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做什麼。”
周遭奼紫嫣紅的花兒散出嫋嫋的香氣,清兒身覺一切好似夢中,夢醒了,就什麼都忘了。
“宮門主恐怕施晉天東山再起,宮中卻沒有內應的人選,所以……”
清兒倒吸一口涼氣,目光中看不見的暗波洶涌澎湃,翻江倒海。
所以,要她再入皇宮!?
“他怎麼知道,施晉天會有那個野心。”不是人人都有用不完的心勁,是人都會累,她累了,可卻褪不下這一身皮囊,也卸不下一身的擔子。或許當年流落街頭,當真是她最無憂的生活,鎖怨山中的一切,已爲她歸爲進入屠門結識宮決崖的前因,與愜意早就沒有關聯。
三人入了內室,清兒這才發覺,南宮府遠比她想象中要大上許多,過兩道石拱門,竟要繞過一個花園才能到達後堂。
越進到府邸深處,能夠見到的家僕便越少,到了最後竟沒有人影,南宮玉將門反鎖,桌上已擺好瓜果點心,沏好的花茶還冒着白煙。
“娘娘可知,施晉天的王位是如何得來的?”
他並非皇室血脈,卻穩坐王位,全掌大局。清兒搖頭,她確實不曾在意。
“二十多年前的那場宮變,娘娘可有耳聞。”
清兒點頭,心裡隱隱閃過一絲異樣。她曾不止一次的聽人提起,卻至今不能知曉其中詳情。
南宮玉略一沉聲,“說起這些年來的皇室爭端,歸根結底原由都是起自那場變故。施晉天的父親原是御林軍統領將軍,在護駕之時死在了刺客的亂箭之下。大皇子,也就是當今屠門門主,趁亂逃出皇宮,從此過起了武林中打打殺殺的生活,並且皇室對外宣稱,大皇子已在動亂之中夭折。鎮亂之後,太上皇便特加封年僅二十三歲的施晉天爲御勤王,後來變衍生出了諸多事端。”
“宮變的罪魁禍首是誰。”
南宮玉眼中波光一閃,聲音低沉,“當時的宜妃娘娘,冊封皇后的聖旨頒佈的前一天,她發動了宮變。”
清兒一怔,冊封皇后……莫非……
見她神情異常,南宮玉聲音夾雜着些
許無奈,“娘娘果然智謀過人,看來已經猜到,這宜妃,便是當今皇上的母妃。”
耳邊響起一聲炸雷,清兒握緊了拳頭,深呼一口氣,幾乎要起身逃走,太多事情同時顯現在她眼前,她無力承受,如今她只是一個怕事懦弱的無能女子而已。
柳蕭梧抓住她微微發顫的拳頭,似乎想要安慰,卻不知從何開口。突然間,他發覺自已以爲能夠保全她,給她一片自由生活的天地,甚至妄想過和她遠走高飛,如今看來,一切都只是他的自以爲是而已。這個女人要面對的事情遠比他想象的要可怕上千倍,哪怕是他一個七尺男兒,都未曾敢一肩扛起。
“事情平息之後,朝中進行了一次大換血,所有與宜妃有關聯的人物都被降職遠調……”
“……”
柳蕭梧似乎聽到她口中低語,南宮玉沒有發覺,仍在繼續講述,“施晉天早已被他的父親的死矇住了雙眼,一心要爲其父報仇……”
“不要說了!”
清兒突地站起身,目光冷然地看想南宮玉,抽出針夾,南宮玉顯然早已有所防備,起身掏出摺扇,“娘娘,暗器這東西,你比不上我。”
看着他一切皆在掌控之中的眼神,清兒冷不丁笑了起來,那笑聲直叫人心發慌,柳蕭梧一驚,反手躲過她手中的針夾,可惜爲時已晚。
“住手!”
南宮玉驚恐地看着她將銀針貼近自己的咽喉,雙肩抖作一團,“我早就不是那個能呼風喚雨的鐘清兒,也不是能夠捨命換他清淨的太子妃!我已經死過一次,早就不該苟活,你們若是想要我的命,趁早拿去,你們要一個廢人去做些斡天旋地的事,可能嗎?!”
對,她的命早就該還給婆婆,既然是屠門救了她,那她就用命來換,宮裡的恩怨她無力糾纏,今生今世活已沒有任何意義,她的價值早在三年前就被磨得一乾二淨。
這個世道太亂,太複雜,什麼都沒有給她,她就也不欠這個世間絲毫。
看着她決然的雙目,南宮玉手足無措,不知是何處觸及了她的底線,回過頭來斟酌,並未發覺言語不妥。
柳蕭梧死死拉住她的手腕,卻眼見着一絲絲的紅從針尖處溢出,她何時有了這樣大的力氣?
“娘娘!就算不爲自己,您也要爲小世子着想啊!”
‘叮’的一聲,她手中的銀針掉在了腳邊,不可置信地看着南宮玉,“你……說什麼……”
“小世子已經有了下落,只要娘娘您肯入宮,就能和世子爺團聚。”眼見她脖子上鮮血直流,南宮玉不禁捏了把冷汗,喊來下人去找大夫,柳蕭梧便先帶着清兒去了廂房休息。
看着她弱不禁風的身子,柳蕭梧走到窗邊將窗戶關上。
“是哪裡惹到了你。”柳蕭梧陰沉着臉,聲音慍怒。
清兒不語,眼角劃過一絲清淚。
宮決崖的孃親,怎麼會是宮變的幕後主使。一個罪妃的子嗣,皇室豈會讓他繼承皇位,統領朝綱?更何況,是在老皇帝正當年壯之際。
她知道,這根本就是一齣戲而已。
宜妃……
原來五月王朝世世代代的君王竟都是如此無能,需要靠女人才能穩固自己的帝位。她知道,宮決崖的孃親絕對只是一顆棋子,在權位江山的爭奪中,做了替死的那一個。
多可笑,究竟是要傻到何種地步,纔會心甘情願做了亡魂。就連自己犧牲的戰果都品嚐不到,只能在驚恐中草草結束一生。又究竟是要愛的多深,才肯把命拋開。
不管是愛她的丈夫,還是她的孩子。總之,不是她自己。
她知道,因爲,她也是女人。
看着她默默流淚,柳蕭梧不禁寒了心,她的心府早已關閉,哪怕是他撞得頭破血流,也不會有一絲裂紋的痕跡。她的心早就有了歸屬,哪怕,那是一條不歸路。
“你走吧。”
柳蕭梧不語,沉默地看着她,“你若是不走,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爲何。”
清兒翻身向裡,鼻音濃重,聲音卻依舊清晰,“他們從來不會讓第三個人知道談話內容,除非,那個人,變成鬼。”
她停住,艱難的開口,“鬼,從來不會說人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