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他不安失落的眼神收進眼底，清兒不知該如何安慰，無論他如何堅強，終究還是個小孩子。
“聽孃的話。”
宮決崖兩手抓着他的兩隻腳踝，原本不安分的小人立即靜了下來，回到宮裡仍是不肯從宮決崖肩上下來，“凌兒聽話，絕對不會打擾到娘和父皇！”
“凌兒乖，去和翠姨到外面桌上疊紙人好不好？”清兒誘哄道，宮子凌哪裡會上套，死死摟住宮決崖的脖子，一臉不服從的表情。
“由着他吧。”清兒心頭正是一團亂麻攪不清頭緒，恐怕話裡帶刺讓宮子凌聽去嚇壞了他，如今他又不肯乖乖配合，臉色已帶怒意，宮決崖不知怎地拉住她舉起的手，阻止了她想要將宮子凌強抱下來的行爲。
靜坐良久，晴蝶平復情緒後出來見過禮，從頭至尾將事情的經過複述了一遍，宮決崖眉心的褶皺越來越深，幽暗的眼底隱隱閃動着火苗。
“其嬤嬤還說了什麼？”
聽得宮決崖語氣中駭人的殺意，晴蝶顫巍巍地低下頭，“嬤嬤只說……放進湯內還需靜置片刻才能端上桌，其他的一概未提……”
清兒略一沉思，開口正要發問，卻見宮子凌已在宮決崖肩頭睡着，宮決崖沉浸在怒海之中，猶未察覺，直到肩上的負擔忽然消失，纔看見宮子凌安謐的睡顏。
脫下他的小鞋，清兒動作輕緩地爲他蓋上絲被，“讓他在這裡睡，我們去外面。”
活動着微微痠麻的臂膀，宮決崖沉聲問道，“你爲何跑去了鳳暄宮後門？”
“先前娘娘特意囑咐，要奴婢安靜跟在娘娘身後，可落座之後其嬤嬤一直衝門內擺手，奴婢以爲有事需要幫手，見無人答應便跟了出去……”
宮決崖骨節作響，又是李玉在搞鬼……
“你怎麼看。”見清兒撥弄桌上的布花，宮決崖心知她有了想法。
“不要打草驚蛇。”清兒擰下一片花瓣，“出鳳暄宮時我撞見了匆忙趕回的倩柔，想必是發覺情況有變想和其嬤嬤接頭，倘若真是儀妃在搞鬼，現在一定已經知道出了亂子。”
晴蝶驚恐地瞪大眼睛，清兒沉眸，“不必擔心，她既然將你和倩柔弄混，定然也不會知道你是哪一宮的宮女。”
“你想看她們接下來的反應？”
“多行不義必自斃，與其我們拿着證據死死糾纏，不如等她們自食惡果。”清兒從懷裡掏出那枚錦囊，指腹輕輕摩挲過正面精緻的花紋，莫名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當下心頭一緊，一股寒意將她包圍。
霧氣氤氳，原本寬大的浴桶容下兩人後顯得有些侷促，清兒一直盯着那錦囊反覆端詳，腦海中的細線始終沒能接上。
“你有沒有覺得，李玉的動作有些過於頻繁，不像是她原來的作風。”
聽他一說，清兒確實有些擔憂，一個人的性格自然無法更變，只能說明之前她一直壓抑着自己，沒有表露出爭強好勝而已。可促使她暴露的因素究竟何在？
“恐怕事情遠沒有這麼簡單。”清兒把下巴浸在水中，目光緊盯着宮決崖溼漉漉的長髮，“其嬤嬤這個人你瞭解多少。”
宮決崖薄脣緊抿成一條直線，長臂搭在桶沿，語氣有些生冷，“我出生那年她剛巧入宮，之後一直跟在柳太妃身邊侍候……”
聽出他話裡有所保留，清兒用手碰一抔水潑在他臉上，“把話說完。”
任由臉上的水珠滑落，宮決崖一動不動倚在桶邊，待清兒看清他眼底驟然間升起的幽光，手臂僵在空中。
“我剛想起來一件事。”‘譁’的一聲，宮決崖從水中起身，水花濺了清兒一臉，看他邁出桶外披上衣服，不禁詫異，“那麼晚你要去哪兒。”
“你先睡，不用等我。”
走到門口，宮決崖忽又返過頭來，“宮子凌我會派人保護，內憂外患，先顧好身邊的人。”
一夜無眠，身側是宮子凌均勻的呼吸聲，清兒越想越亂，睜眼到天明。
“倩柔姐姐，你在找什麼？”
倩柔一驚，手中握着的紙團掉落進枯草叢裡，看着眼前好奇的小宮女，她氣惱地低叫，“你想嚇死我嗎？還不快回去監裡幹活在這裡瞎轉！”
小宮女被她突如其來的訓斥嚇得不敢說話，轉身撒腿就跑，倩柔深呼吸一口氣，重又彎下腰在草叢中尋覓。
“丟了東西？”
倩柔不耐煩地回頭正要大聲怒罵，卻見一襲藏藍色的太醫服，臉色一變，連忙轉身行禮，“韓太醫……”
韓子辰笑着看她情緒突轉，“要不要幫忙。”
“不必了！”倩柔連連擺手，“奴婢只是閒來無事，再找一種罕見的野草罷了！”
匆匆行過禮不等韓子辰開口，她便急急忙忙跑開，看着她逐漸遠去的北影，韓子辰臉色漸漸陰沉，移開腳，拾起剛剛踩在腳下的紙團。
清兒帶着宮子凌去給到太上皇宮裡，對於昨日她突然闖進上書房一事，他竟出奇地沒有追問，只是和宮子凌鬧騰一陣，便說有些睏乏要他們先回。
“孩子，還想要回屬於你的東西嗎。”
走至門外，太上皇沙啞的聲音忽又傳來，清兒步子一滯，“本就不該是我的東西，拿了也不得安寧。”
枕畔小巧的玉盒內，鳳印地躺在一團柔絲之間，聞言太上皇一笑，擡手扣上了盒蓋。
是夜，陰暗的烏雲遮擋住了皎潔的明月，空曠的草地上立着一個人影，似乎焦急地等着什麼人來臨。
“晴蝶。”
聽見有人低聲叫喚，晴蝶一喜，轉身朝聲音來源的樹下跑去，“公子！……唔！”
被人捂住口鼻，晴蝶驚慌失措的掙扎，又生怕自己的聲音召來值夜的士兵，只得無助地踢蹬兩腳。
一抹光亮逐漸走進，晴蝶惶恐地閉上眼，身後人始終一語不發，不知他究竟是誰。
“半月三更，你跑來這樹林作何。”
晴蝶倏地張開雙眼，呆愣地看着眼前提着燈籠的人，束縛着自己的力道漸漸消弱，清兒衝着莫葉略一點頭，示意他鬆手。
“娘娘……”
“實話實說，你來這裡是想見什麼人。”
莫葉見她低頭沉默，輕聲道，“卑職將才聽她口喚‘公子’，莫不是夜半私會情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