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去了陳家一趟,把秦雋的意思說給陳家人聽了。
陳方立刻說道:“這不合適,阿泰之前從沒當過官,阿雋做的是大事,阿泰萬一乾的不好,豈不是給阿雋添麻煩?”
祝氏原本聽到這個消息很是高興,但見陳方這麼說,失望歸失望,卻沒有吭一聲。
“您也說了大哥沒當過官,怎麼就知道大哥做不好?”未秋笑道,“我看不如讓大哥試着幹幾天,若是乾的好,就繼續幹下去。”
早在來聊州的路上,陳泰就想了去聊州後要找份事來做,靠自己養活父母妻子,現在秦雋提供了個差事,就像是瞌睡遇到了枕頭,便鄭重的說道:“大妹放心,我一定好好給妹夫幹活,倘若我乾的不好,絕不會賴着不走的。”
未秋便笑着應下了。
秦笙萬萬沒想到,他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問秦雋要官,秦雋就封了陳泰一個糧運使。他當然知道糧運使這個職位有多麼的重要,不是秦雋心腹是不可能坐這個位置的,他也沒奢望能當糧運使,可他不能忍受是陳泰當了這個官。
他是秦雋的親爹,陳泰算個什麼東西!陳泰是他們家奴才的兒子,那就是小奴才,小奴才都當官了,他這個親爹沒當上官,臉面何在?
他和秦譽去找了秦雋幾次,都沒見着人,秦雋不是在衙門忙就是在郊外的練兵場,甚至他們連未秋的面都沒見到。
“爹,二弟這是鐵了心要跟我們撇清關係啊!”秦譽有些焦慮的說道。
秦笙心中的不滿不亞於兒子,看着打發他們的太守府下人,卻無計可施,他覺得即便他裝病,秦雋都不見得會見他。
“再等等吧。”秦笙說道,“他總不至於躲我們一輩子。”
秦譽卻等不及了,他沒膽對上秦雋,只能催秦笙,“光是等着不行,肥缺都讓別人佔了,我們本來來的就晚,再等等,還有我們什麼事?二弟能想起我們來?”
“那你說怎麼辦?”秦笙語氣頗有些不善。
“讓二弟的姨娘去找他!”秦譽說道,“他不認咱們,他總不能不認他姨娘,他總是杏姨娘肚子裡爬出來的!”
秦笙猶豫了一下,“杏姨娘那人..她去了就能辦成事?”
不是他看不起自己的姨娘,而是杏姨娘這個人沒心沒肺的,思想簡單,除了能吃,實在沒什麼長處,當初姚家人就是看她一個燒火丫鬟胸******大好生養,人又蠢笨,才送過來給他當姨娘的。
“咱哪能指望她辦事?”秦譽說道,“秦雋是她親兒子,她是向着我還是向着秦雋?”
“那你讓她去幹什麼?”秦笙問道。
秦譽笑了起來,“她進了太守府,咱們纔有理由進去看她啊!到時候要見秦雋,不是容易多了?杏姨娘不願意幫我,她總願意幫你吧,等爹你得了職務,再拉我一把,不就行了!”
秦笙父子埋頭商量對策的時候,秦家四房也炸開了鍋。
秦四太爺跺腳罵道:“真是失策!千防萬防,只顧着防秦笙那個小雜碎了,沒想到讓陳家人不聲不響的撿了大便宜!”
“要我說,咱們家人當不當官也沒啥..”秦綱冒出頭小聲說道,“咱有吃有喝的,何必讓九弟不高興?幾個孩子可都在九弟手裡呢,再說了,咱家除了我,有幾個是當官的料?字都認不全..”
“你得了秦雋的好處,當然幫着他說話!”秦三伯母大怒,“你到底跟誰是一家子的?”
秦綱苦着臉縮了回去,他哪是得了秦雋的好處,他是被秦雋那個煞神嚇破了膽,還有苦說不出。
“也不知道陳氏那個賤婦給秦雋吹了什麼枕頭風..”秦四太爺嘀咕道,“早說這個女人不省事,果然如此,一有好處就往自己孃家身上扒拉。以前還以爲她孃家是當丞相的,現在看看,就是哄我們的,這個媳婦娶的太糟心了,作孽啊..”
秦四太夫人哼了一聲,“那有什麼辦法?秦雋寶貝她寶貝的跟什麼似的,你能讓秦雋休了她?你能安排秦雋再娶一個聽話的?”
秦四太爺不吭聲了,半晌負氣道:“我要有那本事,還用得着一把年紀了看孫子媳婦的臉色?”
看秦四太爺沒什麼法子,秦三伯母更失望了,嚷道:“這日子沒法過了,見天的不把我們當人看!秦綱是你們孫子,我生的就不是你們孫子了?見秦綱有差事了,後半輩子有着落了,就不管我們了!”
“這不是得慢慢想法子嗎!”秦四太夫人惱了,“你不是說你和老六媳婦關係好嗎?你怎麼不去求老六媳婦?”
秦三伯母蔫了,因爲上次她攛掇盧氏找陳氏的麻煩,盧氏現在根本不見她。
“那就先等等吧。”秦三伯母撇嘴說道。
秦雋和未秋顧不上去關注秦笙和秦家四房的情緒,兩個人一個忙着招兵買馬,一個忙着照顧相公和孩子。
六月臨盆的那一天,未秋去了魏家,等了一夜,六月在黎明時分生下了一個大胖兒子。
魏廷小帥哥抱着兒子險些激動的沒哭出來,深感有了後代對得起魏家的列祖列宗了。
生完孩子的六月更像個女人了,身上那股屬於少女的嬌蠻已經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當了母親後的慈愛光輝。
“你這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啊!”祝氏拉着六月的手感慨,“頭一胎就是兒子,生孩子的時候一堆孃家人圍着你。看看你姐姐生茜茜的時候,哎..”
六月笑着點頭,“姐是有後福的人。”
未秋見魏廷雖然年紀輕輕,但把六月照顧的很好,奶孃和伺候月子的婆子都準備的妥妥當當,實在沒她操心的地方,便回來了。
到家後,秦雋告訴她,周刃已經拿下了冀州反賊的總部,活捉了已經稱帝的農民軍首領和他的衆嬪妃和兒子們,正準備前往京城獻俘。
“這麼快?”未秋詫異的問道。
之前農民軍聲勢浩大,險些要拿下京城的節奏,沒想到這麼快就土崩瓦解了。
她又想到姜澤曾代小皇帝發佈了命令,不許帶五十人以上士兵進京,否則視爲謀反,而周刃進京,絕不會只帶五十士兵的。
“本來就是一羣烏合之衆,哪敵得過周刃的正規軍?之前不過是周刃另有圖謀,不想動真格的而已。皇上已經駕崩,小皇帝登基了,他再不進京,就晚了。”秦雋搖頭道,“現在大家都在觀望,看後續如何。”
周家的野心是怎麼都包藏不住的,手上又有軍隊,周刃要是帶兵進京了,小皇帝就是案板上的魚肉。
眼看京城要成了戰場,京城裡的大小官員逃的更厲害了,就在這個當口上,秦雋迎來了一個新的投奔者。
“你怎麼會想來我這裡?”秦雋直截了當的問道,“井恪在洛陽,已經打下了不少地盤,你曾經是他的心腹,他正是缺人的時候,去投奔他不是更好?想來他是不會計較之前的事的。”
葉希苦笑一聲,拱手道:“在下覺得,投奔您比投奔井大人更有前途。”
“這是爲何?”秦雋問道。
“他鬥不過你啊!”葉希嘆道。
說這話,一方面葉希有討好秦雋的成分在,另一方面,也是葉希的真心話。井恪若是生在太平盛世,在祖父的扶持下,將來又是一個井丞相,可惜現在是亂世。
他去過洛陽,來到聊州後,仔細對比了兩地,便有了結論,他自然要把自己押在勝數更大的人身上。
秦雋笑了笑,隨意的說道:“便是葉大人這麼說,秦某也只能給葉大人一個主簿的活幹,不知葉大人意下如何?”
他是願意收留葉希的,在寒門出身的官員中,葉希是十分優秀的,比起那些世家精心教養出來的子弟不逞多讓。但葉希身份特殊,曾經是井恪的心腹,又因爲被遼東稅銀一案連累,不被井恪信任,他只能先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秦大人折煞葉某了,能爲秦大人效力,是葉某的榮幸。”葉希微笑着行了個大禮。
葉希下去後,秦雋揹着手,表情淡淡的看着葉希遠去的背影,距離他和葉希上次見面,已經過去了幾年,那個帶點清高自傲的葉希成了一個老練的官場老手,說話行事再無當年的青澀。
回想起設計坑了井姜崔三家的時候,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原來他已經和未秋一起走了這麼多年,走到了今天的地步。
曾經的井恪對他來說是多麼高高在上的存在,高到井恪隨便動動嘴皮子,都能讓他陷入滅頂之災,高到他要殫精竭慮,使出渾身解數,萬分小心才能對付的了井恪。
那時候的他沒想到,有一天井恪的心腹會來投奔他,他會成爲比井恪更有勢力的人。
當秦雋明白這一點的時候,他藏在大紅官袍中的手止不住的顫抖,握成拳又鬆開,他揹着手,慢慢的走回了內院,推開門,就看到未秋倚靠在榻上看一本志怪傳奇。
“你怎麼這個時候回來了?”未秋擡眼看到他,把話本放到了一邊,笑道。
秦雋坐到了未秋身邊,把未秋摟進了懷裡,壓抑着胸中的澎湃激動,淡淡的笑道:“想你了,回來看看。”
權勢和金錢把他裝飾成了一個富有魅力的男人,可他在面對未秋的時候,一如既往,就好像他還是那個一無所有的守門小校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