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清兒本身並不覺得餓,吃簡單動了動筷子,便停下了動作,倒是南宮玉,一連添了兩碗飯。
“你這些日子都跑去哪裡了。”見他終於有了停頓的意思,清兒出聲問道,南宮玉擡頭看她,“怎麼,你也會關心我的去向?”
清兒端起湯碗,這家店青菜粥做的味道不錯,合她的口味,“我只想問你,何時入宮。”
南宮玉放下筷子,慵懶地將碗筷推到一邊,自己用手撐着腦袋斜靠在桌子上,“你以爲說皇宮說進就進?我已把你的簡章呈至選官手中,有些身世細節回頭我再和你詳細說。”
“那要等多久。”
“選官要在簡章集齊人數之後傳至禮部審覈,快則六七日,遲就得等十天半個月。”南宮玉見她眼眸一黯,不禁奇怪,“你怎麼又急着想進宮了?”
清兒扣住碗邊,十指上淺淺的傷痕印記還未消退,“你沒有孩子,怎麼會知道。”
靜默良久,南宮玉終是起身,“聽婉夕說你這幾天‘足不出戶’,明天還是上街逛逛,置辦些像樣的物件,也好混過那些選官們的眼。”
“我以爲你們已經鋪好了路。”清兒冷笑,眼神異樣的看着他,聽她話裡有話,南宮玉轉過身,“什麼意思?”
清而不語,定定地看他許久,緩緩擡起手,把環扣解開,“若是憑相貌參選,只怕是無望入宮了。”
南宮玉怔怔地看着她如花般的嬌顏,目光流轉至她的眼角,倏然變冷,“你爲何不早說!”
“不然,你以爲我爲何要帶着它。”
南宮玉氣絕,陰沉着臉坐在桌旁,他只當是她怕被人認出才遮面示人,沒想到竟是爲了遮蓋眼角的疤痕!
入睡前,清兒滿腦子都是南宮玉氣得發青的臉色,如此一直想着,竟一夜安眠,一覺睡到天明時分。
坐着馬車來到東市,婉夕激動得臉頰泛着紅暈,出門前南宮玉特意安排,要她爲小姐好好參謀,買些像樣的胭脂水粉,她長這麼大還從來
沒有采買過這些東西,想想就覺得新鮮。
清兒硬是被婉夕拉着走近一家家店鋪,總是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被她強按着試遍了店裡所有的鎮店珍品,等到‘吉雨軒’的老闆堆着笑把她們送出門口,婉夕懷裡已經大包小包抱了滿懷。
“小姐,你在這裡等我,我把東西放回馬車上去。”說罷,便一溜煙地小跑離開,清兒無語,那些東西她本都沒有看中,婉夕卻硬說好看,非要她買下來,店老闆更是油嘴滑舌,把婉夕騙的暈頭轉向,幸虧南宮玉給他們的荷包夠鼓,不然真不知道拿她怎麼辦。
無意間回頭,身後是一個捏麪人的小攤,攤子很小,擠在一顆柳樹蔭下,師傅是一位鬚髮斑白的老人,清兒緩步上前,不自覺地伸手撫上了一個娃娃樣的麪人。
“老師傅,這個多少錢?”
兩隻伸出的手同時僵在了空中,清兒怔怔的轉過頭,撞進一雙黑色的深瞳中。
老師傅眯起眼,看着兩人手下拿着的麪人娃,只笑着道,“五文錢,可惜只有一個,要不再看看別的?”
清兒先收回了手,衝着宮決崖點了點頭,宮決崖不語,拿起麪人掏出五文錢遞給老師傅。
“你怎麼來了大都,好巧。”清兒正要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他低沉的嗓音,險些要她腳下發軟,“隨親戚一起來的,多謝當日公子出手相助。”
“那日你不辭而別,我們只當是你有了去處。”宮決崖一步步走近,在她身後站定,“你喜歡這東西?”
清兒見他把麪人遞到她眼前,微微晃神,隨後搖了搖頭,“新鮮罷了。”
話一出口,便心覺似曾相識,宮決崖眼眸中閃過一絲不可琢磨的情緒,清兒正躊躇如何抽身離開,左思右想卻又找不到藉口,轉眼瞧見婉夕遠遠跑來的身影,心下突然一陣輕鬆,剛要開口,卻被他堵了回去,“難不成你真的來參加選妃?”
清兒啞然,不知該如何回答,見她爲難,他心下已然有了答案,眼中閃起意味不明地光芒。
“小姐--”
“既然新鮮,就送給你。”宮決崖將麪人塞進她手裡,不等她反應,便轉身離開,消失在了人羣之中。
“小姐,剛纔那人是誰啊?”婉夕看着她發呆的模樣,竟然連自己跑到她跟前都沒有察覺。
“咦?”湊近她的手邊,婉夕細細打量着麪人娃,清兒慌忙藏在身後,“沒什麼,一箇舊識,我們回吧。”
聽她說要回去,婉夕一臉不情願,“這纔出來了多大會兒,我都還逛夠呢。”
“天這麼熱,東西該買的也都買了,還是回去的好。”何止該買了買了,不該買的也是照樣買了一大堆。
雖不甘心,可主子的意願她怎敢違背,回到馬車上,婉夕興沖沖地翻看着大大小小的包裹,仍舊不停地唧唧咋咋,清兒腦子裡滿是他臨走時的眼神,揮之不去,熱的人心煩意亂。
清冷的銀輝照着屋瓦上,遠處的屋頂籠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月光中,宮決崖負手而立,上書房內燈火明亮,小福子立在一旁,縱使深夜也不敢怠慢。
“小福子,你還記得太子妃的模樣嗎?”宮決崖出聲,聲音飄忽不定,彷彿穿透天際的雲霧。
“回陛下,奴才……記得。”
那一張絕世的傾城容顏,誰能忘?
跟在宮決崖身邊侍候那麼多年,自然知道他的心事,可君王的心事說不得,只能一個人藏在心裡,在無人之地暗自神傷。
“你相信嗎,世界上有兩張一模一樣的臉。”宮決崖苦苦地勾了勾脣角,笑意蔓延不到眼底,看的人一陣心寒。
如此偉岸的身姿,在茫茫月色下,竟也顯得孤寂黯然。
想來是他迷了心智,白天在城中遇見她,竟妄想把記憶憑空轉接給另一個人。
小福子啞然,心想道,天下若是真有這樣的另一張臉,能夠引到皇上身邊,哪怕只是太子妃的替身,或許未免不是一味良藥,能夠來醫皇上的心病。
月色寂寥,人心荒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