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兒原本以爲，施晉天今後定會在朝內低頭做人，一個負罪出獄的王爺怎敢興風作浪，就算他野心不死，也已是掏空了的樹樁徒有其表而已。今日看來，她錯了。
醉人的薰香繚繞，宮決崖一杯接着一杯喝下施晉天敬的酒，犀利的雙眸漸漸籠上一層迷離的薄霧，眼看晴蝶仍未出現，坐立難安之下她起身衝着施晉天點了點頭，“恕本宮失禮了。”
“妹妹要去哪兒？要不要讓人跟從前去？”李玉見她隻身一人便要從側面出門，輕聲喚道，清兒側了側頭，“不必，只想透透氣。”
“隨她去吧。”宮決崖將手中金樽高高揚起，一把將李玉攬進懷中，“愛妃不如與朕同飲一杯？”
清兒邁出門的腳步頓了頓，脣邊劃過一絲不明的笑意，身影消失在了夜幕之中。
看着門外模糊的麗影，施晉天眯起眼睛，幽暗的眼底遊移着某種情愫，“皇上，微臣再敬您一杯，這次娘娘可不要再推辭，素問娘娘酒量過人，今日可得要讓本王開開眼界！”
“王爺說笑，本宮哪裡有這本事，人們只當是玩笑話傳傳罷了。”嘴上雖如是說着，李玉卻不再推辭身後丫鬟呈上的酒樽，施晉天親自爲她斟滿，三人共同飲盡，宮決崖放聲大笑起來，“愛妃果真好酒量，倒滿！”
臺階下的衆臣皆已酒過三旬，此時聽見宮決崖豪放的笑聲更如受到鼓舞一般，敞開襟懷與鄰人接連痛飲，舞姬們撩人的舞姿早已成爲酒宴的一道背景，無人注意。
觥籌交錯間，不少有跟隨前來的女眷衝着堂上偷偷投去視線，那迷人而又冷漠的臉龐與渾然天成的王者氣焰就好似迷香一般，緊緊勾住了少女的心意。
李玉自然沒有錯過領舞女子似是無意般地挑逗，身子貼得更緊，真個人倚在宮決崖懷中，他也並不牴觸，大手摟緊軟若無骨的香肩，儼然一對甜蜜夫妻。
“怎麼不見夫人出席？”宮決崖看着施晉天身側空落的席墊，不經意地問道，“實不相瞞，微臣在獄內的幾年間，賤內抱病不起，至今仍臥牀養病，不便出面，還請皇上見諒。”
背後是喧鬧的會場，遠處隱約傳來狗吠，施王府的後院寂
靜悄然，所有下人都在前院的會場忙碌，四下裡不見晴蝶蹤影，清兒有些焦急。
“放開！”
一聲驚叫，清兒回過頭快步朝着屋後走去，牆間狹窄的過道間，晴蝶正被兩人夾在當中奮力掙扎。
“小丫頭，幾年不見翅膀硬了？說！到底偷了什麼！”右手邊的男子低聲吼叫，死死擒住晴蝶的手腕，不顧她恐懼的臉上露出痛楚。
“我沒有！”晴蝶大聲嚷道，希望能夠讓外面的人聽見，另一人立即擡手捂上了她的嘴，陰狠狠地恐嚇道，“死丫頭！不想活了？！……”
“放開她。”
兩人一驚，晴蝶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她沒有想到娘娘真的回來找她！
“你……你是誰！”右邊男子壯着單子問道，清兒身上藕荷色的柳葉長裙綴着零散珍珠，肩頭御風用的絲綢披巾隨意地在胸口打了個結，隨意卻不是高雅，街頭流氓也能看出這是富貴人家的夫人。
“這丫頭該不會說的是真的吧？！她難不成就是……”
“放開她，本宮這是最後一遍警告。”清兒微微揚起下顎，冷冷地盯着他們抓住晴蝶的手，兩人一個激靈，不甘地將手放開，“她在這裡鬼鬼祟祟，肯定是偷了東西！”
晴蝶憤然地剛要開口，清兒便冷笑着朝她招手，示意她走回自己身邊，“那你們爲何還要捂住她的嘴巴？做了虧心事的又不是你們。還是說，你們想要把她偷來的東西佔爲己有？”
語調倏然變的尖細，兩人相識一眼，手止不住開始打顫，看準時機撒腿就跑，晴蝶被他們撞到一邊，吃痛地捂住腰部，“娘娘，奴婢真的沒有偷……”
“本宮知道，你認識他們？”她記得剛剛那人說‘幾年不見’來着，“他們是王府管事的兩個兒子，奴婢在王府做事時經常受他們欺負……”
晴蝶揉了揉被攥得生疼的手腕，從懷裡掏出一小團紙，“這是倩柔丟在草地裡的，和韓太醫上次交給您的一樣，趁她走後奴婢便撿起來躲在這裡，沒想到遇上了這兩個壞蛋。”
“你爲何不直接回大堂？”清兒看着她手中的紙團，不禁皺了皺眉。
“因爲…
…奴婢總覺得倩柔好像看到了奴婢跟在她身後，所以想等要隔開些時間以防她起疑心。”晴蝶說話時心有餘悸，“儀妃娘娘離開多久後回去的？”
“大約三炷香的工夫，怎麼了。”
“奴婢跟上時……只有倩柔一人，她們分開了。”
清兒將紙團攤開，看完上面的字後，臉色變得難看，“你可看清，這是倩柔扔下的紙條？她和什麼人見了面？”
晴蝶一愣，努力回想片刻，“她只和一個丫鬟說了兩句話，之後便來到了前方的草地上背對着奴婢，待她走後便找到了紙團，應該不會有錯。”
“應該？這字條是誰給她的？”
“沒有看見。”晴蝶搖頭，見她自責地低下頭，清兒緩了緩臉色，“回去吧，宴會還沒結束。”
夜裡的風夾帶着冰冷，樹下黑影只默默注視着二人遠走的背影，轉瞬間悄然消失……
走進大堂的門，清兒便感覺到氣氛的怪異，還未走至堂上，邊聽李玉大聲喊道，“皇上，您可不準再看那個女人了，我們回宮！回宮……”
滿堂臣子紛紛低頭，不敢看儀妃醉酒後發癲的模樣，生怕觸怒聖威，卻難以憋住臉上的笑意。
大堂的一側，一位身着靛藍色舞衣的舞姬委屈地趴在地上，單手捂住自己的側臉，默默地流着眼淚，宮決崖一語不發，默然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彷彿一切與他無關。
“這是怎麼了。”清兒立即明白過來，強堆起笑臉走上臺階，施晉天也未曾料到李玉竟會在衆目睽睽之下發起酒瘋，此刻見到清兒如同見到救命稻草一般，“娘娘，您勸勸儀妃娘娘，本王實在是束手無策了。”
“皇上，娘娘醉了，咱們回宮吧。”
自從清兒出聲，李玉便突然變得異常安靜，周圍氣場莫名怪異起來，轉眼看宮決崖眼底也已恢復深邃，清醒得絲毫不像喝下散壺女兒紅的人，如今仍是端着金樽仰頭飲，對於身旁人的嚷鬧無動於衷。
忽然，一隻酒樽滑過清兒肩膀，‘咚’的一聲落了地，李玉完全失去理智，起身用手指着清兒尖聲叫道，“還有你！小狐狸精，你們都是一路貨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