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物的發生必然存在一定的聯繫,有因有果,人的相遇也是如此。
也許正是這樣,所以水凝冰必須回到過去,見到現在的東方藥,時空水晶不過是個媒介,冥冥中註定的事,連上天都無法改變。
沿着原路,水凝冰出了魔界,返回那片桃花林。一路,納爾希那翻自戀的話,卻引起她的沉思。
納爾希聽她說兩人曾在未來相見,以及落入時空隧道,又到了這過去的過去中。他湊進她嗅了嗅說,“難怪,你周圍的波幅有點不對勁,原來你是來自未來。”
“我能打開的通道,是與魔界平行時間裡的世界,即使你穿過魔界回到的巫族,那也是千百年的巫族。”他讓她把時空水晶拿給他看,“時空水晶已經修復好了,卻無法啓動是嗎?”
不,不是無法啓動,而是她早修復好了,卻一直沒有去試……
“不管怎樣,水晶乃靈物,幾次失控讓你錯入不同時空,一定有它的道理和命數。你遇到未來的我,又回到這見到現在的我,不就是水晶牽引着,爲了我們註定的相遇嗎?”他無比自戀,不論是現在的他,還是未來的,臉皮的級數都未改變。
然而他這句自戀過盛的話卻引得她深思:從那年深冬中遇到的小鬼藥兒,再到少年的東方藥,她一次又一次出現在他的生命中。難道真如納爾希所說,是時空水晶冥冥中的牽引,爲了註定的相遇……
“若時空水晶還不能啓動,也許是時候未到,在這個時空裡,還有你不能離開的理由。”最後,納爾希這樣說道。
不能離開的理由……那會是什麼?東方藥嗎?她第一個想到了他,因爲他,她確實猶豫了,忘記了要回到現代的事。
在她想得入神時,不知不覺她已出了魔界,從桃樹陰影的交界處走了出來,又回到了那一片桃花林。
卻沒想,再她走出的桃樹另一端,竟有人也在那樹下,那人驚詫的看她從樹後突然出現,脫口道:“是你?”
粉色的桃花撲簌的落在樹下淡衫少年的衣襟上,他容色溫暖沉靜,不急於撫去,並且不徐不緩的擡手,接着一朵完整的落花。
“流玉,你說,這十里的桃花比之去年山寺所見,何種更爲絢爛?”他淡淡問道,眼波微瀾。
“回公子,屬下認爲前者更甚。”一直緊隨其後的挺拔男子回答道,“山寺反季桃花雖罕見,然風光不比這桃花十里,這十里的陣勢有幾處桃林可比。”
隨行的還有另外幾名男子,他們沒有跟得那麼緊,怕打擾了公子的雅興,卻各守於其後不遠的位置。其中那俊俏眼角帶風流的男子玩笑道,“看不出流玉你也懂得欣賞花了”
“自然比不上流風你的知花解語”流玉冷冷回諷。
那少年公子看慣這兩人的刀槍舌劍,不多加理會,他轉動坐着的木輪椅微後退,想要看到更多的飛花景象。
十里桃花紛飛,果然美豔天下,然在他心底,卻比不上去年那山寺人面桃花相映來的驚鴻一瞥。只是如今,人面不知何處去,唯有桃花戀春風。
流玉看公子又沉靜,不再與流風吵鬧,安靜守在一旁。他所效忠的公子永遠是這般的淡定,即使被奸人所迫,落得失去樓主之位,腿角不良於行,也無怒無恨。公子天資,乃人中之龍,絕不遜於大公子如今的樓主,可上天卻不待見這樣的完人,讓他失去所有不止,還要殘忍的奪去他的腿嗎?!不,他流玉一定會想方設法治好公子的腿!
此番來桃花鎮,正是爲了尋那位東方神醫給公子醫治的,那位神醫既然能治得好秦姑娘,公子的腿一定也有救的!
“公子,天色不早,此去城西有段路。聽秦姑娘說那位神醫性情怪癖,若去晚,或許以此刁難不定。”流玉本也不想打擾公子雅興,不過想起秦如煙的描述,那位神醫想來不容易待見,也不買誰帳,他不免有些擔心。而公子人好,從不爲難他人,若那神醫不肯,恐怕公子真會作罷。
少年公子淡淡點頭,“也好,晚去了,打擾人家總不好。”他話語才落,正打算離開,忽聞近處腳步碾踏在一地落花的聲音,而這腳步聲不屬於他們一行人中的誰,且從前方桃樹後傳來!
幾人一驚,立刻戒備,恐防魔教人又來襲。
然樹後,輕慢的腳步聲,杳杳的桃花飛落下,出現的是一女子的身影。
那幾經夢迴于山寺桃下的容顏忽現在眼前,驚與喜的火花迸進少年公子的瞳中,他脫口道,“是你?!”
少年身後幾個戒備中的人一愣,公子從不喜形於外,而他剛纔…他們定定朝那女子看去,只見那女子面色冷淡的說道,“我不認識你”
少年公子似乎有些失望,這神情看得那些隨從又是一愣接訝異,卻見少年公子重拾淡笑主動說道,“姑娘不記得,在那山寺中盛開的十一月桃了嗎?”
見她有些印象,他又道,“我們那時在桃樹下見過,只是姑娘走的匆忙,可能不記得在下。”
“能夠再見便是有緣,在下樓聽雨,敢問姑娘如何稱呼?”他問得有些急切。不能怪他,那次錯失機會,徒留遺憾至今,他不想再錯過這次的緣分。
還沒能等到女子回答,一聲聲急切的尋人聲由遠及近。
“水姑娘——!”不同的男子聲音傳來,似乎在很着急的尋着什麼人。
忽然,一飽含驚喜又帶失而復得的喊聲響起,“水凝冰!”
桃樹下的女子一震,側臉望去,那人已從遠處飛奔而來。
那時,也許桃花絢爛迷眼,卻遠不及,那遠處飛奔而來的少年緊抱着女子那一刻所展露的笑顏,莫說傾國,卻使這十里桃花黯然失色。
“你去哪了?你怎麼可以突然不見!”一聲聲抱怨着,他卻不鬆手的緊緊抱着她,好似生怕她再會不見一樣。
像是感應到少年的不安,她沒有推開他,雖然被他如此緊密的抱着有些不舒服。
“不是讓你在原地等着”
“你沒說去哪!我又找不到你!”若她再不出現,他定真剷平這桃林也要將她找出!
“以後不要再突然不見了,答應我,你不會離開我。”他追討着承若。
她眼微斂,緩緩推開他,沒有給他答案,卻問一邊跟隨來的下人,“他剛纔做了些什麼?”
下人們如實回答東方藥毀了幾顆桃樹,還下令還毀林的事。
“毀林?”她看他。
想到這,他又氣呼呼的道,“誰讓你不見了!”
她睨眼看他,威脅道,“你若毀了,我看不到這十里桃花,也無繼續留在這桃花鎮的意義。”
他雙眼驟然睜大,雙臂抱緊她,“不行!你敢走,我就立刻燒了這片桃林!”剛說完,又換上一幅可憐兮兮的模樣,雙手放軟的抱她,低頭諾諾道,“這桃林有什麼好看的,還不如我在你門前種的,以後不看這桃林,就看我種的桃花吧。”
他轉頭,惡狠得瞪着下人,“還不將馬車牽來,回府!”
他的臉色是一個角度一個變,面對水凝冰,又是討好,“走吧,我們回去吧,看看我種得桃花。”
她門前那幾株纔剛抽芽的苗,有什麼好看的。她輕笑的搖頭,還是隨他回去。她擡頭,發現那一行人還在,而那詢問她名字的少年公子也還望着自己。
她對他輕點頭,回覆道,“水凝冰”去年山寺中所遇見的人她早不記得了,不過她卻知道樓聽雨是誰。
馬車啓程,車內的東方藥嘟着嘴,不滿的把窗簾子放下,擋去水凝冰的視線。
“別看了,他有什麼好看的!”
她收回視線,對他的擾亂也不惱,自顧坐那若有所思。
他更不滿意了,又再糾纏過來,“別想!我不准你去想他!”
她被他纏得不得不擡頭看他,“你在惱什麼?”
他惱的可多了!他不滿她爲什麼要告訴人家她的名字,爲什麼要走了都從馬車裡頻頻回望,爲什麼看不到了還要去想那人!
那種說不出的不爽,讓他舌尖泛酸,恨不得下車去把那人用化骨水給化得無影無蹤,讓她再看不見其他人,眼裡只有自己一個!
“你在吃醋?”她聽後失笑連連。
“吃醋?沒有,我纔不喜歡酸的東西!”他靠過來,雙手圈着她,“總之,你以後不要再見他了,不要再想他了,你看我,想我就可以了。”
她擡頭,輕輕在他嘴角親了一下,再次逗他,“恐怕,很快就會再見到他的。”
吼!——!
馬車內,某少年暴走。
“公子,他們已經走遠了。”流風看樓聽雨仍向着佳人離去的方向遙望,只得輕嘆搖頭。看來公子是遲了一步了,那位佳人身旁已有人相伴。那少年與她的親密,大家都看在眼裡,雖女子年長於少年,但從剛纔的情形看來,也決計不是姐弟。公子他,唉……
長望相思,而樓聽雨望着的,卻是自己片片空落的情懷。他一動不動的坐在輪椅上,任落花滿襟填補他滿腔的空空失落。山寺桃花,一瞥驚鴻,當時心傲,只當留心寄情。桃花又現,再相見,她卻不再是一個人。
雖得知佳人的名字,可現在知不如不知……他看着那個少年抱着她的瞬間,乍見她的喜悅頓時從雲霄跌落谷底,她,已有喜歡的人了。他想到那山寺中,如果那時自己能踏出一步,與她結識,又會是什麼個結果。
只是,沒有如果。
只是,走得太遲。
只是……
流玉跟隨公子多年,從沒有見過公子,竟像現在這般的後悔不已。
四月桃開,原來,終還是慢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