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麻利的縫上了王夫人腹腔上的缺口,竺路白在一旁聚精會神的看着,時不時提幾個問題。
想到她剖開王夫人肚子時,竺路白並不像一般人那樣驚訝,雖然做大夫的膽子普遍都不算小,可竺路白的反應實在不像是頭一次看到開膛破肚。
“您以前是不是也……”未秋含蓄的問道。
竺路白笑了笑,悄聲說道:“我還沒出師的時候,師父半夜領我們去義莊看過屍體。”又補充道:“很多師父都會帶徒弟去看的,丫頭你應該也去看過吧?”
看下刀這麼熟練鎮定,肯定不知道切過多少具屍體了!真叫他羨慕嫉妒恨啊!
頂着竺路白羨慕嫉妒恨的眼神,未秋額頭一滴冷汗,“嗯”了一聲。
竺路白見她分不出神來,把剩下的問題都憋回到了心裡,準備等手術完了再問。
等未秋縫合完傷口,包上了紗布,時間已經過午了。三月底的陽光明晃晃的照在院子裡,未秋出來後還被炫目的陽光晃了眼。
“我娘,我娘怎麼樣了?”一直焦急的等在外面的王婉貞連忙迎了過來。
未秋摘下了大口罩,笑道:“挺好的,下午估計就會醒了,等令堂醒了之後,可能有點昏沉沉的,傷口也會疼,記住不要讓她再睡了,跟她說些話,到晚上再讓她睡。”
王婉貞一喜,心裡鬆了口氣,又問道:“那我孃的病?”
竺路白說道:“王丫頭,如陳娘子所說的那樣,你娘得的不是帶下症,而是疝氣。”
王婉貞驚訝的看向了未秋,讚歎道:“陳姐姐果然神了!”他們請了那麼多大夫,連杏林第一人竺路白都斷言是帶下症,只有陳娘子一個人認爲是疝氣,怪不得能治好名醫們都束手無策的姜大哥。
六月出來後不見姜澤,東張西望了幾眼,問道:“姜大哥呢?去哪了?”
王婉貞笑道:“姜大哥家裡的管事找來了,說是姜大哥的祖父有急事找他,姜大哥只能先回去了。”
未秋點點頭,心裡頭有種說不上來的失落感,她出來後頭一眼找的就是姜澤。這是她在古代獨立進行的頭一個大手術,手術也很成功,她很想和姜澤一起分享下成功的喜悅,沒想到她出來了,他人不在了。
“丫頭,老夫這廂給你賠禮了!”竺路白鄭重的朝未秋做了個揖,“是老夫診錯了病,若不是你堅持診斷,老夫險些成了誤人的庸醫!”
未秋連忙扶起了竺路白,“您言重了,若是您能看到病人患處,肯定不會誤診的。”
竺路白搖頭,“誤診就是誤診,學藝不精罷了,可別給老夫找藉口。既然王夫人所得是疝氣,老夫這裡倒是有一副調養疝氣的藥方,送給王夫人,就當將功贖罪吧。”
說着,竺路白提筆寫下了一個方子,先給未秋看了,笑道:“這是我師父傳給我的,茴香,桔核加柴胡,大黃和附子,煎湯服用,對治療疝氣有奇效。”
不用竺路白多說,未秋和王婉貞也能猜得出來,竺路白輕描淡寫說的這個方子應該是中醫世家不外傳的秘方。
王婉貞拿着那張輕飄飄的藥方,似有千斤重,眼圈紅紅的,最後竟然給竺路白跪下了,激動的不知道說什麼好,“多謝竺大夫,我,我……”
竺路白哈哈一笑,伸手扶起了王婉貞,“要謝就謝陳丫頭,我是看在她面子上給的。”
王婉貞不肯起來,跪在地上轉了個方向,面向了未秋,真心實意的說道:“陳姐姐,多謝您了,我母親要是好了,我給您立長生牌位!”說着,就要給未秋磕頭。
未秋嚇了一跳,雖然多的是病人家屬感激她,送禮塞紅包的都不在少數。但這麼實心眼下跪磕頭的,王婉貞還是頭一個,未秋趕忙拉着王婉貞,怎麼都不能讓她磕下去。
“長生牌位就免了,好好照顧你母親就行了。”未秋笑道,示意六月過來把王婉貞扶起來,“這兩天令堂只能喝稀粥,她即便是餓,你也不能心軟給她吃稠的。”
王婉貞驚訝的眨着眼睛問道:“爲什麼?生病了不得吃點好的,病纔好的快嗎?”
六月早有經驗了,捂着嘴笑道:“要是吃多了,等到上茅房的時候會讓傷口裂開的!”
王婉貞想了一下,便明白了,紅着臉點頭,“我知道了。”
等到下午,王夫人醒了,未秋和竺路白笑着和她聊了幾句,安撫了王夫人的情緒,才帶着六月走了。
臨走的時候,未秋對王婉貞說道:“我明日下午會再過來一趟看看的。”
第二天下午,未秋領着六月到了王家,剛到巷子口,就瞧見一輛馬車堵在那裡,把巷子堵的嚴嚴實實,只容一個人側身走過。
“咦?不是姜大哥的馬車!”六月嘀咕了一聲,看了眼未秋,有些失望。
兩人剛走到王家門口,大門就開了,從門裡頭走出來一個脣紅齒白的漂亮小公子,身後還跟着一個年紀相仿的小廝。
看到未秋後,那漂亮小公子指着未秋瞪大了眼睛,叫道:“是你!”
看着井麒和井恪有幾分相似的面容,未秋就沒好氣,不想搭理他,拉着六月站到了一邊,想等他們走了再進王家。
“聽說你上回惹我大哥氣的不輕,你可真厲害啊!”井麒嘿嘿笑道,“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麼氣到他的?”
能讓他大哥吃虧生氣的人不多,而且看他那個冷淡嚴肅的大哥吃虧生氣……太有愛了有沒有!他真是迫不及待的想知道啊!
未秋朝天翻了個白眼,井二公子“二”成這樣,果真和那個高貴冷豔的井大公子是一個孃胎出品麼?
沒人搭理他,井麒也不生氣,他不急着走了,反正他天生就是厚臉皮,摸着下巴饒有興致的打量着未秋和六月,最後目光停留在六月臉上,上前肆無忌憚的盯着六月瞧,點頭對身後的小廝嘿嘿笑道:“沒想到這兩個鄉下村姑長的倒是有幾分姿色啊!”
姐姐長的已經不錯了,可妹妹長的更好,那鼻子那眼睛絕對是個美人胚子,以他流連花叢的“豐富”經驗來看,這小丫頭長大後絕對是個禍水級別的美女。
他身後的小廝立刻諂媚的笑成了一朵喇叭花,“公子英明!”
未秋礙着他是井家二公子的身份能忍,脾氣火爆的六月可忍不住了,這個討厭的混蛋小流氓都快趴到她臉上了!
“英明你孃親!”六月暴怒道,麻溜的伸腳踹了“自命風流”的井二公子一個仰八叉,讓井二公子的後腦勺和大地來了個親密接觸。
井二公子仰倒在地上,“哎喲”大叫了一聲,精緻漂亮的小臉皺成了一團抹布。
未秋目瞪口呆的看着,阻攔六月的手還停留在半空中。
看着六月生龍活虎,戰鬥力爆表的模樣,未秋默默收回了手,決定還是不告訴六月,她踹了這個國家的頂級官二代,省得把小丫頭嚇的夜裡睡不着覺。
跟着井麒的小廝嚇的魂都飛了,二公子要是有個閃失,他還不被二夫人亂棍打死啊!
“二公子,二公子!”小廝哭着撲了上去,扶着井二連聲問道:“二公子,您可有哪裡不舒服?哪疼啊?”又指着六月憤怒的罵道:“無知刁民,好大的狗膽,你們可知道我們二公子是誰?”
六月跟着未秋這麼長時間,膽子早練出來了,壓根嚇不住她,抱拳撇嘴說道:“你都不知道他是誰,我們怎麼知道!別哭了,難看死了,人還沒死呢,等死了再哭也不遲!”
小廝哭的更傷心了,剛要罵回去,這時王家的門又開了,王婉貞驚訝的站在門口,瞧見這一幕後,立刻臉色不好看了,對躺在地上捂着後腦勺哼唧的井二公子說道:“阿麒,你又欺負人了!”
“誰欺負她了!你哪隻眼睛看見我欺負她了?明明是她打了我!”井二公子氣的從地上跳了起來,他長這麼大,頭一次被人揍,還是被個小丫頭揍了,傳出去他英明神武的井二還如何在京城裡混啊!
“來來來,快來給小爺看看,小爺後腦肯定磕破了,流血了!可疼死小爺了!”井麒嗷嗷叫道,招呼小廝來給他檢查檢查。
小廝慌忙爬起來,扒拉着井二公子的後腦勺看了半天,也沒瞧出來有什麼不對勁的。
“怎麼樣?是不是流血啦?”井二公子問道,看了眼六月,一副“小爺要找你茬”的小流氓模樣。
王婉貞哪能看不出來這個小表弟在故意搗蛋,板着臉說道:“你若真受傷了,不如讓陳姐姐給你看看,人家是醫術高明的大夫,治你這點小傷不算什麼。”
未秋立刻微笑着說道:“我看井二公子的後腦頭皮一定摔破了,我用針線縫幾下,保證好了之後連個疤都不留,怎麼樣?”
“這主意好!”王婉貞捂嘴笑,“陳姐姐縫補的手藝可好了,阿麒,你快過來讓陳姐姐看看。”
井麒聽的頭皮發麻,抽了抽嘴角,朝六月瞪了一眼。
六月這才鬆了口氣,剛看那小公子嗷嗷叫的厲害,嚇的她還真以爲把他踹傷了,這會兒見他還敢瞪人,立刻雙手叉腰,一雙美目露着兇光,氣勢洶洶的罵道:“瞪什麼瞪?再瞪還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