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正當頭,馬車徐徐停下,莫葉跳下車撩開了布簾,“前面的山路馬車行不動,你們去我在這裡等着。”
宮決崖點了點頭,護着清兒下了馬車,看了看蜿蜒在山間的石階,“只有這一條上山的路?”
“還有一條,不過陡的很。”
來時的路上買了些香紙擱在了籃子裡,雪兒不知怎的鑽進籃子裡不肯出來,清兒挎着竹籃朝遠處望去,四面都是參天大樹,人煙罕至,比不得鎖怨山的清幽,反而給人陰森的感覺。
宮決崖攬着她上山,小心翼翼地把清兒護在懷裡,清兒不由得奇怪,“你今個是怎麼了,受那姓劉的刺激了?”
“沒,對你好也得追究。”宮決崖鐵臂擁着她,說話時眼睛卻四處瞟,難得看見他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山裡傳來野禽的嚎叫,清兒腳下一滑,險些仰面栽倒,還未等傾過身子,就被宮決崖一把摟住。石階上的綠苔已蔓延至中間,她都想不出究竟多久沒有人問津過裡。
一想到娘一個人悽悽地待在這裡,她就渾身發涼。
“宮決崖,能不能給我娘重新下葬。”
宮決崖注意着腳下的苔蘚,聞言定定地看着她,“讓你好好安歇吧,或許她也想一個人靜靜地過,你能來看看她她就很高興了。”
他知道她在想些什麼,可畢竟這是不合禮數的事情,再者施晉天那邊也不好交代。
“可娘她一定不願意。”即使沒有生活在一起過,她卻能夠定篤,娘一定喜歡風光,喜歡富貴安逸的日子,這裡對於她來說過於冷清。
宮決崖深深地看着她出神的樣子,“你真這麼想?”
清兒回過神來,看着他似乎若有所思的神情,擺了擺手,“我也就是隨口一說,不用當真。”
孤零零地墳頭安在了半山腰裡,或許是習武的身子骨硬朗,一路上走過來清兒倒也沒覺得累,只是宮決崖顧這顧那,又是看着腳下又是小心護着她,不覺張開兩臂伸了伸腰。
“娘,我嫁人了……”
“娘,沒能告訴你一聲就出嫁了,真是對不起……”
“娘……”
一句一聲娘,喚的清兒心裡竟然越發的安穩,
她永遠忘不了那天一爲娘梳頭的情景,她知道當時娘等得只是她的一聲叫喚而已。
宮決崖看着她靜靜地跪在地上,眼光柔和地注視着墳上長出來的一朵白花,彷彿那就是晚荷的臉,正和她面對面的談着心,說着母女間的私心話。
雪兒鑽出籃子,鼻頭輕輕地動了動,一雙紅眼睛四處亂看,清兒全然沒有注意到,宮決崖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瞧瞧雪兒。
清兒扭過臉來,眼眶微微泛紅,卻始終沒有落下來淚來,宮決崖扶着她站起身來,自己卻跪在了地上。
“宮決崖……”
清兒有些發愣,呆呆地看着他跪地叩了三個頭,嘴脣輕輕蠕動,卻聽不到他在說些什麼。清兒心裡一陣發顫,不知道當今皇上受沒受過他這三叩首的大禮。
說不感動是假的,見他嘴脣停止了默唸,清兒上前將他拉起,“你這是做什麼。”
宮決崖先是看着她,突然輕笑了起來,鳳眼微微眯起,看得清兒微微發怔,“我和娘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謝謝她生了你這個閨女。”
清兒還沒回過神來,雪兒卻突然跳出了籃子,警覺不安的來回扭動身子。
“怎麼了。”清兒微微皺眉,只有感覺到殺氣的時候,哪怕是兵刃出竅,雪兒纔會有這種反應。
“周圍有人。”清兒推了推宮決崖,要他站到一旁,宮決崖不禁沉了沉臉色,“如今應是我護着你。”
清兒拗不過他,只得退到他身後,兩人臉對臉爭執之時,林間突然傳來一陣豪放不羈的長笑。
清兒朝着聲音尋去,這笑聲竟然聽起來有些耳熟。
“鍾姑娘,恭喜你尋得了一位好夫婿啊。”
說話間,只覺一陣風自耳邊略過,清兒倏地回過身,揚眉看着在他們身後站定的男子,“柳公子別來無恙。”
宮決崖冷冷的看着眼前一襲墨色長袍的男子,背上反插着兩把雙刀,黑髮披散肩頭,眉宇間滿是狂妄之氣,卻不得不承認面相俊朗,上挑的眼角竟有幾分似女子的媚態。
如果說宮決崖的陰鬱邪魅壓過了英俊,那眼前的這個人就只能是狂傲蓋過了清秀。
“這位是。”
見柳蕭
梧一步步走到清兒身邊,熟絡地搭住她的肩膀,宮決崖冰冷的目光直盯着他的右手,眼神似乎能夠將他的手掌穿透。
“在下柳蕭梧。”
沒等清兒開口,柳蕭梧自己回了話,宮決崖不動聲色地將清兒攬到了懷裡,柳蕭梧的手僵直在空中,一時擡也不是收也不是。
清兒無奈地看着宮決崖不悅的眼神,“這位是我相公,宮……莫決崖。”
柳蕭梧似是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降龍鏢局比武招親的那個莫決崖?”
宮決崖扭頭看了看清兒,以眼神詢問着自己的疑惑,這人到底什麼來頭?
“正是,柳公子是我先前在百花谷裡結識的江湖人士,說起降龍鏢局倒是頗有緣分。”清兒見宮決崖臉色沒什麼好轉,只好不好意思衝柳蕭梧點了點頭,柳蕭梧笑着擺了擺手,“說來當時只是我一時興起去湊個熱鬧罷了。”
雪兒依舊不肯放鬆身子,柳蕭梧目光落在它的身上,眼神一變,“這傢伙怎麼還跟着你。”
此話一出,雪兒身上的毛立即豎起,清兒拍了拍它的腦袋笑着道,“不跟着我它要去哪裡?”
這一人一兔似乎天生不合,雪兒討厭柳蕭梧背上的兩把彎刀,柳蕭梧看不慣它一副敵視自己的模樣,每次見面都是這幅情景,叫清兒爲難了好一陣,到後來索性視而不見。
“剛剛在街上我聽見有人叫我,難不成你一路跟着我們到這裡來?”
柳蕭梧暫且不去管雪兒立在空中的耳朵,衝着清兒勾了勾脣,“老遠我便人認出了你,不過這還得歸功於這傢伙。”
一人一兔,如此引人注目的氣質,怕是世間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咳咳恩。”眼看清兒投入到和柳蕭梧的敘舊之中,宮決崖被曬在了一旁,無奈只得清了清嗓子,以此來引起他們的注意。
柳蕭梧這纔想起了什麼,“原來你早已有了夫婿,當初在降龍鏢局時你們二人豈不是已是夫妻了嗎?”
“這還沒出一個月呢。”清兒眉眼間略微帶了絲笑意,話說到一半,便笑而不語。柳蕭梧自然是明白事理的人,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小的榆木盒子,“那這東西就且當做你們成婚的賀禮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