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潤一動也不敢動,眼睛裡搜尋着大蛇的頭部。記不清哪部電視中說過,蛇只會前進不會後退;抓住了蛇的七寸,就等於抓住了一切。
看見了。看見蛇頭的同時,田潤也看清了這條蛇。雖然不知道這條蛇屬於什麼品種,但明顯不是蟒蛇。此時,蛇是安靜的。蛇嘴裡也沒有吐信。
田潤右手一下子抓住了差不多七寸的位置。因爲怕滑,用盡了最大的力氣。實際上卻一點都不滑。然後,田潤將蛇扯離了身體。自己也離開地面。身體還沒有站直,就開始猛跑。跑了幾步,一個投擲標槍的姿勢,把蛇投了出去。然後,調轉回頭,又往另一個方向跑。跑了一陣,感覺蛇不可能追上來了。再定下心來,根據太陽,辯明方向,繼續往西走。
又走了一陣,田潤纔想起,自己的那個用扒下來的衣服打成的包裹沒有帶走。裡面有兩樣東西。一是自己的皮鞋,二是一串銅錢。想回去拿,又擔心遇見那條蛇。猶豫了一陣,放棄了,繼續西行。
沒走多遠,就看見農田了。雖然農田荒蕪,什麼也沒種,但明顯帶有人工的痕跡。再走,看見的農田越來越多。並沒有全部荒蕪,一些農田依然種得有東西。只不過那些東西田潤不認識。
地形微微起伏起來。田潤的前方,出現一道長長的上坡。田潤此去,相當於自一條山谷裡面往谷口走。偏左或偏右,道路更陡。所以這段上坡路是躲不過去的。
田潤記得自己好像就一天沒吃飯,但這身體,卻像是餓了七八天的一樣。前面剛剛醒來的時候,由於經過了長時間的休息,並且有蛇的刺激,還不覺得累。而此時,每邁一步都是那麼的艱難。田潤終於明白“雙腳像是灌了鉛”是什麼意思了。
終於上到高處。往前看,好大一片盆地。盆地內不僅有農田,而且還有房舍。那些房舍疏密相間,星羅棋佈,不下百十來戶。雖然大多是平房;多是生土、砂石、木片建成的單屋,但好歹有人煙了吧。
唐僧師徒四人西天取經,一路上吃的都靠施捨。在古代,似乎人們都比較善良和好客。只要是描寫古代的小說,都有過路人討水喝的場景,而且一次都沒有被拒絕過。
但田潤卻不想被施捨。自己這副樣子,走到別人家門,說是討水喝,明顯就是要討飯吃。田潤當然想吃飯。只不過田潤想吃自己用勞動換來的飯,而不想吃那種不勞而獲的嗟來之食。
因此,田潤仔細看了看那些房舍,估計中央偏北一點的房舍相對集中的地方,應該是一個集鎮。是集鎮,就應該有飯館。憑着自己的手藝,應聘個廚師,料想是小菜一碟。
有了主意,精神爲之一振,步履也變得輕鬆了起來。不久,田潤走到了那個小鎮。小鎮裡也確實有飯館。但田潤還不慌,先把小鎮逛完。共看到兩家飯館。最後,田潤選擇了一家,上門搭話。
“哎,這位老師,打擾一下。請問您這兒還招不招廚師?”
誰知,店裡的夥計並沒有搭理田潤,自顧自地把一個蒸籠往裡間端進去了。田潤只好原地等待。過了一會兒,那個夥計又端了一籠熱氣騰騰的包子出來,放在靠近門邊的桌子上,蓋好。田潤正要再次搭話,隱蔽處一個人倒先開了腔:“陳三,沒看見客人來了嗎?”
田潤一驚,循聲一瞧,原來隱蔽處是個櫃檯。櫃檯後面站着的,想必是這家飯館的掌櫃。
那位叫陳三的夥計被掌櫃一呵斥,也立即看見了田潤。忙走了過來,問:“請問這位客官,您是打尖還是住店?”田潤一不留神,按照廣告臺詞說了句“我吃麪!”又急忙改口:“啊不,我找你們這兒的掌櫃有點事。”
陳三見狀,心裡一樂,向掌櫃道:“福伯,這位可是找您的。”叫福伯的掌櫃,看着走近的田潤,問道:“不知這位姑娘有何吩咐?”田潤道:“啊,老師您好。我想請問您這兒還招不招廚師?”
“不敢、不敢。老巧不過粗通計算之學,焉敢妄稱老師。”福伯道,“廚師……姑娘問的可是大廚?”田潤答道:“是啊,就是做菜的人。我很會做菜的。”
“瞧姑娘的打扮,想必是會做幾樣異域的小菜的。”福伯說,“不過,姑娘您有錢嗎?”“怎麼?你們這兒也要交報名費嗎?”田潤有些奇怪地問。
福伯說:“想當大廚,得會做菜。這個道理,姑娘當然是知道的。但是呢,會做菜,卻不能光憑嘴裡說了算的,得現騾子現馬,拉出來溜溜。因此呢,就需要耗費一些食材。應聘大廚的,得交一筆錢作爲這些食材的抵押。如果沒有本事,盡做些平淡無奇的菜餚,不僅應聘不上,而且押金不退。如果有真本事,手藝出衆,本店當即退還押金,並立即重金延用。”
田潤聽了,不禁苦笑。道:“原來是這樣。我如今身無分文,看來是與貴店無緣了。打擾了。”言畢,往外就走。
“姑娘等等,”福伯說,“看姑娘的樣子,許是有些飢餓。陳三,拿兩個包子給這位姑娘。”又對田潤說,“小店饋贈。望能與姑娘結個善緣。”陳三這次動作非常麻利,很快,一張荷葉託着的兩個包子就呈現在了田潤的面前。
田潤面對香氣撲鼻的包子,嚥了一下口水,但卻沒有接。轉頭對掌櫃福伯說:“無功不受祿。小女子不願不勞而獲。貴店好意心領。告辭。”說完,毅然走出飯館。
田潤傻嗎?不傻。既然不傻,爲何還要爲了那莫須有的氣節而忍受飢餓?這是因爲,田潤還能忍受,還遠遠沒到最後一步。眼下,不就還有一家飯館沒談嗎?到時候如果再次談崩,再吃施捨之食也不晚。
爲了不至於讓自己在進入下一家飯館的時候顯得過分虛弱,田潤要積蓄體力,因此走得很慢。還沒過街口,前面這家飯館的夥計陳三就追了上來。
陳三沒有在田潤身後喊話,而是一直跑過了田潤,才停下來,面對面地說話。“姑娘,福伯叫我來追你,是想告訴你一聲。鎮北,州府正在臨時徵兵。如果你真的不吃別人施捨的東西,可以上那兒去。最多做一個月的兵,就可以賺到應聘我們店大廚所需要的錢。”
田潤問:“女人可以當兵的嗎?”陳三回答:“以前不知道。不過,這次肯定可以。”
田潤謝過陳三,繼續往北行走。到了另一家飯館,一談,跟頭一家差不多,也需要抵押金。又因爲陳三告訴的消息,還有一個可以吃飯的地方,所以,田潤沒有吃後面這家飯館施捨的東西。
出了後面這家飯館再次北行,在鎮頭,田潤果然看見一個徵兵的大攤。攤前,樹立着一杆大旗。旗是寫有一個大大的“募”字。大旗下面擺放了兩張桌案。桌案後面各自坐着一名相對高級一點的小校。七八個普通士兵站在旁邊沒有動靜。距離桌案稍遠,立了一個大竈。兩個士兵在那兒看火,一名百姓在那兒喝粥。再遠,有十幾個百姓散亂地蹲着,還有兩匹馬拴在樹上,旁邊有五六名士兵看管。
田潤走了上去。“我要當兵。請問有什麼條件限制?”
這名小校不知正在想着什麼,被田潤說話一驚,打斷了思路。打了個呵欠,問:“適才你問什麼?”田潤只好重複:“我要當兵。所以我想請問有什麼條件限制?”
“啊,這個……這次沒有限制,能喘氣兒的就行。”小校說着,打開了一個竹簡,“先登個記啊……”
“姓什麼?”“田,田地的田。”
“名什麼?”“潤,滋潤的潤。”
小校轉頭問另一名小校:“這個……潤字,是怎麼寫的?”田潤代爲答道:“三點水,一個‘門’字,‘門’裡面再寫一個‘王’字。”
小校很高興,讚道:“哦,原來你還識字啊。”田潤心說,可別讓我寫。那些繁體字我還真的不會。於是就說:“我只能說,不能寫的。”
“哦,那麼,你的字,叫什麼?”田潤一聽,對啊,古人都有字的,就比如姓關名羽字雲長。如果沒有字,就說明身份卑賤,往後就有可能受苦。那麼,自己叫什麼字好呢?潤,珠圓玉潤,叫珠圓?不好,有點像圓珠筆。冰清玉潤,叫冰清?也不好,有點像周冰倩。溫潤而澤,溫澤……哎,也有潤澤這個詞。就從澤上打主意吧。原來有個澤東方的,後來有個澤人民的。我田潤,就澤田地,簡稱澤地。只是這個地字有點直白,不雅。對了,乾坤代表天地。澤地就是澤坤。於是,田潤答道:“我的字叫澤坤。澤是湖澤、沼澤的澤,坤是乾坤的坤。”
“多大啦?”田潤想說20歲,又想,據說有些朝代20歲還沒嫁出去,就會被別人恥笑。所以改口:“18歲。”
“家住哪裡?”“很遠很遠的地方,沒有名字。”小校說:“那就是不詳羅?”田潤說:“別。啥事兒都圖個吉祥吧。不詳不好。大哥隨便給我寫個地方。要不就寫大哥的老家?”
“老家豈能出借?”小校說,“算了,就給你寫青州本地人氏吧。”田潤一聽,原來本地叫青州。只不過,這青州,又是在哪兒呢?
“好了,到那邊喝粥。”這一句,在田潤耳中聽來,簡直如聆天音。田潤立即轉到大鍋旁邊。那兒的士兵已經早早地盛好了一大碗粥等着田潤。田潤接過碗來,也不上燙嘴了,一口接一口,急速喝下。
一大碗粥下肚之後,田潤沒那麼餓了,這才感覺到嘴裡被燙得生痛。哈了幾口氣,又叫士兵再盛了半碗,再慢慢地喝了。
終於飽了!
吃飽的滋味居然這麼美,以前怎麼就沒體會過?這時,如果有人對着田潤罵一聲:你吃飽啦?田潤必然會安之若泰地應一句:我吃飽了。
將碗放了回去。士兵叫田潤到一旁跟那十幾個百姓一塊蹲着。這一次,田潤走得慢,不是因爲要積蓄體力,而是因爲吃得太飽,行動不便。
由於喝下的稀粥水多,又燙,沒走幾步,汗就下來了。田潤掏出絲巾擦試額頭。
“啊,這女賊竟然是黃巾!快抓起來!”隨着一聲吆喝,七八個士兵一擁而上,把田潤按倒在地,然後五花大綁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