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宿未眠, 早飯時東方藥頂着兩大大的熊貓眼,一臉精神不濟。
“昨夜你去哪了?”水凝冰瞧他這模樣忍不住詢問。
“書房,看書”他有氣無力的簡短答道。
“找到樓聽雨那毒何解沒?”她以爲他一夜是在爲樓聽雨翻找其所中何毒。
“沒”當然不可能找得到, 他哪是在翻藥毒典籍, 而是翻了一頁那封皮無字的禁書呢。
但聽她提起樓聽雨, 心裡又不舒服了, “我會給他治, 你不要再去找他。”等會他就去翻書,找點把那傢伙治好,早點趕走, 省得他總煩心她在意別人。
“不急,吃完飯你先去睡會。”
“不要”他倔強道, 就怕他一會睡了, 她偷溜回木屋。
他那點心思她早看透, 挑眉道,“真的不睡?那就算了, 本來還想陪你的……”
“要!我睡!我一會就睡,你不許耍賴啊!”他連忙改口,捧起碗大口扒飯,就怕她改主意了。
東方藥揪着被子,“你不是說陪我一起睡嗎?”怎麼她還坐在那, 手裡還捧着書?
“這不是在陪你嗎?”她只說陪, 可沒說自己要睡。右手拍拍他頭頂, “快睡吧”
他一臉失望, 好不容易從書裡知道該怎麼做了, 還以爲機會又來,誰想又被她誆騙。不過兩宿未眠, 精神一直緊繃着,這會躺上牀鬆散了,睏意立刻席捲而來。
他眼皮耷拉着,就快撐不住。他裹着被子靠在她旁邊,非要從她那偷得個吻,才肯閉上眼睡去。
“不要去找他哦……”睏意濃濃中,他呢喃道,抱着她的手臂入夢。
聽着那平穩的呼吸聲,她脣邊浮起淡淡的笑。書本輕放下,半是憐半是愛的撫過他眼下的陰影。
晨曦暖洋,光點慢慢透進來,描繪着這一副溫馨的畫面。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原來女巫也並非無心的。
人間的情愛真的這麼動人,所以連冰冷的女巫都沉淪了嗎?陰暗一角走出的男子百思不解,他困惑,卻又嫉妒,爲什麼尊貴如他的魔皇卻沒有擁有這樣的情愛。
結界設下,牀上的少年沉睡不知,也聽不見她說話的聲音。
“不是三日嗎,這麼快就來了?”她動作輕柔的將自己的手臂從東方藥手中抽出來,再看向那突然冒出來的納爾希。
他沒有回答他,走至牀榻邊,打量起牀上的少年。
“哼~也不怎麼樣嘛,你怎麼就瞧上這個人類了?”根本比不上他,小女巫怎麼會瞧上這人類,卻不願做他的情人呢。
論容貌,東方藥在人類中已是數一數二,少有人能比之,可與眼前這魔族一比,卻相差很多。不似那些下等魔物,魔皇族生來有股邪魅的氣,且俊美無比使星晨失色,納爾希在皇族中更是出類拔萃。
“你?人妖有可比性嗎”女巫可不好人妖這口。
若是往常,他被這麼一激,肯定是抖着孔雀羽被咽個半天。可這次,他也不知是吃錯啥藥了,突然將她扯過來,動作霸氣很是男人的魅力,一手在她腰間,另一手捏着她下巴,眉宇間邪氣沖天,“人妖?你要不試試看,我是不是人妖?”
“沒興趣”
他壓迫性的傾身,帶着誘惑的舌勾勒着她的耳廓,“我突然想起,你讓我幫你辦事,怎麼能沒個代價呢?”
“你想要什麼?”
紫光流轉,他捏着她下巴的手改爲挑起,輕咬啃舔,非讓她試試他是不是人妖。他的舌尖在她口中攪動挑逗着,魔紫的眸牢牢得盯着她的眼睛。
不一會他卻退了開,蹙眉問道,“爲什麼?”被他吻着,她雙眸清明如常,沒有半點受誘惑的迷濛,可那人類這樣對她時,她的反應卻不是這樣的。
“你真的喜歡那人類?”或者說,“你愛上他了?”
她擡手抹了抹脣,面容冷淡依舊,“死人妖,你要發春找只公孔雀親去,別把A字頭的病傳染給我。”
他赫然囧面,嘴角抽了抽,緩緩放開她。其實有個嘴毒的女巫做情人,也不是什麼太好的事,他大概腦袋抽風了纔會去嫉妒一個小小人類被女巫看上這種倒黴事。
三日後
木屋中,幾人神色凝重,更多是失落。樓聽雨的毒有答案了,不是毒而是蠱,苗疆毒王的蠱王,若是毒東方藥可以解,但蠱這種東西他畢竟有限,何況是蠱王,那蠱王是由毒王喂大,只有他一人能驅。這非一般蠱蟲,不能逼之出體,只能靠毒王手中的雌蠱王將其喚出。他們所能做的,就是找到毒王,然毒王行蹤想來飄忽不定,草原沙地,即便是他們紅塵樓想要尋人都難。
既然如此,他們也唯有搏他一搏,至少現在還有一絲希望,樓聽雨決定即刻啓程,水凝冰也沒再挽留。
臨行前,他再次回望門前的女子,像要將她印入腦海。今日一別,不知何日再見。桃花十里,他終是錯過。再相見望卿美滿,此願足矣。
馬車幽幽駛出,流玉回頭望向那一對璧人,再看公子淡然的面容,他知公子其實傷在心間。
“公子…你就這麼放棄她嗎?”公子明明不捨,爲何不試便退出。
他沒有回答,淡淡吟道,“天高任鳥飛,海深闊魚遊,孤心若自在,何不去逍遙。”
情要兩願,如苦苦糾纏,他便不再是他,放棄未嘗不是件好事。常年累心於樓中,大好河山他未看遍,藉着尋醫他可以逍遙於神州遊歷,看遍山川秀麗,終有一天會將心中那一點不捨,慢慢淡化……
總算將情敵送走,東方藥就差沒放鞭炮歡送,他心情大好跟水凝冰進了木屋就說,“你一人住這不安全,往後都住我那吧。”他琢磨着兩人能睡一起,然後他就可以按書中說的這般那般……
沒想被她拒絕。
他不滿拿眼瞧她,卻見她面色陰沉不鬱,似在沉思什麼。
“他走了,你不開心?”看在他眼中,她的低沉被誤以爲是因爲樓聽雨的離去所造成。
沒有得到她回答,他以爲她默認,氣惱的糾纏過去,“不要想他!不要爲他不開心!你是藥兒的,你只可以想着藥兒!”
她終於擡眼看他,卻眼神複雜,任由他抱着求尋承諾和安慰。她的視線飄到房內一角,那裡站着一個普通人看不見的魔。
“小女巫,你之所以會突然失去法力,是因爲你已經不能在這個時空繼續待下去了。時空的負面排斥在你身上已經很明顯了,你是不是覺得最近越來越睏,身體也容易累,法力時有時無?時空水晶不是不能啓動,而是你根本不想啓動對嗎?”如此,答案只有一個,“爲了那個人類,你開始捨不得,不願離開。”
“可如果你繼續待在這裡,你很快就會失去所有法力,不僅如此,你的身體也因時空排斥將加速老化,然後死去!”
她不明白,爲什麼水似冰可以在古代裡待得好好的,多久也沒有產生時空排斥的問題,她在這時空裡也不過幾個月的事,卻出現時空排斥,不是時空水晶將她送到這嗎?
“來是緣分,走卻是註定。在這時空,你已經完成該做的事,若再插足下去,也許改變原本既定的歷史造成時空扭曲,所以這排斥是在警告。”
納爾希知道她在猶豫,他還不想看到這小女巫死在這裡,所以在她的情還沒深陷時,他再下一劑猛藥,“人的壽命是有限的,你們女巫最少也能活個兩百年,長則五百,這個少年的心是寂寞的,他要你陪着她,可百年後呢,當你不能放開他的時候,他卻自己走了,獨留你一人來嚐遍孤獨!”
再難得抉擇,總是要有下決心的一刻。然現在還不是時候,她淡淡嘆口氣,閉着的眼睜開來。
“藥兒,我們回去吧。”走散在桃林,少年狂怒,她不知怎麼的別離,才能讓他安靜接受。
明明是正午,天空卻灰暗,黑雲朵朵欲摧城,像是暴雨的前奏,預告着這即將而來的狂風別雨。
暖閣安靜,針掉地都能清晰可聞。一聲清脆的瓷器落地,呼吸聲隨之消失,少年面容慘白緩緩擡頭來,“你剛纔說什麼?你再說一遍?”那聲音輕的,彷彿被抽乾力氣般。
她躲過他太過驚愕的眼神,再次說道,“我要離開桃花鎮了”
一陣急促的呼吸,是他太過震驚,復又平穩,他握着她的手道,“你去哪,藥兒跟你一起去。”
她輕輕搖頭,“我不會再回來這的,以後你不要再到木屋找我。”她要去的地方與這相隔着千年,她怎麼能帶得走他。
他面頰白如紙,握着她的手在微顫,“不,你會丟下藥兒的……不要走,好不好?”
迴應他的還是搖頭,她咬着下脣沒有再出聲,拒絕的話她已不忍再說。
“爲什麼?”市集那次,她握着自己的手,他知道自己不可能再放開,所以他願意拋棄所有跟她走,可她不肯也不願爲他留下。
“我來這桃花鎮,我只爲看那桃花十里而來,如今桃花落盡,已沒什麼值得我留下的。”她隨便找了個藉口說道。
“桃花雖敗,還有明年,明年的桃花一定會開的很旺盛的!”他急急說道,恨不得立刻爲她開出一片桃林來挽留。
她知道他的執着,不會輕易的放棄,唯有狠心道,“我膩了!這裡的一切,還有你,不要再糾纏着我!”
寬袖一甩,他踉蹌的後退,不敢置信的望着她。
“你討厭藥兒了嗎?”他氣若懸絲的問着,冰寒將他的心一層層包裹起來,痛得喘不過氣來。
看他這模樣,她何嘗又好受,卻還是狠下心的點頭,轉身離開。
還未出門口,兩扇門突然砰的一聲自己關起,她回身,東方藥就在她身後,藍眸深沉,面無表情,像尊沒有感情的瓷娃娃。
“我不會讓你走的!”他的聲音冰冷,藏着怒氣和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