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貧道斷言,此地便是怨氣聚集之所!”
胡道長原是雙目失明的瞎道長,腰間別着斗大的銅鈴,各自貼有符咒,直衝進殿內,揮舞着長劍,有板有眼,清兒冷眼看着他在裡面遊走自如,動作如行雲流水,不禁冷笑一聲。轉眼瞧見魏冉燕被兩名宮女攙扶着,臉上毫無血色,真真沒了活人氣息。
“皇上駕到--”
衆人紛紛緩過神來,轉身跪地請安,宮決崖一身紫紅色月華袍,好不惹眼,清兒眼神晃了晃,一同彎下了身子。
“朕道是道長耍完了幌子出了宮,沒想到是轉了陣場。”
宮決崖語氣陰鷙,夾帶逼人的寒意,衆人紛紛低垂着頭,不敢擡起眼來。柳太妃緩過一口起來,坐在一旁的石椅上,宮決崖只看她一眼,並未上前行禮。
“皇上,此地怨氣凝集,怕是有不祥之物!”胡道長衝至門前,將清兒撞到一旁,宮決崖眼眸一沉,“所以道長是說六娘爲不祥之人?”
聽他口稱六娘,衆人心口的巨石稍稍降下來些,原來不是太子妃,可是世上怎麼會有如此相像之人。
“皇上!貧道所言並非如此,只是這屋裡有不乾淨的東西,毀了後宮安定。”胡道長將劍貼在背後,手捋着鬍子,老神在在地說道,清兒拍淨身上的塵土,一言不發。
宮決崖闊步走到人前,並不說起身,魏冉燕慘白着一張臉跪在地上,柳太妃捂住心口,衝着宮決崖道,“皇上,將才本宮親眼所見,道長的降妖鈴一路震響不止,那祭天香火的煙就是飄向了這個方向,不會有錯。”
見他不語,似是在考慮,柳太妃略一擡手,身後其嬤嬤便高聲道,“道長,還請施展法術,將那不潔之物快些除去纔是。”
胡道長正要轉身,魏冉燕突然一聲凜冽的慘叫,口吐鮮血趴倒在地,秀玉驚慌地撲上前去,“娘娘!娘……啊……”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滿手的鮮血,猛地朝後一倒坐在了地上,魏冉燕雙目猙獰地向外凸起,面目好不駭人。周圍的宮人瞥見地上緩緩溢出的血跡,紛紛失了魂,一個個驚叫起來。場面頓時亂作一團,清兒微微皺眉,只一轉眼功夫,不見了那胡道長的身影。
“快傳太醫!”
其嬤嬤連忙扶穩了柳太妃,生怕她見不得血昏倒過去,柳太妃錯亂地看着眼前的情境,扶住額頭,高聲叫道,“還不快把那個妖女給本宮捉住!”
一聲令下,驚慌失措地衆人才回過神來,清兒一時間成爲衆矢之的,幾名帶刀侍衛上前來欲將她按住,只聽屋內一聲大吼,“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速速將她擒來!”
胡道長跳出門外,手裡高舉着一張白色符咒,宮決崖眯起眼,“這是何物。”
“回皇上,此乃所有不祥之因,貧道斷定,此女心術不正,有妖法在身,這攝魂咒乃是道家最爲陰狠之符咒,中咒之人必癲癇失心,不出三日必將窒息而死。”
人羣中不由得發出一陣驚駭聲,柳太妃手掌砸在石桌上,怒火難耐,“大膽妖女,如今證物在前,你可還想抵賴?來人,速將她壓至地牢,擇日問斬!”
侍
衛立即衝上前去,試圖擒住清兒的左右手臂,卻被她輕巧躲開,宮決崖身形微動,卻並未出聲,清兒一聲冷笑,直直朝着那胡道長揮拳而去,被他用手接住,清兒低喃一聲,對方顯然愣住,清兒趁機擡起左手,指縫間夾藏的銀針在陽光下逆着光亮,其嬤嬤一陣慌亂,“道長小心!”
胡道長立即出手擒住她的手腕,“大膽妖女,竟敢暗藏利器!還不快將她……”
見他突然白了臉,話說到一半再接不下去,清兒勾起脣角,任由身後侍衛將自己壓制,周圍一片安靜,一個宮女低聲說道,“哪兒有利器,我怎麼沒看見……”
一句話激起千層浪,胡道長慌了手腳,隨即定下神來,柳太妃瞧出端倪,出聲道,“道長所言何物?”
胡道長清了清嗓子,“方纔貧道察覺她手揮來的氣息不穩,凌亂不整,方知她手中暗藏利器,試圖暗算貧道。”
“老奴看見一道銀光閃過,所以纔出聲提醒。”其嬤嬤在柳太妃耳邊低語,說話間,韓子辰匆忙感到,來不及行禮,直直衝到魏冉燕身邊,手撫上她的頸間,眼神一黯,衝着宮決崖搖了搖頭,“皇上節哀順變。”
柳太妃緩緩閉上眼,手指緊緊攥在一起,秀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雙眼,跪倒在魏冉燕的身側,“娘娘,您醒醒……您醒醒啊娘娘!”
清兒微微皺眉,突然高聲叫道,“快些離開從她身旁離開!小心有毒!”
韓子辰立即將她從地上拉起,翻開她的手心,只見一片淤青,手掌早已沒了血色。
胡道長腳下一個不穩,“大膽妖女,光天化日,竟膽敢投毒!”
身後一人唯恐清兒對周圍人不利,便掰開她的手心,不由得一愣,左右搜查一番,便擡頭打斷了胡道長,“啓稟皇上,沒有發現利器!”
清兒眼神直着對面人,緩聲說道,“方纔聽道長所言極是,什麼氣息不穩,如今看來非是看花了眼?”
“一派胡言!貧道自幼自殘雙目,一心修道,你這妖女休要胡言亂語!還不快將她壓下去!”
幾個侍衛面面相覷,身形微動。
“道長,這是怎麼一回事。”
眼見時局扭轉,那胡道長氣焰弱了幾分,卻仍是咄咄逼人,“太妃娘娘,休要受她蠱惑。她只不過是在爲自己開脫罪名,這符咒確實是從她房間發現,可見她害人之實!”
“哦?”清兒毫不示弱,輕笑一聲,眼角的牡丹微微顫動,“既然道長有通天的本事,可否說出,這符咒是在哪一個箱子中發現的?說出來,也好叫人心服口服。”
“事到如今,你竟還不思悔改,貧道就讓你死心,就在第一個箱子底部!”胡道師並未發覺不妥,一心只想快些了事。清兒笑意愈濃,轉頭看先宮決崖,“皇上,可否請您進到殿內一看?”
見她笑開,胡道長心知不妙,“不不!貧道記錯了!是第二個箱子。”
柳太妃心生疑慮,冷眼瞧着他們在上面週轉。
宮決崖擡步走近殿內,清兒也要上前,卻被人制住,宮決崖沉聲,“把她放開。”
胡道長眉心緊鎖,清兒鬆
了鬆胳膊,“還請道長一同進去?”
“哼。”他冷哼一聲,一甩長袖走進門內,柳太妃衝着一旁的小宮女勾了勾手指,“你跟着進去,看看他們耍什麼花招。”
“還是老奴進去看看吧。”其嬤嬤不放心地道,柳太妃示意她不要動作,小宮女懦懦地應了聲,便跟了進去。
“道長既然是從箱子裡翻出了符咒,可否請道長把這箱子打開來?”清兒在箱子邊踱步,手指緩緩地撫摸着箱子上精雕細琢的花紋,胡道長額前已滿是冷汗,上前摸索一陣,宮決崖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視線緊跟在她的身後。
“這……”看着精巧的銀鎖,胡道長眼珠子一轉,偷偷自腰間抽出短刀,回身猛地一刺,一聲哀嚎,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辨。
清兒愣愣地看着宮決崖擰着他已然彎曲的手骨,他剛剛竟衝到她身前,若是再慢一步……
小宮女驚恐地看着掉落在地上的短刀,驚叫着跑出去,“來人啊!保護皇上!”
婉夕悠悠轉醒,夜已深,殿內一片漆黑,她揉了揉痠痛的脖子,出聲喚道,“小姐?”
“我在。”
清兒應聲,自窗前走到她身邊,“怎麼樣,好些了嗎?”
“小姐,您幹嗎突然把我打昏啊?”婉夕委屈地撇着嘴,說不出的可憐,清兒不可否置地一笑,“有些事不願讓你看見。”
“什麼事?”婉夕疑惑,突然想起白天作法的事情,“怎麼樣?捉到鬼了沒有?”
清兒失笑,“哪有什麼鬼。”鬼,在人心裡罷了。
“啊!”婉夕好不失望地低下頭,“皇上呢?今晚沒有來嗎?”
清兒搖頭,“淑妃大去了,皇上最近要傷神。”
婉夕瞪大了眼,看她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清兒突然很羨慕,如果自己也能一覺醒來,什麼都是一場夢,或者發生的一切什麼都不知道,那該有多好。
月影婆娑,星光隱匿,夜風瑟瑟。
聽着身後草葉發出的吱呀聲,韓子辰回過頭,看見清兒一臉的神傷。“你怎麼知道有毒?”
“連你也在盤問我。”清兒雙目滿是血絲,白日裡的輪番審問要她頭疼欲裂,最終還是沒能問出個結果,那胡道長被扣上妖言惑衆的罪名關進了牢裡,可單單他一人不可能收網。
“你明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韓子辰看着她消瘦的臉頰,不禁沉下了臉色。
“起先我以爲事情是淑妃一手操辦,可沒想到,她竟然死了。”總沒有人會把自己的命搭進局裡。
“你爲什麼以爲是她?”
“之前有人送來兩籃首飾,其中有一件我認得,是三年前太妃大壽之時柳太妃賞給淑妃的贈物,因爲顏色太豔,所以一眼便能認得出。”
韓子辰一愣,“她送你這些幹什麼?”
清兒微微一笑,笑意在月色下格外清冷,“誰知道呢。”
韓子辰低下頭,“你應該不會再有危險,畢竟是受害人之一,太妃一定會暗地裡將你保護起來,除非……”
“除非她不想把事情弄大,想要個替死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