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實從懷裡掏出一個布包,魏冉燕擡腳剛要步上臺階,屋裡卻傳來了一陣低沉的笑聲,急忙收住了腳。
秋實皺起了眉頭,“太子爺在裡面。”
魏冉燕冷眼定了一會,“把東西放在門口,回宮。”
主僕二人的身影消失的拱門外,黑暗中閃出了一個黑影,瞬間消失不見。
“人都走到門口怎麼又走了。”清兒滿不在意的嘀咕了一聲,宮決崖替她夾了塊山藥,“管她幹什麼,趕緊吃你的。”
“還吃?”
“不吃孩子怎麼能長大。”
清兒無奈地嘆了口氣,認命地把碗裡堆成小山的菜吃下了肚,現在她可以熟練地用左手寫字夾菜,突然又想起了什麼,“你把番邦使節怎麼處置了?”
宮決崖自己扒了口飯,“過兩天就護送他們回去,畢竟是冤枉了人家。”
話說到一半他便不再多言,察覺他有事隱瞞,清兒拉住他的手,“把話說完。”
宮決崖本想帶過此事,卻被她看穿,又怕她因此憋氣,只得老實交代,“作爲補償,我要父皇給二公主和查爾汗賜了婚。”
清兒好笑地看着他,“這算是補償?萬一人家不情願怎麼辦。”
“是他們自己要求的,兩人向藩王暗示多次無果,只好把算盤扔到我這裡來了。”
“真看不出你還有做媒的能耐。”
宮決崖低笑着捏住她的肩,“我連你都能娶到,還有什麼媒做不成?”
深夜露重,不知是哪處別院裡鬧了事,整整一夜都沒能安寧。
清晨,念玉替兩人收拾好行裝,早早地在門外候着。宮決崖醒來,卻見清兒不知何時已經坐在牀邊。
“怎麼起那麼早。”
清兒回過頭來,宮決崖起身,絲被滑落,接過她遞來的單衣,“難道你一夜沒睡?”
“怎麼可能,我哪有那麼大的精氣神。”清兒白了他一眼,現在她是夜夜好夢,不到日上三竿是醒不來的,念玉說帶孩子的女人身子虛,所以嗜睡。
“不知那處院子裡鬧了一夜,直到剛纔纔沒了動靜。”
宮決崖聞言不以爲意地揚了揚眉,“巡夜的人都到哪兒去了?”
“人盡皆知太子殿下沉醉溫柔鄉不問朝事,誰還提心吊膽地準時巡夜?”
清兒閃身躲過他扔來的衣物,一臉平靜地看着他下榻提鞋,“你就是想和我過不去,怎麼氣我你怎麼來。”
“東西都收拾好了,還用傳膳嗎?”
清兒剛想回嘴,言盈卻恰好進來,宮決崖擺了擺手,“免了,趁早走爲好。”
看着言盈擺在桌子上的兩個包袱,清兒不由得嘆了口氣,“我們只是出宮轉轉,怎麼會用得到這麼多東西。”
“那可未必,萬一在路上出點什麼意外,這些物件都用得上。”
宮決崖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斜眼看了看那兩個包袱,“那就帶着吧,人家特意準備的。”
坐進馬車裡,清兒心裡仍舊晃神,“這就走了?”
宮決崖安頓好行禮,“你以爲。”
她哪知道出宮這麼容易,沒見有人上前盤問,更沒見有誰阻攔太子一聲不響就帶着妃子離開。或許是她想太多了。
馬車行駛,莫葉充當了車伕,有時候清兒還真爲這兩兄弟抱怨,明明一身武藝不去行走江湖,非得跟在這個怪脾氣的主子身邊當牛做馬,什麼活兒都得幹。雪兒窩在她懷裡,原
本不打算帶它出門,結果臨了還是被它跟了出來。
“我們去哪裡?”
“你想去哪裡?”
清兒低眸,思忖了一會,“我想去南山上看看我娘,她下了葬之後我還沒去看過她。”
因爲不是正室夫人,晚荷不能葬在施家的祖墳裡,施晉天念在患難夫妻的情分上,把她的牌位安放在了靈堂裡。
爲了這個偏房的位子,娘連她都不要了,結果最後卻還是落了個置身野外的下場。
宮決崖靜坐在她的身側,看着她出神的樣子,應了一聲,“好。”
正值商客遊人繁多的時節,大都的街上人聲鼎沸,衣着華貴的公子陪同佳人遊街喝茶,貧民百姓其樂融融地守着自家門前下棋,孩童在地上追跑着打鬧,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公子,前面一家飾玩店,要不要進去看看。”
宮決崖看着清兒隨意束在腦後的髮髻,“前面停下。”
“去飾玩店幹什麼?”
“見你娘也得打扮的貼麪點,不然她要以爲你嫁了個不會疼人的相公。”宮決崖輕笑,幸好帶着莫葉出來,這小子腦袋要比他那個同胞弟弟靈光太多,簡直不敢相信這兩個人是從一個孃胎裡出來的。
走進店裡卻沒人上前迎接,清兒打量了一番屋子裡的擺設,各種琳琅滿目的簪花珠飾看花了她的眼,店面不大沒想到裡面卻別有洞天。
“這個太素,配不上你。”
“公子,這可是本店的鎮鋪之寶……”
“我都說了再拿別的來!”
一個粗聲粗氣的男音從身後傳來,清兒似乎在哪裡聽過有些耳熟,回過身看去,瞭然地一笑。
宮決崖上前,拍了拍男子的肩膀,“這位兄臺,可否讓我看看你手裡的東西?”
男子轉過身,看着宮決崖愣神了好一會,他身邊的女子原是慵懶地倚在他懷中,見了宮決崖也不由得輕呼了一聲。
“是你!好小子,讓我逮着你了!”
劉和林大叫起來,若不是被身邊女子拉住,這會便要上前抓住宮決崖的衣領,“怎麼又是你!”
清兒走上前來,眼神落在了女子頭上五光十色的髮釵上,光豔無比不假,卻稍顯俗豔,不過倒是與她的妖媚相匹配。
雪兒適時地探出了腦袋,四人一兔面面相覷。
店家老闆看着眼前的情形,搓了搓手,“敢問客官……”
“老闆,今兒個不准你賣給他東西,不然從今往後我劉和林再也不登珠芳閣的門!”
“這…這……”店家爲難地打量了一番宮決崖的衣着,一看便知是富家公子,再看他身邊的女子,容貌驚人,氣質脫俗,一時難以抉擇。
劉和林見他竟然猶豫不決,一時漲紅了臉,“怎麼,我劉家還供不起你這一家飾玩店?”
“供得起供得起!我沒有那個意思,劉公子……”
“這櫃檯上的東西,我都包了。”
宮決崖突然出聲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清兒嗔怪地瞥他一眼,他不以爲意地攬住了她的纖腰,原本沒打算和他過不去,沒想到他還較上勁了。
店家瞠目結舌地看着宮決崖,劉和林臉色一僵,櫃檯上擺的都是他剛纔要求拿出來的上等貨品,單單一件的價格就足夠一戶人家半年的糧食錢,這人還真敢開口。
“和林,你較什麼真啊!”女子先急了,原本說好要送她禮物纔來大都最好的一家店挑選,這些
個東西她沒有一件不喜歡,其中一串藍珠花的流蘇簪子她中意的很,若真是被別人買了去,恐怕她是要想上好幾個晚上睡不着覺了。
小夥計見情形不對早早地躲進了後院裡,撩開門簾的一角看熱鬧。
“算了,我們還是走吧。”
清兒拉了拉宮決崖的胳膊,沒想到他卻紋絲不動,這人難不成真的給他槓上了?無奈地和對面女子相視一眼,兩人此刻倒是達成了共識。
“和林,你要再鬧下去,就別來見我。”女子紅脣一撇,不悅地轉過身去,劉和林看着宮決崖乾瞪眼,卻還是牢牢走到一旁,“我這不是爲了你?要不是他那兔子就是你的了。”
“我也就是隨口說說,你怎麼還記到現在。”女子心裡稍稍歡喜,臉上卻還是不見神采。
劉和林急得抓了抓頭,“那你到底還要不要首飾?”
“當然要!你還不去和人家說說!”
清兒好笑地看着他們在一邊嘀咕來嘀咕去,不忘打趣宮決崖,“你看人家是怎麼疼自家娘子的,都快當神仙供起來了。”
宮決崖冷哼一聲,上前就要付賬,劉和林被女子用力推到跟前,彆扭地別過臉去,“今兒個算我的不是,還望……公子多多……多多包涵。”
這話估計他一輩子沒說過一句,清兒看着他豬肝色的臉,又看了看他身後依偎着的一臉期待的女子,竟然有幾分羨慕的味道。
他們雖然家世地位比普通老百姓好一些,可卻也是過得平平凡凡的日子,他們這纔是恩恩愛愛的小兩口,貨真價實的恩恩愛愛。
宮決崖沒有做聲,看着他飄忽不定的眼神,店家老闆見事情有轉機,連忙上前打哈哈,“我說兩位公子倒不如讓兩位夫人來商量,你們爭來爭去也沒個結果不是?”
他是看準了兩個女子都無心爭奪,一個是眼裡只有首飾,一個是眼裡什麼都看不進去。
“我說這位夫人,是我家這口子太魯莽,你不要怪罪纔是。”女子嘴巴靈巧的很,清兒輕笑着搖了搖頭,“沒什麼的。”
說着把宮決崖拉回了身旁,劉和林彆扭地看向門外,清兒偷偷扯了扯宮決崖的衣袖。
“這不就得了?”店家抹了把汗,得罪了誰他的生意都不好做,“還是各挑自個兒的。”
說着眼睛瞥到了躲在簾子後的夥計,一把過去把他揪了過來,“還不快領着這位公子在店裡看看!”
小夥子看着老闆咬牙切齒地模樣,估計是在心裡偷偷算計着這月的工錢還有沒有底。
雪兒始終無辜地看着周圍發生的一切,完全不知道,罪魁禍首竟然就是它自己。
出了店門,莫葉笑着坐在車前,手裡耍着鞭子,俊朗的模樣不知惹來多少姑娘的側目,“我在外面都聽見動靜了。”
清兒白了宮決崖一眼,好歹是太子,卻這麼小心眼。
“夫人,這玉釵可真配你。”
清兒的髮髻上多了只翠玉的釵子,她看不慣那些花花綠綠的東西,這個看起來倒還清淨些。
宮決崖心情大好的扶她上了車,就跟被誇獎的人是他一樣,“當然。”
清兒正要鑽進馬車裡去,身後突然有人喚她,回頭一看,卻只有來來往往的路人。
“怎麼了?”
“你聽沒聽見有人叫我?”
宮決崖四周看了看,“沒有。”
“或許是我聽錯了。”清兒遲疑了片刻,鑽進了車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