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恐之下,崔梅柔猛的伸手打翻了姜澤手中的水銀鏡,捂着臉慌不擇路的跳到了牀上,抖抖索索的躲進了被窩裡,再也不肯出來見人了。
姜夫人看着地上碎成一地的水銀鏡,這面稀罕的西洋鏡還是崔梅柔當年嫁進來時的陪嫁,很是稀罕了一陣,結果,現在再稀罕的鏡子,不討主人喜歡了,說摔就摔了。
人還不是一樣,妻子不討丈夫喜歡了,就成了現在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少夫人困了,趕快伺候少夫人安寢吧!”姜澤面無表情的說道,看着抖成一團的被窩,還有隱約的哭泣聲傳過來,他也無動於衷。
說罷,他就半扶半推的,扶着姜夫人出了崔梅柔的院子。
“阿澤,這事你怎麼看?”姜夫人問道。
“沒什麼好看的。”姜澤有些不耐煩,“若是梅芳表妹行的正,沒有差錯,皇后能罰她?”
莫不是還想讓他爲崔梅芳出頭?再也不可能的事情了!
姜夫人被兒子毫不留情的語氣給噎了一下,氣的嚷嚷道:“我沒提皇后的事,你明知道我想說的是什麼!”
“那母親想說什麼?”姜澤冷笑着問道,不等姜夫人回答,又自言自語的說道:“母親一定是想說,這都是陳未秋的錯,對不對?人家就活該被崔家人欺負,她就不該出現在崔梅芳面前,要是她不出現,崔梅芳也就不會去潑人家酒了,皇后也就不會處罰崔梅芳了!”
姜夫人氣急,“你這叫什麼話!”
不過,她還真有責怪陳未秋的意思。這些年,只要牽扯到陳未秋,兒子就不再是那個孝順懂事的兒子了,女兒也會因爲她說陳未秋的壞話而和她吵,姜澤和姜貴妃越維護陳未秋,她就越厭惡陳未秋。她總覺得陳未秋陰魂不散的,都嫁人了,都去遼東了,還像一團陰影一樣籠罩在國公府的上空。
姜澤便不再吭聲了。
姜夫人以爲兒子服軟了,氣咻咻的說道:“那個陳未秋,她還懂不懂一點規矩了?得饒人處且饒人,皇后讓梅芳跪下,她就不該去求情?我看她就是小家子氣,記恨着當年那點事,逮着機會了就想報復!這種人就是小人,上不得檯面,這種小人最是可怕,若是讓她一朝得勢,就半點活路不給別人留……”
姜澤冷冷的笑了起來,慢慢說道:“母親,你的兒子、女兒都是靠這個小人活下來的,若沒有這個小人,只怕你現在不得不靠過繼不知道誰家的兒子過活了,你不感謝你口中的這個上不得檯面的小人給你活路嗎?”
話不投機半句多,姜夫人憤憤然甩來了兒子攙扶她的手,自顧自的走了。
她身後的嬤嬤趕忙追了過去,勸道:“夫人息怒,根本不關咱們的事,您和世子爺生哪門子氣啊?千萬別爲了這點小事傷了母子情分啊!”
姜夫人怒氣衝衝,咬牙說道:“雖說是梅芳衝動不懂事,行事魯莽了點,但那陳未秋就半點錯也沒有?她這麼不饒人,得罪了黃家和崔家,那個秦雋能放過她?我且等着,等着看她倒黴的那天!”
未秋在馬車上,等了沒多長時間就等來了秦雋。秦雋有些意外她已經出來了,上車時問道:“等了很久了?”
“沒。”未秋笑道,“也沒等多大會兒,你那邊散席了?”
秦雋笑着搖了搖頭,摟着未秋坐了,讓未秋的頭擱在了他的肩膀上,說道:“皇上乏了,先離席了,我也告辭出來了。”又伸了個懶腰,說道:“在京中爲官真是累啊,到底不是自己的地方,拘束的很!”
未秋握住了他的手,聞見了他身上還有酒氣,皺眉問道:“你喝了多少酒?回去我給你泡點蜂蜜水喝。”
“沒多少。”秦雋說道,“實在推辭不過才喝的,我再不出來,恐怕要被人灌醉了。”
那些熱情的異乎尋常,拼命向他敬酒的人絕對不安好心,等他在宮裡醉了,不定有什麼陰險的後招等着他。
未秋想起了晚上的事,便把事情跟秦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最後說道:“當時是有不少人向我使眼色,想讓我跟皇后娘娘求情的,可我想着,一來我真不想替崔家人求情,二來,是皇后下旨罰她的,我若求情,那豈不是顯得皇后苛刻了?就沒有求情,看着她跪下道歉了。”
秦雋拍了拍未秋的肩膀,笑道:“你做的很對。”又頓了頓,親了親未秋的臉頰,說道:“秋兒,日後若是再遇到這種情況,你只管按你的想法來做,怎麼解氣怎麼來,不用考慮我。”
如果未秋不是考慮到他還在朝中爲官,以她的性子,崔梅芳跪就跪了,沒準她還嫌跪的姿勢不夠虔誠,怎麼可能像現在這樣瞻前顧後的?他還不至於爲了前途,讓委屈未秋,讓未秋以德報怨。
“好。”未秋笑道,捏了捏秦雋的掌心。
她就知道,秦雋不是那種人。
“對了。”未秋又說道,“我在宴席上看到了姚氏和她兒媳婦,還和她們吵了一架,那秦笙和秦譽是不是也來了?”
秦雋臉色頓時難看了起來,“嗯”了一聲。
未秋坐直了身子,皺眉問道:“那兩個人是不是又欺負你了?”
“想什麼呢!”看未秋一副護犢子的模樣,秦雋哭笑不得,心裡暖洋洋的,“便是他們想欺負我,也不會挑今天這樣的場合,更何況,你家相公是傻子,任由他們欺負?”
未秋便明白了,秦笙和秦譽肯定又去拉關係了,秦笙肯定又是一口一個噁心巴拉的“爲父”,接着便是老一套的要錢,要升官……
“不管他們!”未秋嘀咕道,“誰敢再來,就罵他個狗血淋頭!”
崔梅芳從姜國公府出來後,沒敢回家,站在空蕩蕩的街頭想了半天,便去了丞相府。
當務之急,她要和身爲井二太太的姨母好好拉拉關係,最好在井家住上一夜,第二天讓井二太太或者井恪表哥親自送回黃家,這樣即便婆家對她不滿,也不敢有什麼明面上的苛責。
井二太太雖然奇怪這個外甥女晚上來找她,然而聽了外甥女的哭訴後,簡直恨不得帶人上門去抄了陳未秋的家。
陳氏可恨!就是砍頭一百遍都不足以消去她的心頭之恨!
她的妝奩被陳未秋洗劫一空,她成了京城裡的笑話,她能高興的起來纔怪!
尤其是今天晚上,陳未秋還害她外甥女丟了大臉!新仇舊恨一起來,井二太太真是忍了很久,才忍下了出去找陳未秋拼命的衝動。
“姨母,這麼晚了,我,我也不方便回家去……”崔梅芳期期艾艾的說道。
井二太太哪能不知道外甥女心裡打的小算盤,當即便說道:“那你今晚上暫且在這裡住下吧,我讓下人去給你收拾間房子,等會我去叫阿恪和阿麒,讓他們明天一早,送你回家!”
有兩個井家的嫡孫護送,這面子已經足夠大了,黃家再怎麼生氣,也得接了井家給的這個面子。
崔梅芳這才鬆了口氣,趕忙去客房歇着了。
井二太太便使人去叫井恪和井麒,井恪住的院子離的近,接到母親的通知後,馬上就趕了過來。
“這麼晚了,母親叫孩兒有什麼事?”井恪問道。
井二太太連忙把崔梅芳受辱的事說了一遍,說到最後,氣的哭了起來,她已經被陳未秋坑慘了,她視若親生女兒的崔氏姐妹更是被陳未秋給坑慘了,多痛苦啊!
井恪沒想到母親叫他來說的是這破事,他早聽童氏說了這件事,兩人都厭煩崔梅芳那點上不得檯面的小心眼,小把戲,就沒跟井二太太提。
“母親莫要哭了。”井恪皺眉說道,他實在懶得理會這事,“說到底,陳未秋也是咱們井家的姑娘,看大伯父的意思,早晚是要讓陳未秋認祖歸宗的,母親你是井家的太太,哪有幫着孃家外甥女欺負自家侄女的道理?”
井二太太目瞪口呆,回過神來井恪已經起身告辭了,她忍不住問旁邊的丫鬟,“剛大少爺說了什麼?”
丫鬟盡職盡責的把井恪的話又複述了一遍,井二太太這才知道自己不是出現了幻覺,險些沒被大兒子給氣瘋了。
正好這時候,吊兒郎當的井麒過來了。
“娘,什麼事啊?”井麒拖長了聲音叫道。
一見小兒子過來了,井二太太就如同找到了戰友,連忙拉過小兒子,把崔梅芳的遭遇又給哭訴了一遍,準備接下來把搶了她的錢又拐了她的小兒子的陳未秋給痛罵一番。
“跪就跪了吧,多大個事兒啊!”井麒擺擺手,壓根沒把崔梅芳遭受的屈辱當回事,“再說了,本來就是崔二表姐存心找事!”
井二太太險些沒氣的暈厥過去。
回過神來,井二太太對已經要踏出房門的井麒叫道:“還有個事,你明天早上送你二表姐回黃家!”
“我沒空!”井麒頭也不回,擺了擺手,“她自己又不是沒長腳,不會自己回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