搖晃的馬車裡,清兒出神地看着窗外月色下沿路的景觀,周圍靜寂無聲,只有遠處傳來的蟬噪,婉夕在一旁激動地合不攏嘴,“小姐!小姐!我們現在真的是去皇宮嗎?”
清兒勾了勾脣角,其實連她自己都不敢確定。清早還沒等她起牀,南宮玉便來敲門,告訴她昨夜一選官來給他傳消息,要連夜把她帶進宮去。南宮玉念及她白天裡情緒不穩,沒敢答應,只回話說今天把她送進宮。
“入宮以後,門裡不會再爲你提供條件,凡事你可要小心。”南宮玉難得正色,清兒這才覺得,原來這人並非一副奸人相。
“可至今你都還沒有告訴我,究竟讓我做什麼。”單單是探聽施晉天的動向,大可不必費盡周折把她找到。
南宮玉深深看她一眼,別開頭去,“到時候自然就會知道。”
婉夕疑惑地看着兩人怪異的神情,識相地沒有開口,主子的事情哪裡輪得到她過問。
“婉夕,你隨小姐一同入宮,可千萬要照顧好小姐的飲食起居。”南宮玉忽然想起什麼,從懷中掏出一個錦囊,交給婉夕,“不到萬不得已時,不要打開。”
清兒只斜眼瞥了一眼,便朝後倚去,閉目養神。
她是真的不曾想過還會回來,眼前閃過多年以前入宮的情形,倒是頗有幾分相似,一個白天一個夜裡,卻全都是偷偷摸摸。
小福子在宮門口張望,兩旁守夜的禁衛軍被他私自撤離,調離了崗位,遠遠瞧見一輛馬車在夜幕下徐徐駛來,便疾步上前。
撩開簾子,見是小福子,清兒一愣,忙不迭地行李,“見過公公。”
“可是把你給盼來了!雜家以爲你不來了!”清兒這纔看清,小福子額上滿是冷汗,三人下來馬車,南宮玉掏出一錠銀子遞至他手中,卻被他揮開,“看你也是精明人,怎麼那麼不通透!皇上還宮裡等着呢,趕緊的吧!”
南宮玉悻悻地收回手,小福子轉眼瞥見婉夕手裡的包袱,原本皺在一起的臉更是難看,“掂這東西作甚?!宮裡早就準備齊了,扔下跟雜家走。”
清兒一路跟在他身後,回頭望了眼南宮玉,見他朝這邊揮手後上了車,便回過身來,擡眼小福子卻已走了老遠。
“皇上……在等我?”也不知走了多久,清兒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他的步子,婉夕早就氣喘吁吁,幸虧沒拿行李,不然真夠她受罪。
“皇上已等候多時,雜家先帶你去沐浴更衣,然後……”話說到一半,小福子突然停住彎下腰去,清兒險些與他撞上,擡起臉來,卻對上一雙如炬的視線。
“皇上,人來了。”
清兒胸口一滯,見他緩步走來,一身墨黑色的長袍在月光下泛着暗光,胸前的龍樣圖紋隱隱約約,她還是第一見這樣的他。恍惚間與他四目相對,清兒慌忙低下頭去,看着一雙黑靴在自己鞋尖前站定。
“你來了。”
他的聲音溫柔如晚風,讓人想不到這樣偉岸的胸膛竟能醞釀出這般的柔情,清兒怔怔地擡起臉,一時間失了聲。
宮決崖瞳孔驟緊,黑色的眸子映着她的面孔,時間仿若停止在這一瞬,清兒迷失片刻,慌忙別開了視線,身軀僵硬地福身行禮,“民女見過皇上,皇上萬歲……”
話還沒有說話,宮決崖拉住她的手,鐵鉗一般的大手將她死死攥住,掌心的溫熱觸及她的冰冷,宮決崖眼眸一黯。
婉夕呆呆地看着清兒被宮決崖拉走,從地上起來想要追上前去,被小福子一把按住,“你瞎參和什麼,還不快去好好收拾收拾候着你家小姐?”還沒見過這麼笨的丫鬟,怎麼一點腦筋都沒有?
一路被他拉扯着,清兒看着他的背影,一時間不知該如何是好。等到回過神來,人已被他抵在門上。
“啊!”清兒驚呼一聲,看着他漸漸壓下來的身影,“皇上……”
宮決崖動作一頓,擡起手輕輕摩挲她的眼角,“你自己畫的?”
清兒慢慢的搖頭,宮決崖勾了勾脣角,“怎麼,知道朕是皇上,不敢說話了?”
感覺到他呼出的熱氣,清兒縮了縮脖子,迫不得已對上他的雙眼,心頭一陣苦澀。
她現在不是鍾
清兒,可眼前人卻是她的夫君,她的郎。
看不透他到底在想什麼,就這樣一直把她箍在兩臂之間,兩人胸口之間不過一拳的距離。清兒難堪地低下頭,卻被他鉗住下巴,“不準低頭,看着朕。”
她不得不擡起眼,望進他的眼裡,視線被一汪深潭吸住,那裡面的炙熱似要把她灼傷。
“告訴朕,你叫什麼名字。”
聲音裡不容置疑的威嚴盡顯,清兒喃喃地開口,聲音幾乎細不可聞,她看着他的目光黯淡,看着他的脣落下,將自己的聲音吞沒。
“六娘……我叫六娘……”
身子被他打橫抱起,清兒只得伸手掛住他的脖子,心裡清楚接下來要發生的事情,可越是明白,那股苦澀便愈加濃郁,溢滿了她的胸口。
“皇上……我自己會走……”
宮決崖一停,雙手用力向上一顛,將她抱得更緊,“不要叫我皇上,叫我的名字。”
清兒垂下眼簾,“我……我不知道。”
走至一扇門前,宮決崖用腳踢開房門,直到將她放到榻上,纔將脣貼在她的耳畔,蠱惑一般地低語,“宮決崖,記住。”
清兒閉上眼,眼睫顫動,感受着他如雨落下的細吻,眼角緩緩滑下一行清淚。明明可以爲他把命丟舍,可如今心卻像被千萬把刺刀穿過,刀尖滴着血,聚集在了她的眼裡,順着她的臉一直向外流。
就如同眼睜睜看着他和別人交歡一樣,只是相比而言,她的境況更淒涼些罷了。
“你哭了。”
清兒靜靜地躺在他身側,微微蜷曲着身子,被撕裂一般的疼痛叫她聲音有些顫抖,“我……不是有意的……”
宮決崖定定地看着她光潔的脊背,大手一揮,爲她蓋上了一層薄紗,“休息吧。”
聽着門關上的聲音,清兒緩緩翻過身,目光渙散地看着上方的紗帳,似曾相識地擺設,往日的一幕幕如潮水般向她涌來,她無力抵禦,頹然閉上了雙眼。
看着屋裡隱隱約約的燭光,宮決崖輕輕叩門,只聽一聲悶咳,“進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