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餘暉灑落在寬敞的院子中,清脆的聲音驚起了枝頭的一隻雀鳥。
“你看,現在她可是把太子御賜的釵子給弄碎了,不知麗妃要如何處置?”
杜傾慘白着一張臉無言以對,瞠目結舌地看着清兒一臉的冷漠,那雙水眸中映出的自己是如此的不堪。
秀拳緊握,良久吐出一口氣,杜傾反身擡手一個巴掌甩在了秀玉的臉上,後者一個不穩偏向了一邊,“蠢笨至極!還不快向太子妃請罪賠禮?!”
秀玉無暇顧及臉上的刺痛,忙不迭地衝着清兒叩頭,“奴婢罪該萬死!太子妃恕罪啊!奴婢知錯了……”
“你何錯之有?”
在場的人皆是一愣,只見清兒微微彎下身子,伸出手覆上了秀玉漸漸變紅的臉頰,指腹輕輕地摩挲,冰冷的觸感讓秀玉不禁渾身一顫,“遇人不淑的下場你可曾預想過?”
梅雅竭力從地上爬了起來,剛想開口說話,卻被杜傾投來的陰狠視線給駭住。
“太子妃這話什麼意思?”杜傾撩了撩寬大的荷葉袖,漫不經心地踱步,脣邊劃過一絲不明所以的笑容,突然站定轉身直直地看向清兒眼裡,“既然她把太子御賜的釵子打碎,那麼理當逐出宮去,永生不得踏進大都的城門!”
“哦?”清兒冷哼一聲,看着秀玉眼中頓時黯淡的光彩,心頭一緊,“麗妃如此深明大義,竟肯將貼身的隨嫁丫鬟逐離身邊。”
杜傾眼中愈發狡黠,“那麼太子妃又要如何處置她呢?”說話間視線飄落在了梅雅身上,清兒怎會不知道她的主意,這是在逼她服軟。
“如何處置是本宮的家務事,恐怕與麗妃沒有干係。”
杜傾高昂起頭,聲音提高了許多,“太子妃身後東宮後主,竟然有心包庇,豈不是要被世人貽笑大方?”
“事到如今究竟是不是她偷了東西都還弄不清楚,麗妃就如此定篤地大做文章,難不成麗妃眼睜睜看着她把自己的東西拿走?”清兒鬆開秀玉的臉頰,走到梅雅身邊攙扶住她,語氣飄忽卻令人膽戰心驚。杜傾臉色一變,“鐵證如山,她根本無從辯解……”
“你給了她辯解的機會嗎?”清兒掏出帕子擦拭着梅雅臉上的血漬,被觸碰到傷口梅雅疼的倒吸一口涼氣,卻咬着牙沒有吭聲,清兒見她秀眉緊鎖,不禁眼眸一黯。
杜傾啞口無言,只能聽清兒平靜如水的語氣,“麗妃可知後宮的規矩,未定罪前便施以責罰便算是濫用私刑,是要降品級的。況且本宮高你三品,瀟夢宮的宮女乃是宮內品級最高,秀玉區區一個側妃
的貼身侍女怎麼能有資格隨意帶走高她兩品的梅雅?”
“再者……”清兒一頓,看着杜傾縮在袖子裡微微顫抖的手臂,“皇上最看不得陷害他人的無恥之徒,那是要被腰斬的。”
“你胡說!”杜傾顧不得身份禮節,猙獰地怒吼道,清兒不以爲意地收起沾着血的帕子,“本宮也只是隨口一說而已,麗妃何必如此激動。”
一直跪在一旁的秀玉沉默地低着頭,杜傾身形不穩地倒退了幾步,是她疏忽大意了,怎麼能在這種時候自亂了陣腳。
“她傷的不輕,現在本宮可否帶她回去療傷?”
杜傾閉上眼,一語不發地站在原地,清兒扶着梅雅自杜傾與秀玉之間走過,輕聲說了一句,“稱呼不敬的事本宮就當作沒有發生,以後可要注意纔是。”
杜傾狠狠地握緊了雙拳,屈膝跪下,一字一句都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恭送太子妃。”
離開琉璃宮三道小路,清兒突然低嘆了一聲,梅雅驚覺自己半個身子都壓在了她身上,以爲是清兒有些吃不消,剛要站直身子,卻聽她語氣有些低啞,“梅雅,我是不是很壞。”
梅雅呆呆地看着她眼中的自責,那清澈的眸子裡絲毫不見剛剛的冷酷。
“不不!怎麼會……”
不會嗎?可她怎麼覺得自己壞的很,那些傷人的字眼真的就那樣毫無遮攔地吐了出來,更何況她還害了秀玉,可以想象,自己走後杜傾一定會把一肚子的怨氣撒在秀玉身上。
“娘娘,你是梅雅見過最好的人。”梅雅一瘸一拐地走着,半晌突然冒出這麼一句來,把清兒弄得一愣。
見她失神,梅雅的頭點得像是搗蒜的槌子,“宮裡從來沒有見過娘娘這麼好心的人,竟然肯爲了我這樣一個小小的宮女和別的妃子翻臉。”
清兒苦笑,她不光是爲了她,她還爲了她自己。
“我只是不願讓我的人白白受了委屈,兩次救你也不能就說我好……”
梅雅一頓,繼而又開始把頭搖得像是撥浪鼓,“不對,救了我那是另一回事……恩,反正娘娘就是好人。”想來想去她也沒想出什麼中聽的話來,自己把自己說的臉頰泛紅。
念玉遠遠瞧見二人朝這邊緩慢地走來,急匆匆迎上前去,待看清梅雅臉上的傷,不禁惱怒地漲紅了臉,“她們敢打你?!”
清兒揮手示意她小聲,念玉扶過梅雅,三人前腳剛走進瀟夢宮裡,念玉便咬牙切齒地跺腳,“早知道我就和你一起去,看她還能不能下得了手!”
沒了釵子了發
簪有些鬆垮,清兒索性直接把頭髮披散開來,“你去了又能如何,教訓她一頓不成。”無奈地翻了個茶杯倒水,清兒這丫頭越發孩子氣,原先的沉穩不知跑去了哪裡。
念玉拿來傷藥,拉過凳子給梅雅擦藥,氣呼呼地瞪圓了眼睛,“我說說還不成?”
梅雅一臉感動,疼的齜牙咧嘴卻一聲不吭,清兒見狀不禁奪過念玉手中的藥罐,“行了行了,就你這種手法不把人疼暈也得疼個半死。”
夜色籠罩,殿內燭光通明,晚風吹進窗子,燭火搖曳。
清兒一時興起,要用左手練習女紅,念玉怎麼勸她都不依,無奈之下只得往內務府要了尺頭錦布和絲線,上上下下皆知太子妃右手無力,瀟夢宮裡自打清兒進宮那一天起便沒有筆墨紙硯,更不要說女紅用的東西。
“雪兒呢,怎麼不見它的動靜。”突然察覺周圍安靜的清兒這纔想起把雪兒放在籃子裡一事,可籃子早已被念玉收拾乾淨放了起來,卻沒見雪兒的影子。
念玉坐在一邊幫她捻線,驚訝地從手中活兒裡擡起了頭,“它沒和你在一起?”說話起身就要出門去找,被清兒拉住,“算了,明兒早時候一到,它自然就會跑回來吃露水。”
念玉撅了撅嘴,“跑不回來怎麼辦?”
“回不來再說回不來的事,天也晚了,估計太子也不會來了。”清兒低頭繼續穿針,見她無意多言,念玉也只好坐回椅子上。
這人怎麼那麼小心眼,芝麻大點的事和她慪氣到現在。
第二天一早,雪兒果真跑了回來。
“你看,我說什麼來着。”清兒把雪兒抱在懷裡暖着,小傢伙不知跑去哪裡待了一夜,渾身冰涼,估計是在草叢裡蹲了一宿。
念玉端來新採的一小杯露水,放在桌上,看着雪兒微微發抖的身子兩手掐腰教訓道,“你啊你,挨凍都不捨得回來。”
梅雅坐在一邊看她們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和雪兒說話,不由覺得好笑,卻沒多嘴。
“怎麼不吃。”念玉把露水端在雪兒臉前,雪兒卻好似賭氣一般一動不動,置之不理,清兒捏了它耳朵一下,“說你兩句還生氣了?”
雪兒朝着她呲呲牙,說它並沒有生氣。
“那你倒是吃啊。”
雪兒遲疑地看了看念玉手裡的露水,又看了看清兒一臉的好奇,看來看去把臉埋在了清兒懷裡,便不再動作。
“這準是在外面受了氣了。”念玉打趣地戳了戳它的背,清兒把它掖進懷裡,“不吃就不吃吧,先暖和過來再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