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泰臉燒的通紅,他是個老實人,讓他撒謊跟要他命似的,左顧右盼,支吾了好一會兒,約莫着停留的時間也夠長了,再讓姜澤看下去,他就要向秦雋抹脖子謝罪了,說道:“走吧,爹孃在屋裡等着你們呢!”
未秋淡淡的看了眼同樣心虛的六月,沒有說話,擡腳往前走,經過正房時,像是突然感覺到了什麼,猛的擡頭望閣樓看了一眼。
陳泰腿都要嚇軟了,抹了把額頭上的汗,笑道:“大妹,你看什麼呢?”
“沒什麼。”未秋看了眼陳泰,說道:“總覺得好像有人..”
陳泰心虛的更厲害了,沒吭聲。
還是六月笑道:“有什麼人?要不咱們上去看看?”
“算了。”未秋說道,不管這兩人搞什麼鬼,總不至於害她,她沒必要刨根究底。
秦雋這邊,已經在離潼關十里路的地方安營紮寨,準備和周軍決戰。百萬大軍分成三路,左路由秦衡和許佳帶領,中路由秦雋帶領,右路由盧炳和聶三虎帶領。
原本秦雋是想讓茜茜跟着他的,但茜茜想來想去,跟着父親的話難免被管的束手束腳,什麼都幹不了,不如跟着秦衡。她是姐姐,她想幹什麼,秦衡管不了她。
於是秦雋鬱悶的看着女兒跟着兒子歡快的跑了,心中默默垂淚,覺得自己年紀大了,長大了的女兒不如小時候那麼愛爹爹了。
這天晚上,秦雋的大營迎來了一個特殊的客人。
聽到衛兵通報時,秦雋險些以爲自己耳朵出問題了,讓衛兵帶人過來後,又覺得來人可能並不是真正的周灝,畢竟大戰在即,敢以身犯險的主帥鳳毛麟角。但等人來了,站到了他面前後,秦雋覺得,這就是真正的周灝。
年輕的小將軍一身青衣,英姿勃發,氣勢渾然,站在哪裡都是讓人無法忽視的存在。
秦雋看着他俊美的臉上緊閉的一雙眼睛,心中暗自惋惜,倘若周灝是個正常人,該是何等的驚才絕豔,絕對不輸於當年的周刃。
“周小將軍,我就是秦雋。”秦雋開口道。
“冒昧來見,還請秦大人多多包涵。”周灝開口了,聲音平靜無波,不卑不亢,朝秦雋拱了拱手。“晚輩這次來,是想和秦大人商議件事,還請秦大人屏退無關人等。”
“都下去吧。”秦雋說道。
耳邊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腳步聲,周灝又說道:“還有一個人。”
秦雋回頭看向了虎頭,無奈的說道:“你也出去。”
虎頭驚訝的看着周灝,嘟囔道:“我不走,怎麼能讓您和他單獨呆一起?”
“出去!”秦雋沒好氣的叫道,他還怕一個瞎子?傳出去不笑死人了!
“你怎麼知道我還沒走?”他站的離周灝挺遠,連呼吸都不敢大聲,一點聲響都沒發出來,莫非周灝是裝瞎的?
周灝微微一笑,臉頰上露出了一個酒窩,讓這個嚴肅英武的少年將軍多了幾分年少頑皮,“我進來的時候,聽到屋裡有七個人呼吸的聲音,但出去的腳步聲只有五個人的,除了秦大人,那便還有一個人留在了這裡。”
虎頭悻悻然走了,嘟囔道:“不得了了,現在的孩子一個個都成精了!”
老天,求給他這種普通人留條活路吧!
“周將軍,有話請講。”秦雋鄭重的說道。方纔周灝小露了一手,秦雋不得不對他重視起來。如果說之前他很欣賞周灝,只是因爲周灝是周刃的侄子,他出於對故友的感激,對周灝愛屋及烏,現在則是徹底的欣賞周灝這個人了。
周灝拱了拱手,說道:“秦大人,在下來只想告訴您,明日會戰之時,潼關西門沒有安排守軍,請您帶領您的軍隊從西門穿過潼關,經華山南麓的小路到達渭河,這一路,都不會有軍隊阻擋。”
渭河是京城的門戶,一旦秦雋的兵馬度過渭河,京城便是秦雋的囊中之物。
秦雋緊緊的盯着他,不放過他臉上任何一個表情。
營帳中燭火跳躍,在周灝臉上投下或明或暗的陰影,然而周灝始終神色淡淡的,平靜的訴說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我憑什麼相信你?”秦雋最後問道。
周灝和周鋒這麼做,等於是把毫無抵抗的京城拱手送給了他。便是這兩個人和周隆有血海深仇,他們根本上還是周家人,周隆倒臺,周家就完了,他們作爲前朝皇族,能得到什麼好處?
“明日秦大人可派人去西門一探究竟。”周灝說道。“丟了潼關,對我們也沒好處。”
秦雋又問道:“你們爲什麼這麼做?據我所知,你們周家長房的老弱婦孺都被周隆拘進了皇宮。”
周灝輕嘆了一聲,少年郎英俊的臉上閃過一絲無奈和悲傷。
“和幾十萬將士的命比起來,周家長房才幾個人?”周灝輕聲說道。“倘若能打贏也就罷了,然這場戰爭只能讓周隆多在皇位上坐幾日,何苦要用幾十萬人的性命換取?長房的人在進入皇宮的那天就註定保不住了,倘若再牽扯幾十萬人進來,黃泉路上走的也不安寧。”
秦雋沒有說話,似是在思考周灝話語的可信度。
“我和父親聽伯父提起過您,說您是個仁義之人。”周灝又說道,“我想,不用我們提要求,您也會在戰後善待我軍俘虜的。”
秦雋點頭道:“這個還請周將軍和周小將軍放心,不管我能不能從周隆手裡奪了京城,我都不會在戰場外的地方濫殺。”
“秦大人若是還有疑慮..或者我可以留下來做人質,原本不用我親自來跟您說的,但是我想,我若不來,誠意上總少了那麼幾分。”周灝說道。
“不需要!”秦雋乾脆的說道。
周灝有些驚訝的擡頭,面朝向了秦雋說話的地方。
秦雋笑了起來,起身走到周灝面前,拍了拍周灝的肩膀,說道:“我聽說你是周刃一手教導出來的,你的話,我信得過!”
周灝微微有些動容,如釋負重,點頭道:“多謝秦大人。”
“是我該謝謝你纔對。”秦雋說道,“不過,我不能完全按照你們說的行軍。”
“爲什麼?”周灝問道,“這是攻下京城最快的方法。”
秦雋說道:“因爲你們周家長房的人還在周隆手裡,我若是長驅直入,周隆走投無路,難免會把怒火撒到長房頭上。”
“周刃於我和家人有再造之恩,我不能爲了一己之私,眼睜睜的看着他的家人被周隆殺死。”秦雋鏗鏘有力的說道。
人死不能復生,周刃曾經給予他和家人的恩情是回報不到周刃身上了,秦雋便想好好照顧周刃的家人。
“原本我是想在戰場上活捉周昱,用周昱做人質,交換周家長房。”秦雋如實說道。
提起周昱,周灝輕蔑的說道:“您這個打算實行不了,他雖然是統帥,可他怕您怕的要死,您還沒到函谷關,他就跑回京城去了。”
秦雋登時無語,最後說道:“你先回去吧,你父親該等急了。”
等周灝走了,秦雋分別派親信去了秦衡和盧炳那裡,秘密通知了周灝父子內應他們的事,並讓他們迅速趕來,商量以後的計劃。
秦衡出發前,私下裡對隨從們友情提示,一定要把秦茜保護好了,少了一根汗毛的話..他那個愛女如命的爹會讓你們自掛東南枝的哦!
然而他和許佳出發沒多久,軍中有斥候來報,說是大營西邊一條小道,有四,五騎人馬經過,應該不是我方的人。
因爲秦衡和許佳都不在,斥候便將情況報告給了秦茜。
“離我們有多遠?”秦茜問道。
斥候說道:“不遠,若不是屬下熟悉這裡的地形,很難發現他們,而且屬下認得一人,是周鋒的貼身侍衛!”
“天這麼黑,看清楚了嗎?能確定嗎?”茜茜問道。
斥候是許佳安排的人,跟隨周刃多年,老練能幹,他既然這麼說,那肯定八九不離十了。
“能!”斥候斬釘截鐵的說道。
茜茜嘴角一彎,笑盈盈的站了起來,說道:“那還等什麼,先抓了他們再說!”既然周鋒的貼身侍衛都出動了,那他們護送的人或者東西一定不簡單!
侍衛們立刻哭倒在了茜茜腳邊,“大姑娘,天這麼黑,不安全啊!”
“你們不放心我啊?”茜茜問道。
侍衛們頭都要點斷了。
茜茜嫣然一笑,一手揪起一個,親切的說道:“那就陪我一起去唄!咱們這麼多人,讓那幾個小賊大搖大擺的從我們地盤走了,多沒面子,是不是!”
侍衛們又哭了,他們還是現在就去自掛東南枝算了!
月朗星稀,茜茜帶着二十個功夫好手,在馬蹄上裹上了棉布,悄悄的逼近了趁夜“路過”他們這裡的一行人。
大概是怕人發現,那幾個人騎馬速度並不快,斥候指認出那個周鋒的貼身侍衛騎着一匹馬,手裡還牽着一匹馬,馬上坐着一個青衣人,兩匹馬並行。
茜茜心下訝然,能讓周鋒的貼身侍衛前來護送的絕不是一般人,但周家是軍旅世家,誰不會騎馬?難道是傳說中周刃那個被嬌養起來的兒子?可週大伯兒子應該年紀不大,看青衣背影好像有點壯..不過周大伯就是高大壯實之人,兒子長的壯理所當然嘛!
想到這裡,茜茜眼神一亮,她一定要抓住(營救)可憐的周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