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的清晨，天還是一片昏黑，街上卻已早早地熱鬧起來，清兒穿過人羣，出宮前換了一身素布衣裳，走在人羣中，格外的映眼。
翻牆進了王府後院，一路小心地回到房間，果然那個扮成自己的丫鬟還躺在牀上昏迷不醒。清兒飛快地換下衣服，伸手正要解下丫鬟身上的禮服，觸及牀上人胸口的一剎那，清兒一愣，身子飛快地向後撤去，卻被緊緊抓住了胳膊。
人坐了起來，一張與清兒一模一樣的臉上，帶着意味不明的笑容。
“被發現了。”
是個男人！
“你是誰。”清兒穩住陣腳，轉身披上了外衣，冷冷地看着他。
“屠門堂主鍾清兒，王爺的義女，難道你就這麼想幫宮決崖坐上太子之位？”他起身走到清兒面前，用和清兒幾乎毫無差異的聲音玩兒味地說道。清兒震驚地看着他眼角的笑意，藏在衣內的左手輕輕握起。
快得來不及反應，左手已被擒住，清兒咬了咬脣，眼神冰冷。
“不要這麼心急除掉我，說不定，我還能幫幫你。”他眼中閃過一絲光亮，清兒面無表情地收入眼底。僵持了一陣，清兒慢慢放開了拳頭。
“你究竟是誰。”
左手被鬆開，清兒驚訝地感知着眼前人體內深不可測的內力，那恐怕要在她之上不止一兩成那麼簡單，就算想要她除掉他，也不是件手到擒來的事。
“韓子辰。”
男子擡起手，撕開人皮面具的一角，“先不要管這個，施王爺似乎在等着你的解釋。”
話音剛落，敲門聲便響起，門外傳來丫鬟的聲音，“小姐，您起身了嗎？”
清兒轉身朝門口走去，身後響起一道聲音，“在門外候着。”
“是。”
清兒面色不善地轉身，看着擅自替她應聲的人，卻又一次怔在原地。
空中降下了星星零零的雪花，飄飄灑灑，清兒伸出手，感受着掌心一點一點的冰涼。
“昨夜有刺客入宮，王爺受了傷，現在正在房內靜養。”丫鬟走在前面，清兒跟在後面，漫不經心地道，“王爺傷勢如何。”
“小姐不必擔心，御醫說只是
受了一點皮肉傷。”
清兒低下頭，微微揚了揚脣角，怎麼可能，她可是沒有手下留情放緩力道。身後韓子辰此刻變成了念玉的樣子，聞言擡眼看了清兒一眼，一聲不響地跟上。
這還是清兒第一次來到施晉天的房間，一進房門，撲面而來一股紙墨的味道，藏書典籍擺滿了外間的三個架子，韓子辰跟着她走了進來，施晉天躺在內間，一旁立着兩名丫鬟。聽見腳步聲，施晉天睜開雙眼，微微擡手，兩名丫鬟立即上前將他扶起，轉身衝着清兒行了一禮，便退出房去。
施晉天悶咳了一聲，韓子辰立即走到桌旁，倒了杯茶遞了過去，施晉天看了他一眼，接過茶杯，淺淺地抿了一口，“昨晚是怎麼回事？”
清兒走到桌前，神情悠閒，“我還不知道原來義父手下的人如此無能，就連在王府都能給人可乘之機。”
施晉天略一皺眉，“你是在王府內被人迷昏？”
見他狐疑，清兒細不可聞哼了一聲，不予回話。施晉天稍稍放鬆了神色，似乎相信了她的話，沉了沉語氣，“錯過了這次機會，想要順水推舟送你入宮可就難了。”
“王爺豈會輕易放棄。”清兒勾了勾脣，“如果沒有其他的事，我就先回房了。”說着站起身，眼角餘光瞥過韓子辰，目光倏然變冷，推開房門，走出房間。
“似乎沒有什麼值得我質疑。”施晉天自言自語地低聲說道，站在房門外的清兒微微側了側目看眼了緊閉的窗戶，朝着西院走去，腳步無聲無息。
雪越下越大，漫天裡飛舞着，沾染在清兒的髮絲上，落在乾枯的枝頭上。
推開房門，屋裡子非常安靜，似乎空無一人。所有的大夫丫鬟都在忙着照顧施晉天，哪還有人來守着這裡。
清兒緩步走近牀邊，抓着衣袖的手緊了緊，靜靜地站在邊上，牀上躺着的女人，面色枯槁，頭髮凌亂着，眼窩深深地陷了下去，憔悴不堪。
“你來了。”
晚荷睜開眼，眼中佈滿腥紅的血絲，語氣舒緩，似乎在一直等着她。清兒不語，她終是放不下。
“扶我起來。”晚荷勉強地用手支起身子，清兒扶住她的肩，幫她坐起身。彎着腰，頸
間的紅線露了出來，晚荷手擡至半空中，卻又放下，輕聲道，“你有心上人了？”
原來她把她脖子上戴的東西當成了定情信物。清兒一愣，下意識地抓住胸口的玉佩，腦子裡浮現出宮決崖的臉。
看清兒若有所思的神情，晚荷無力地笑了笑，“我就知道，都這麼大的人了，心裡也該有個人了。”
清兒挨着牀邊坐下，沉默地聽她有些沙啞的聲音，“我當年才十四，就有了你，後來嫁給了流落民間的王爺作小妾……”
思緒似乎被牽扯到了許多年前，清兒愣愣地看着晚荷沉浸在回憶當中的溫和眼神，不知該說些什麼，也不忍心打斷她，兩個人一個說，一個聽，也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空氣中的寒冷似乎緩和了許多。
“清兒，你恨我嗎？”晚荷突然頓住，眼神迫切地等待着清兒的回答，上次的不歡而散，她還以爲再也不會見到清兒。清兒胸口一滯，搖了搖頭。
“不，不恨。”她怨過，氣過，怒過，卻從來沒有想過要恨她。
晚荷笑了，笑得釋然。清兒看着，看的觸目驚心。不對勁，有哪裡不對勁……
“打盆水來，這幅樣子真是難受的很。”
清兒打來水，爲晚荷梳洗，母女倆就像沒有絲毫隔閡一般。清兒站在晚荷身後一邊梳理着她的長髮，一邊死死咬着下脣，晚荷眼角的清淚一滴一滴無聲滑落，脣邊卻帶着笑意。
“喊聲娘吧，就喊一聲。”
梳洗妥當，清兒正準備端着面盆離開，晚荷卻突然出聲喊住她，語氣裡滿是懇求。清兒背對着晚荷，十指緊緊扣住面盆，雙腿發軟。
“娘，好好休息吧。”
看着清兒快步離開，晚荷倚在枕頭上，仰起頭，心滿意足地閉上了眼。
“知足了，聽你喊這一聲，可以安安心心地走了……”
逃一般的奔回了房間，飛快的把門關上，清兒倚着門，身子一點點無力的滑落。
“怎麼，還有事能把你嚇成這樣？”
清兒看着韓子辰悠然走出，站起身子，定了定神，臉色恢復了往常的平靜，“你爲什麼要幫我。”
“我有說過要幫你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