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頭, 卻有烏雲催壓。
衙役訓練有速的將人包圍,晃閃的刀尖,城門緊閉, 一時水泄不通。
而被包圍在中間的兩人, 卻是氣定神閒的站在那, 倒是駕馬的車伕見這陣仗一時傻了眼, 手腳發軟的掉下了馬車, 結巴的問,“官、官爺…發生什麼事?”
帶頭的衙役認出,這車伕是租車行的小六, 也不爲難,直說道, “這沒你的事”接着揮手示意, “將毒害秦姑娘的女子抓起來!”
毒害秦姑娘的女子?
水凝冰還未及細細琢磨那話, 已有兩名衙役向前,朝她伸手捉來。
衙役得舉動, 無疑是在朝死神招手。地上的光駁晃動,沒有人看清是怎麼回事,那欲抓水凝冰的兩名衙役還沒碰到她,便突然間被人打飛出去,吐血倒地不起。
衙役頭頭大駭, 三步並兩步奔至那被打飛的二人身旁。但見那兩衙役面色發青, 口噴鮮血不止, 雙目緊閉。他連忙探了探鼻息, 還有氣!
“快!送去醫館!”另外幾名衙役連忙找來輛板車, 將人擡上去,火速將猶有口氣的兩人送去醫館。
城門口, 如今除了守門兵衛,就剩那個衙役頭子趙捕快。他神色一凜,朝殘天看去,若他沒有猜錯,剛纔出手的人是他。
身手快如閃電,下手狠歷,這白髮少年絕不是一般人!就憑他幾人,想要從少年手中將人抓下,絕無可能。
這少年眼中不時的陰翳,透出一股江湖之中的腥風血雨,而在他保護之下的女子冰冷淡然,眉宇間透着不可侵犯的氣息,這樁案子真的是出自她之手嗎?
趙捕快有些頭疼,官府與江湖向來井水不犯河水,若是江湖人士出了命案,官府也是不插手管的,交由那些江湖中主持公證的去管理。那今個這樁,該如何是好?還未捉到人,他兩個手下已經重傷了。
正當趙捕快頭疼之際,卻聽女子清冷的聲音問道,“秦如煙中毒了?”
縣衙門的內堂裡,縣太爺坐上位端着茶杯神色有些不耐,堂下那女子的哭咽聲,讓他煩躁。但礙於南華山莊的面子,他雖不耐也忍着。
“大人!”師爺去而復返。
縣太爺見師爺身後並無他人,濃眉皺了皺。人呢?不是說趙捕快回來了,怎麼不見人來,還有那捉拿的犯人呢?
見有人進來,堂下猶在啜泣的女子也擡起頭來,看了一眼走進來的師爺,再回頭對堂上的縣太爺哭訴道,“大人,你可要爲我家小姐做主,將那犯人繩之於法!”
“冬雪姑娘,本管一定秉公辦理。”縣太爺在官場打混多年,也是個人精了。他看師爺一人回來,不見趙捕快,有奇怪也有疑惑,心下當即明白定是出了問題。
師爺走近,彎腰對縣太爺小聲的附耳說話。縣太爺摸鬍子的動作停頓住,綠豆大的小眼陡然睜得老大,好似驚詫。不過,這個表情沒有維持太久,他斂下眼,手指習慣的摸上自己的鬍子,神色凝重。
一邊是江湖中狠毒之人,一邊是資本雄厚的南華山莊和釋家,哪邊都是得罪不起的。處理不好,他不僅是在安陽待不下去,命都懸着。江湖事,不如交由這些江湖人自己去處理。如此,誰也不會得罪!
縣太爺心思轉了轉,瞥向猶在啜泣的冬雪,說道,“冬雪姑娘,秦小姐中毒,寧莊主知曉正趕回來,應該也快到了。秦姑娘是莊主的貴客,此事寧莊主定不會讓你家小姐受了委屈,趙捕快已將疑犯送至南華山莊。”
南華山莊內
通報的小廝一路跌撞跑來,還差點被門檻絆倒,他吃痛,一邊揉着撞得發疼的手臂,身形搖晃的喊道,“秋夫人……”
廳內坐着的荷衫貴婦聽聲音擡頭,明媚的眼簾中猶有淚光,見小廝如此不穩重,不着聲色的皺了皺眉。她剛要開口訓斥,門外有年老的聲音先道,“不成體統!”
秋夫人看去,一位嚴眉肅目的老婦人不知何時站在門口,她連忙起身與一旁的丫鬟迎了上去,輕聲喚道,“娘”
老夫人不看她,由着身旁黛眉翠柳般的年輕姑娘扶進花廳,身後跟着兩個丫鬟。
秋夫人跟上,餘光快速瞥了一眼老夫人身旁的年輕姑娘,暗有幽怨生。
“秦姑娘現在如何了?”老夫人問道。
她答道,“大夫來過了,說中毒頗深…仍昏迷不醒”說到這,她的聲音有些哽咽,眼眶溼潤,斷斷續續道,“恐怕是……只求找到那犯人,要出解藥……”。
老夫人嘆了口氣,“秦姑娘是釋莊主的義妹,釋然莊與南華莊向來交好,卻是在我南華做客出了事,南華莊責無旁貸。”
“是秋兒不是,秦姐姐遠道而來爲青兒百日,秋兒該照應秦姐姐,陪同她一起出門。就算姐姐推脫,我也該……都是秋兒考慮不周,讓那賊人有機可乘去……”她拿出帕子抹着淚。
老夫人雙目如炬,幾分沉痛道,“南華莊不是小家小戶,雖不比釋然莊,這家業也不小。自古來,男主外女主內,遠兒在外邊打理生意,莊內事物本該交由妻子打理。然遠兒如今只你一夫人,就交給你。不說這待客,你與秦姑娘關係也不一般,如此不周全,卻是說不過的。如今不單單是讓人笑話的事,秦姑娘更是性命堪憂!”
秋夫人低下頭去,指尖僵硬,心頭好似被一根根芒刺扎進去。妻?她何嘗不想成爲寧恆遠的正妻,華南山莊的莊主夫人。被衆人喚作莊主夫人,而不是秋夫人!可即使是她爲寧恆遠生了兒子女兒,她依然只是個妾,只因她的出身!只因老夫人的不喜!當年若不是她已有身孕,老夫人甚至不會讓她進門!
暗恨的餘光再次瞥向老夫人身旁那,如水一般柔麗的年輕女子。
年輕女子像沒有注意到她的目光,只是接過丫鬟端來的香茗,低眉順眼的遞到老夫人手中,“姑母莫急,表哥一定會想辦法醫好秦姑娘的。”年輕女子名叫樓竹兒,是寧家遠親的孩子,雙親早早過世,老夫人念其年幼無人照顧,便接到南華山莊。加上老夫人膝下只得寧恆遠這麼一個兒子,沒有女兒,故對樓竹兒疼愛如女兒般。
而樓竹兒聰敏靈慧,溫和孝順,侍奉老夫人一如親母,更得老夫人喜愛。老夫人心想若能親上加親,更是再好不過,所以一直屬意着樓竹兒成爲兒媳婦。卻不料中途跑出個秋夫人,這也是老夫人一直不喜歡秋夫人的原因之一。
老夫人喝了口茶順氣,聽下邊有人小聲喏喏喚道,“老夫人……”她皺眉看去,是那之前被她訓斥過的小廝。
“何事通報?”老夫人看了眼他灰色的衣裳,認出他是守門房的小廝。
門房小廝被老夫人斥責後,就退到一旁,跪縮在地。老夫人與秋夫人在說話時,他不敢插話,只能乾着急的等候着。好不容易老夫人問起了,他一口氣答道,“衙門的趙捕快來了,還將疑犯帶來!”
“什麼?!”秋夫人與老夫人同時喊道,眉間滿是驚疑。老夫人還不知道這事報了官,但想這官府將人犯帶回南華山莊,定有其他原因了。
門房小廝喉頭一哽,想起那帶頭的少年陰冷的眼神,身體開始止不住的顫抖,緩緩說道,“那、那疑犯和趙捕快,直往煙水閣去了!”
這下,兩人可不只是驚訝了,老夫人手往桌上用力一拍,猛得站起身來,“這怎麼回事!”那煙水閣可不正是寧家安排給秦如煙住的地方,兇犯去那,可不是將人往狼嘴裡送!無怪乎老夫人會如此緊張與拔怒。
秋夫人朝身邊的丫鬟喊道,“快,調幾個功夫好的侍衛來,隨我去煙水閣,不能再讓這賊人害了秦姐姐!”說罷,就領着貼身丫鬟往外走。
煙水閣一片安靜,因爲在房中照顧秦如煙的春意和另外兩個小丫鬟都被殘天點了穴,動彈不得,只能驚恐的睜大雙眼,一眨不眨的注意殘天的一舉一動。
此時,殘天正給昏迷不醒的秦如煙號脈,他半側着頭,時不時會在秦如煙身上檢查翻動。他依舊是無悲無喜的冷麪,不時有陰戾的光在他眼中閃爍,總讓人不寒而慄。
趙捕快侯在一旁,將房內的情形看在眼裡,他確定了兩件事:第一,這白髮少年決計是惹不起的人物;第二,下毒的人,也絕不會是水凝冰。
殘天號完脈,剛收回手,水凝冰目光不離手中的紫砂茶杯問道,“可有解?”
“是天殘教慣用的毒藥”殘天有些不屑的說道。
趙捕快很是驚詫,怎麼會是天殘教?!那可是人人避之的魔教啊,秦小姐怎得和魔教有牽扯?等等……趙捕快再次看向少年那一頭白髮,如果沒有記錯,他曾聽人說過,天殘教主代代皆是白髮!
趙捕快心猛然一跳,重重的嚥了一口口水,然後沉默。
水凝冰沒有興趣知道下毒者是誰,也不想知道毒藥又怎麼會出自天殘教。
“給她解完毒,我們離開”。
殘天點頭,正要爲秦如煙解毒,門外就有急切的腳步聲傳來。
“你們幾個,將煙水閣圍起來,不要讓裡邊的人跑了。”秋夫人命令道,然後回頭對老夫人福了福身,道:“娘請先留步,讓侍衛先行進去探個一二,那兇徒目無法紀,唯恐……”
秋夫人話未完,老夫人便打斷她,“老身也曾跟隨老爺走南闖北,窮兇惡徒,何曾懼之。再者,我南華莊護不住秦姑娘已是失責,老身又怎能置身事外。”
“我陪着姑母”一直跟在老夫人身邊的樓竹兒堅定的說道。
老夫人欣慰的讚道,“還是我竹兒有膽識!”
秋夫人聽了,頓時窒了窒,好心被人當作無膽識。屋內裡的人,又豈是普通的惡人!怕是到時…她雙眸微斂,藏着旁人看不到的譏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