無牌匾的府邸，時而陰風陣陣，彷彿幽冥界的入口。
一片空地，寸草不生，連高巍的牆邊，雜草全無。明明頭頂陽光普照，然在這宅前一站，遍體生寒。風悽悽，塵囂中，耳邊只聽得一陣好不悽慘的叫聲，讓人毛孔悚然。牆上的暗紅，不禁讓人可疑，那可是陳年的血垢？
東方府，神醫世家，前代逝去後留下唯一的傳人東方藥。知曉其名的人不多，只知道神醫家有傳人，少年妙手，心如冰石難相處。他性情古怪，找他求醫極難，即使捧上萬金都不一定能得他一看。醫與不醫，全看他心情，善惡不理，窮富亦不在考慮。症治條件無一定，每次不同，有金銀、有奴僕、有稀寶……總之，全憑他提，哪怕他要的是人命對方若不送上，盡請自便，生死無關他。
東方府外一輛馬車停滯已久，兩名如花似玉的丫環焦急的求在府門外，騎馬守在馬車側邊的兩位護衛也是期盼懇切。
馬車的布簾掀起，車內一華衣女子面容慘白，瞳眸灰暗，看去非常虛弱的由兩名丫鬟攙扶而坐起。即使被病魔所困，女子傾城的容貌卻不減一分，且更得人憐愛。讓人不禁想護之，救之。
然，東方府中，卻缺得就是憐惜。
“小哥！求求你向神醫通報一聲，我家小姐真的非常需要神醫的救治。不管是多少錢我們都付得起，只要神醫肯爲我家小姐診治。”丫鬟敲了半天門，見裡頭終於出來一僕人打扮的，連忙拉住他懇求道。
那人看門口忽然多出的人和馬車皺了皺眉，“你們快走吧，我家主人近來心情不好，你們這時怎麼求都無用的。”他就是那個倒黴的打破花瓶被東方藥追究責任，找不到水凝冰喜歡的禮物答案就要被做成花肥的僕人甲。
這幾日，他家主人正因爲惹得隔壁的水小姐生氣，又不能上門而憋悶，心情不好是肯定的，已經好幾個僕人因此受魚池之殃了。他的小命也都快不保了，他這下出門就是去將牙婆從外地買來的丫鬟帶回來，給他答案的，哪有心情應付這些上門求醫的人。
清秀的丫鬟哭得滿眼淚花，死揪着僕人甲的褲角不肯放手，“小哥求你了，我家小姐不能再拖了。”地直磕頭，希望能求得一線生機救救她家主子，主子真的不能再拖了。
騎馬的白衫護衛下了馬，上前道，“這位小哥，麻煩通傳東方神醫，我家公子交代，只要神醫肯醫治秦姑娘，我們釋紅塵樓無論任何代價都願付。”
另一名護衛也下了馬，“我等釋然莊亦是”
紅塵樓？釋然莊？一個是江湖赫赫有名的門派，另一個是天下第一造劍世家。人人都說，沒有釋然莊造不出的劍，也沒有紅塵樓探不到的消息。現在這一家一派的都爲了一個女子而出面，看來這女子背景也不簡單。
雖然如此，可是……“幾位還是請回，我只是個小小家僕，請別難爲我。”要命呢，這時候若給他們通傳了，不是自尋死路嗎。主人心情不好時，從不治人，只會殺人。
“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小哥，求你開個金口幫幫我家小姐。”車內扶着秦小姐的丫鬟也跟着哀求道。
這些丫鬟怎麼這麼麻煩！浮屠？他看是先變花肥吧。
家僕甲正要甩開那兩扯着他褲腿不讓他走的丫鬟，忽然聽馬車內那秦姑娘咳了幾聲，攙扶丫鬟焦急喊醒快要昏厥過去的她。她病如絲，弱如柳，那模樣堪比西子捧心之病美人樣。
秦姑娘？家僕甲停下細想，她該不是秦淮畔的第一名妓秦如煙吧？
他再低頭看看還扯着他不放的丫鬟。
丫鬟？名妓？哈，有了。
這不有免費的丫鬟送上門了嗎？要問女人喜歡什麼，又有誰比才情過人，心思細膩，最解人情懷的名妓呢。
東方藥雖不能去找水凝冰，卻時刻讓下人盯着木屋的動靜，她一出一入都在他掌握中。不過她鮮有出門，最多是出了木屋，在屋前走走，今天卻是出了去，許久不見回來。東方藥急得，脾氣是越來越暴躁，就怕她從此再不回來。幾次想要追出去找她，卻都被劉管事攔着。
這個時候來找他的人，一定是嫌活得太長，想試試與衆不同的死法。
果然，家僕甲來報有人在外求醫時，東方藥冷笑一下，右手緩緩擡起。
見狀家僕甲趕緊大喊找到知道女人喜歡何物的最佳詢問對象，搏那麼一次。
劉管事當時也在一旁，他道，“少爺不妨聽他說說。”東方藥這纔將手放下，家僕甲也暫時躲過變花肥的浩劫。
家僕甲先是把外頭等候人的身份告訴東方藥，再說出自己的見解。
連劉管事都同意他的想法，東方藥也就點頭，先看看這些人能不能給他要的答案，否則家僕甲就不是做花肥那麼簡單了。
門外，還有一羣焦急等待的人。
“小姐，你撐着點，神醫一定會救你的。”翠衣丫鬟兩眼婆娑淚道。
那一釋然莊，一紅塵人派來護送秦如煙的護衛也緊張得在她與那緊閉的門之間徘徊視線，準備着若有不妥，勢必闖進去也要將神醫請出。
終於，那扇黑漆漆的門緩緩開啓。
開門的是剛纔進去的那個家僕甲，他開了門，恭順的低頭站到一旁。
緊張等待的幾人凝視着門，然下一瞬，他們承受的不僅僅是緊張感了。
那是一雙泛藍的獸瞳，散發着嗜血的冷芒。即便他只是一名少年，然被他的眼一望，他們突然手腳冰冷，顫慄，心窩猛得一抽。一股窒息的壓迫感叫人無所遁形的口顫脣寒，丫鬟膽小，看那從門後走出來的陰沉身影后，那是遊走在生死間的恐懼感。
那馬車內的秦小姐本就體弱，似被這一幕嚇得一口氣不順昏厥過去，腦海中糾纏着一雙詭異的藍眸。
還是兩名護衛膽識過人，稍緩過後，就回神鎮定，上前詢問道：“請問閣下可是東方神醫？”
東方藥看也不看那兩名護衛，冷冷的視線從幾個丫鬟身上穿過，最後落在馬車裡那秦小姐身上。
“秦淮第一名妓，秦如煙？”少年陰沉的聲音說道。
“我家公子已爲秦姑娘贖身，她已不是煙花女子。”紅塵樓的護衛爲她的身份辯護。
是不是煙花女子在東方藥眼中根本沒有什麼分別，莫說他未踏足過那種場所，他甚至不知道煙花女子是做什麼的，他在意的只是那個女人能不能給他要的答案。
隨着東方藥出來的還有劉管事，他上前說道：“要我家少爺救人，需三個條件。”
“請說”
“一是各位需先要回答一個問題，二是送上兩名丫鬟。”
“這些簡單，那第三個條件呢？”
“莫急，若是第一個條件，不能給出令我家少爺滿意的答案，那麼醫治之事也不必再提。”
“敢問是何問題？”
“各位請聽好”劉管事提高音調，“送何禮物予女子，是女子絕不會拒絕，且十分欣喜的。”
“這……”護衛語頓，別說他未成家，連個喜歡的女子都無，又怎麼會知道姑娘家喜歡什麼禮物。
跟在秦如煙身邊的四個丫鬟，都是跟她從秦淮畔來的，在那煙花之地見過的形色男子不少。看多了男人討好姑娘時，送什麼都有。
“是金銀珠寶！”許多姑娘收到這都眉開眼笑的。
“綾羅美裙？”
“不對、不對，小姐就不喜歡這些，應該是名畫古籍！”小姐收到這些都很開心。
是劉管事道，“各位莫急着回答，請想好後再說，答案只能有一個，機會也只有一次。天色不早，各位請回，等想好答案再來不遲。”
答案是不遲，可她們家小姐不能再等了啊！
“可我家小姐她……”對了，她家小姐聰明，一定知道答案的。丫鬟急中生智道，“我家小姐聰慧，一定知曉答案，可小姐她現在……”
東方藥寬袖一甩，扔了個瓷瓶到護衛手中。
“給她服下，明日若答不出來或答案錯了，這兩名丫鬟就用來試藥。”
他這是什麼意思？幾人一僵。
劉管事爲其解釋道，“我家少爺的意思是，各位需先留下兩名丫鬟。”
試藥？到如今，有幾人能撐得住東方藥那試藥的過程。紅塵樓消息靈通，不可能在來之前打探過東方藥的事蹟爲人，他當然知道那試藥意味着什麼，那可是比死還要痛苦的事。
“若我等說什麼答案，神醫都不滿意該如何？”這種問題，分明沒有具體的答案，怎樣都由他定，若他不認，那兩名丫鬟怎麼辦？
“不願意滾！”想與惡魔做交易，就該有心理準備，又怎麼會有那麼簡單容易的條件。要救，不救，是他東方藥決定，而不是他們。
“奴婢願意留下！”先前楸住家僕家不放的那兩名如花丫鬟身先士卒道。
“春意姑娘，夏荷姑娘！如若…那試藥非一般人能受，況且留在…”東方藥這陰晴不定的人身邊，根本是凶多吉少。兩名護衛皆不忍這兩如花年紀的丫鬟，就此斷送一生於這陰森古宅中。
“爲了小姐，我們願意！”她們一副視死如歸的模樣。
煙花地有這樣忠心的丫鬟倒罕見哪。劉管事點點頭，就留下這兩丫鬟。
“幾位請明日再來”冰冷的大門關上。
生死，從來只在一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