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頓時氣的眼都紅了,祝氏的耳墜子是她和姐姐賣草藥攢錢給祝氏買的,擱這對母女嘴裡怎麼就成了“鄉下上不得檯面”的東西了!
未秋連忙拉住了要叫嚷的六月,示意她不要開口。
屋裡的說話聲還在繼續。
祝蟬兒的聲音就有些不高興了,“不是說姑母在汴州置辦了不少地產嗎?怎麼還戴鎏金的銅片子?都來這麼大會兒了,連個見面禮都沒有!我看姑母就是會吹,打腫臉充胖子罷了!”
大舅母冷哼了一聲,“你那個大姑母厲害着呢!她可不只會吹!當年她年輕的時候,仗着自己有點顏色,一門心思攀高枝,想當秦老爺的姨娘,結果惹惱了姓姚的那女人,高枝沒攀成,讓姓姚的配給了你姑父,她倒了黴不要緊,連累的一家子都在主母面前討不到好,你看你爹到現在還只是個小管事,不就是攤上了她這個掃把星妹子!以前跟你爹一起做事的人,現在都是大管事了,這些年扒撈的好處數都數不清,就咱們家吃沒的吃,穿沒的穿,住沒的住!”
說到最後,大舅母的聲音都帶上了猙獰的意味。
六月氣的牙咬的咯嘣咯嘣響,眼睛都紅了,未秋趕緊拉着她走遠了,再聽下去,不定大舅母那個嘴上沒把門的說出什麼不中聽的來。
等到了前院,六月擦掉了眼眶裡的淚水,憤憤然對未秋說道:“咱娘肯定不是那樣的人!”
未秋咂咂嘴,鑑於祝氏曾經那麼滿腔熱血的送她去給秦家少爺當“二奶”,並堅定的認爲這是一條陽光大道,這個她可真保證不了……
沒準祝氏年輕的時候真的是以當秦老爺“姨娘”爲最高理想的,然而有野心的“小三”被強勢的“大婆”以奧特曼打小怪獸的速度給消滅了,不但他們一家被髮配到了汴州鄉下,連祝家人在秦家都討不到好。
過了十幾年,還一直被小心眼的大婆記恨在心,兩年前又利用秦雋把陳家人當驢子戲耍了一把,不過這回的犧牲品變成了她和茜茜。
這樣一來,似乎一切都說的通了。
兩人又進屋聽祝氏和姥姥姥爺說了一會兒話,大舅母領着祝蟬兒進來了。
祝姥姥笑着對祝蟬兒說道:“蟬兒,過來見過你姑父姑母,這幾個是你表哥還有表姊妹。”
祝蟬兒撇嘴笑了笑,衝祝氏和陳方喊了一聲,“姑母,姑父。”
祝氏連忙拿過桌上的糕點紙包,往祝蟬兒手裡塞,熱情的說道:“蟬兒,吃點心吧。”
祝蟬兒拿着紙包翻來覆去看了幾眼,又放回了桌子上,遺憾的說道:“姑母,你怎麼不買九味齋的點心啊?雜貨店裡賣的點心不好吃。”
一句話嗆的祝氏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尷尬的說不出話來。
大舅母連忙扯了下祝蟬兒的胳膊,嗔怪道:“你姑母剛來京城,哪知道什麼九味齋?”又對祝氏笑道:“這孩子,天天吃這個吃那個,嘴都被我們慣刁了,你別理她。”
未秋拉住了想要開口發火的六月,笑眯眯的看着大舅母,說道:“早就聽說舅舅家日子過的好,我們也是來對了,看來託蟬兒表妹的福,以後天天都有九味齋的好點心吃了,是不是啊大舅母?”
大舅母呵呵笑了笑,略胖的臉上僵硬的厲害,笑過之後又仔細打量了未秋好幾眼,暗地裡罵祝氏不是什麼好東西,生出來的姑娘也嘴利的很,不是省油的燈!轉而說道:“爹孃,大姑姐他們的房間都收拾好了,不如讓蟬兒領她兩個表姊妹去房間裡收拾下行李?”
“好,趕緊去吧,她們表姊妹也好一處說說話,得空了就領秋兒她們出去轉轉。”祝姥姥笑道,警告的瞪了眼祝蟬兒。
祝蟬兒不情不願的站了起來,衝未秋和六月笑道:“表姐,表妹,你們跟我來吧。”
未秋讓六月抱着茜茜,她提着兩個人的行李包袱跟着祝蟬兒進了東廂房的一間屋子。
“這本來是蝶兒表妹的屋子,現在你們來了,就騰出來讓給你們了,她跟我擠一間屋子。”進屋後,祝蟬兒說道。
“那多謝兩位表妹了。”未秋笑道。
房間挺小的,放下一張牀後就沒有多少空地了,站三個人加一個孩子顯得有些擁擠。
六月把茜茜放到了牀上,就打開了包袱收拾東西。
祝蟬兒靠在門框上,眼珠子滴溜溜轉到未秋和六月臉上,又轉到兩人包袱裡裝的東西上。
她是土生土長的京城姑娘,雖然家境一般,比起那些千金小姐差的遠,但自認爲是高出未秋和六月不止一等的,理應樣樣都高出兩人一大截,她看未秋和六月眼神中都透着高高在上的意味。
然而未秋和六月長的漂亮,尤其是六月,一看就是個美人胚子,長的比她強多了,這讓她心裡百般的不舒坦。
“表姐,這孩子是你的啊?”祝蟬兒笑的很是親熱。
未秋點點頭,“是啊,叫茜茜。”
“那孩子的爹是誰啊?”祝蟬兒問道,沒等未秋開口問,又捂着嘴笑道:“表姐,我聽說你們來京城這一路上可亂了,又是流民又是土匪的……這孩子是誰的啊?表姐,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未秋沒搭理她,繼續和六月收拾着東西。
祝蟬兒也不嫌難堪,又說道:“表姐,怎麼我一問孩子爹,你就不高興了?”
“你還有完沒完?”六月瞪着她叫道,“茜茜的爹是誰跟你有關係嗎?用得着你操心?”
祝蟬兒撇撇嘴,冷哼了一聲,“我就是隨口那麼一問,你着急什麼?又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當然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事!”六月氣呼呼的說道,“茜茜有爹,叫姜澤,姜大哥不但人長的好看,家裡有錢,脾氣還好的很,過兩天你就能看到了!”
祝蟬兒差點沒笑出聲,覺得姓陳的一家子都是吹牛皮的大王,誰不知道這個表姐的小孩是怎麼回事啊!她從門框上站直了身子,問道:“真的?”
“蟬兒表妹這麼關心表姐啊?”未秋笑道,“不如把你的九味齋點心拿出來,咱們一邊吃一邊聊?我們從鄉下地方來,沒見過什麼好的,也想嚐嚐這好吃的點心。”
“表姐說笑了。”祝蟬兒笑的尷尬,聲音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九味齋的點心那麼貴,我們過年都吃不上一回,家裡哪有啊!”
一羣鄉巴佬還想問她要九味齋的點心吃,做夢吧!她都吃不上!
未秋停下了手裡的活,看着祝蟬兒笑的意味深長,“哦,那可惜了,剛聽蟬兒表妹說話那意思,我還以爲蟬兒表妹經常吃呢!原來是一年到頭也吃不上一回啊!”
祝氏對親人親的沒邊,什麼都能包涵容忍,她陳未秋可不能忍,被人這麼赤果果的打臉,當然要打回去。
“就是,吃都吃不起就別吹了!”六月看着祝蟬兒漲紅的臉,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心裡大感解氣。
祝蟬兒惱的臉蛋通紅,強掛着笑臉說道:“我這不是聽說姑母在汴州又是置地又是蓋大房子的,想着姑母肯定有錢給我們幾個兄弟姐妹帶禮物罷了。”
未秋和六月便不吭聲了,實在沒什麼話能接的,他們確實沒給祝家的孩子們分別帶禮物,但買了點心,還給老人帶了人蔘,已經不算失禮了,況且他們是一路逃難到這裡的,哪有多少餘錢。祝蟬兒一張嘴,要的就是他們過年都不見得吃的起的點心,真把他們當冤大頭宰啊!
祝蟬兒笑吟吟的看着未秋和六月不說話了,還當她們是心虛了,心裡不屑鄙夷的感覺更甚,又覺得這羣人厚着臉皮來他們家裡白吃白住,害得自己跟祝蝶兒擠一間屋子,連個見面禮都沒撈着,實在是虧的厲害。
不多會兒,劉嫂子過來喊未秋她們,說是中飯做好了,家裡人都回來了,可以開飯了。
未秋連忙過去幫忙端飯,囑咐六月收拾好了就趕緊過去。
到吃飯的時候,未秋才見到了大舅二舅二舅母,還有祝家別的孩子。
大舅祝連庚四十來歲,黑瘦的身材,二舅祝連壽三十五六,看樣子像是個脾氣溫和的,二舅母也是一副笑眯眯的臉。
祝蟬兒是大舅母所出,祝蝶兒是二舅母所出,還有三個男孩,十九歲的祝承和十二歲的祝滿是大舅家的,十六歲的祝亮是二舅家的,三個男孩都在祝家的鋪子裡幫忙,祝承已經定親了,過幾個月就要迎新娘子過門。
堂屋裡擺了兩桌才坐下了,祝姥爺和祝姥姥看着熱熱鬧鬧的一大家子,樂的嘴都合不攏。
“姐,那個祝滿是不是有點毛病啊?”吃飯前六月偷偷跟未秋咬耳朵。
未秋擡頭看了眼祝滿,看上去呆頭呆腦,都十二歲了還鼻涕拖的老長,說話也粗聲粗氣,不像他的兩個哥哥那樣靈光。
“他們不說,咱們就當不知道。”未秋小聲說道,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她可是深切體會到了。
飯桌上,男人們坐了一桌,女人們坐了一桌。
祝蟬兒看着六月的衣裳,笑着問道:“表妹,你的衣裳可真好看,繡的花跟活的一樣,誰給你做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