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十十沒讀過書,也不識字,但她從小耳濡目染着節婦烈女的傳奇、街坊鄰里間婦人們節孝的故事,知曉作爲一個女人,從一而終是女子的一種美德。
所以,當娘問她將來怎麼辦的時候,她毫不猶豫地回答要爲柏紫春守一輩子。
在她的思維中,很簡單地就認定了柏紫春是她一輩子的良人。現在他不在了,那還有人能代替他的位置嗎?沒有。
所以,當柏紫春下葬後的第二天一早,她起牀後,沒有像以往那樣把頭髮結成辮子,而是靈靈巧巧地把頭髮攏在腦後,盤了個髮髻,侍候了娘以後,便向柏家而去。
章家娘子靠在牀上,看着女兒的背影,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十十啊,你這是何苦呢?”
今早女兒自己梳了出嫁的婦人的髮髻,表明了她的心跡,已然把自己當做柏家的媳婦,出嫁的婦人了。
柏家娘子自從柏紫春的死訊傳來之後,精神上一直恍恍惚惚,前幾天家中一直有其他女人陪伴,昨天葬禮完畢後,女人們把她攙扶回家裡,晚上幫燒了紙便離開了,柏家娘子只是躺着,根本沒把她們的離開放在心上。
她昏昏沉沉地躺在牀上,忽聽院門“咿呀”被推開的聲音,心中一振:“紫春,你回來了!”
就聽外面有人回答:“婆婆,是我。”話音未落,來人走進屋來。
柏家娘子激動地坐起的身子又頹然倒了下去,應聲進來的不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兒子柏紫春,而是那未過門的兒媳章十十。
章十十才進院門就聽見柏家娘子問是不是紫春回來了的聲音,心中一酸:“紫春哥都已經下葬了,婆婆還是不能接受這個事實。”
她忙進屋來,只見屋內雜亂不堪,窗戶關得嚴嚴實實,晨光還未照進屋內,鼻子裡只聞到一股餿臭氣味,定睛細看,一盞殘油不多的油燈,燈芯還搖搖晃晃,掙扎着用最後一點光照亮小屋。
柏家娘子頭髮蓬亂,面容呆滯,兩頰凹了下去,身上的衣裳也皺皺巴巴的,很長時間沒有換洗過的樣子,配着牀上凌亂的被褥,屋內這幾天進進出出的腳印雜物,整個屋子裡亂糟糟的。
章十十含着淚,走到牀前:“婆婆,從今天開始,我代替紫春哥來照顧你。”
柏家娘子睜大雙眼,看着章十十,她一言不發。
當她的目光落在章十十的髮式上,心中一動,剛要張口時,章十十便道:“婆婆,自從我跟紫春哥定親以後,我就是柏家的人了。現在紫春哥不在了,我會爲他守一輩子的。婆婆,你也不要把我當成外人才好。”
柏家娘子聽了章十十的話,臉上倒顯出了一股子喜意,昏沉的腦袋裡閃出了一個念頭:這話倒像是我柏家的人說的。
章十十見婆婆臉上的表情鬆動了一點,也就不再多說,挽挽袖子去廚房爲婆婆煮早飯。
等她煮好早飯後端到婆婆牀前時,見婆婆依舊躺着,她只好把早飯擱在牀前的小桌子上,輕聲說:“婆婆,我還要去上工,早飯我幫你做好擱桌上了,你一定要吃啊。我中午也不知道能不能回來,你只有自己照顧自己了,我晚上再過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