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飯飽,氣氛意料之外的輕鬆,清兒仔細觀察着每一個人的表情,泰然自如,彷彿真的就是幾個初次見面的人在談笑風生。
“不知莫夫人是哪裡人士?”
清兒夾了一片青菜葉,低着頭喂雪兒,絲毫沒有回話的意思,宮決崖在桌下輕輕一踢,清兒擡頭看他,卻看見一桌子的人都在看着自己。
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就是‘莫夫人’,清兒微微挑眉,“大都。”
林總鏢頭輕應了一聲,又轉換話頭與南宮賦聊了起來,宮決崖目光緊鎖清兒,他還是剛剛知道原來她也是大都人,憶起當日,清兒曾問過自己是否認識姓‘施’的人家,臉色倏然一沉。
“不知此次總鏢頭召集人馬是爲何事?”
段青從頭至尾沒有說過一句話,突然之間冒出一句,宮決崖明顯看見林總鏢頭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一滯,卻又聽他老神在在地答道,“上了年紀,總有塊心病,我膝下無子唯有一女,恐怕後繼無人,纔想着比武招親,尋一位能夠繼承我降龍鏢局的英才。”
話頭轉了回來,林總鏢頭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坐在對面的宮決崖,看似惋惜地搖了搖頭。言辭之意明顯的迴避了問題中最關鍵的字眼,段青呵呵笑道,“我看今日前來的人中不乏有名門世家,總鏢頭沒有看入眼?”
“是我沒有看入眼。”林鶯高聲說道,目光依舊鎖定着宮決崖。她自見這人的第一眼,便心生好感,他身上散發的邪魅氣質令她心神嚮往,掩埋在內心深處的情愫如同被催化一般激發了出來,幾乎讓她可以認定,她,非他不嫁。
林總鏢頭見宮決崖臉色似乎不太妙,趕忙說道,“鶯兒,我與諸位公子還有事要談,你先回房休息。”
林鶯應了一聲,清兒也自桌前站起,“那我也先回房去了。”
轉身的一瞬間,宮決崖拉住了她的手,手指飛快的在她掌心寫了幾個字,清兒微微點頭,走出了廳門。
“莫夫人真是難得一見的絕色美人。”林鶯從廳內的小門裡直接進了後室,待清兒的身影消失在衆人的視線中,南宮賦感嘆地說道。
“多謝。”宮決崖毫不客氣,一口應承下來。
指退了閒雜人等,廳內只剩下他們四人對面而坐,飯菜被撤下,擺上了茶具點心。
“籬落兄現可顯出廬山真面目。”段青臉上笑容不減,聞言,宮決崖輕哼一聲,果然不出他所料,這些人早已互通了身份,林總鏢頭怕是早就料定了三大幫派會來,所以其餘前來參加比武招親的都各自在城中
的客棧中落了腳,而這三人卻被他留在了鏢局內。
好精明的人,什麼比武招親,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事先就知道,如果是主動邀請,三大幫派定不會賞他這個臉前來應邀,所以才旁敲側擊地故意跳過三大幫派。如此興師動衆之舉,這中間,必有隱情。
軒寂輕笑着伸出了手,袖子遮住了臉,再揮開時,手中多了一張人皮面具,“在下軒寂。”
林總鏢頭驚訝地輕呼出聲,眼神瞥過宮決崖,“林某有生之年,竟能一睹屠門四大高手之一的尊容。”
他沒有讓宮決崖離席,只是肯定此人絕非一般的逍遙公子,見他此刻面不改色,心中更加定篤。
“這麼說來,悔青幫白虎堂堂主,南宮門首席大弟子,屠門四大高手之一,林鏢頭,您請來的人物可都真是不一般啊。”宮決崖故意在‘請’字上面加了重音,露出驚歎之色。南宮賦略一皺眉,剛要說話,卻被段青打斷,“莫公子見笑了,哪裡是林鏢頭請來的,我們乃是不請自來的不速之客。不知林鏢頭現在可否回答在下剛纔的問題?”
他們的名字響震武林,甚至是街頭老百姓都有耳聞,宮決崖看着林總鏢頭,手中把玩着琉璃金紋瓷茶杯,低頭不語。
“三位能來林某實在是感激不盡,其實日前我收到了一封信。”林鏢頭說着從懷中掏出一紙書信,衆人的目光瞬間齊齊定在了那封信上,“信的內容,便是老夫廣結英雄的真正目的。”
出了廳,清兒抱着肚皮鼓鼓的雪兒在院中閒逛,午後太陽高照,滿目的月季花嬌豔無比,假山前的荷花池裡,已有不少盛開的粉荷,與翠葉交相輝映,日光下,荷花瓣上的水珠晶瑩透亮,折射着無限光芒。
一路四處觀賞,不知不覺已到了房門口,梨花木的走廊扶手上雕花精細,這裡竟不像是鏢局,反倒像是達官貴人家的府邸。
“小姐小姐,人來了……唔……”
“臭丫頭,小點聲!你生怕別人不知道是吧?”躲在拐角處的林鶯狠狠地用素手捂住身邊小丫鬟的嘴巴,嚇得小丫鬟一個勁地眨眼,乖乖聽話不再吱聲。
清兒似乎沒聽見的樣子大步走進了房間,關上了門,過了好一陣子,房內沒有動靜,林鶯鬆開手,衝小丫鬟比劃了個手勢,小丫鬟立即按她們實現商量好的計劃,悄悄地從懷裡掏出一根菸管,輕手輕腳地走到窗前,把窗紙捅破將煙管伸進了房內。
林鶯冒着腰躲在牆後,直到小丫鬟高興地衝着她揮手,她這才放心大膽地走了出來。好歹她家是幹鏢局的,
想要弄點迷魂藥來豈不是易如反掌?
“人昏過去了嗎?”
“應該,這麼大劑量,明天早上能醒過來就算不錯了。”小丫鬟臉頰緋紅,壓制不住的興奮,她還是頭一回幹這種事,之前的丫鬟翠英可沒少受小姐指示,沒想到這麼刺激。
林大小姐得意掐着腰,手一指,“把人拖走!”
這個時候局中的鏢師大多已押鏢上路,僕人們則都趁着主子休息的空兒溜回房裡小憩一會。小丫鬟揹着被蒙上頭罩昏睡着的清兒,一路無人撞見地來到鏢局後院,林鶯走在前面,匆忙地腳步可見她現在心裡有多高興。從小她想要的就沒有得不到的,她堅信,宮決崖亦是如此。
“把人放進去。”小丫鬟累得氣喘吁吁,林鶯斜倚着木門框,這間小木屋是她小時候看她的老媽媽住的地方,那老媽媽離開之後,便一直閒置在這後院中,長年無人打掃,此刻眼前便是塵土飛揚。
“小姐……不會被人發現吧?”
“怕什麼,這裡的鑰匙只有我有,再說,發現了又能怎樣?”林鶯高昂起頭,轉身離開,小丫鬟心裡叫苦不已,卻還是強撐着痠軟的雙腿站起身來,把門鎖上,屁顛屁顛地跟了上去。
牆上只有一扇窗子,陽光透過窗紙射進木屋裡,頭套已被摘下,清兒緩緩地張開雙目,脣角含笑,宛若綻開的野桃花一般炫目。
原來她打得是這個主意,真是個驕縱的大小姐。把她關起來,然後又要幹什麼呢?
還沒來得及多加考慮,一陣窸窣聲自窗外傳來,清兒立即警覺地坐起身來,幾乎是同時,在她起身後退的一瞬間,一個黑影破窗而入,‘哐當’一聲,年久失修的窗櫺應聲落地,清兒有些愣愣地看着來人,不由得放鬆了神經,無奈地翻了個白眼。
“咦!清兒姑娘你……”不是昏倒了?
莫葉緊跟着從窗子跨進了屋裡,緊皺着眉頭看着窗前的一地狼藉,拜他的好弟弟所賜,這回不叫人發現也難。
“笨蛋,我就說清兒姑娘沒那麼容易讓人弄昏,你激動地非要破窗而入。”
莫柯倒是沒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何不妥,理直氣壯地問道,“那女的把你關到這破地方幹什麼?是不是圖謀不軌?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害我們一通好找!”
聞言,清兒撲哧一聲笑了起來,笑得莫柯心裡直發毛,“這會你算是說對了,她確實圖謀不軌,而且……”故意賣關子,看着莫葉恍然大悟似乎有些扭曲的臉,清兒故意慢慢地點了點頭,“而且,她圖得是你們家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