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大伯母說的口沫橫飛,恨不得捶胸頓足,她要是早知道秦雋有這造化,就把孃家侄女嫁給秦雋了,到時候太守大人就是她侄子,太守夫人是她侄女,她還不在聊州橫着走啊!
正說着,外頭傳來了一個聲音,喝道:“你們要休了誰啊?”
秦綱連忙說道:“是大爺爺來了!”
還未等秦四太爺站起身來,族長就進了院子,大踏步的往堂屋裡走。
秦四太爺和太夫人有點不知所措,族長都多少年沒來他們這房了,今天來了,還不是沾了秦雋那小子的光!
還是四太夫人先反應過來,坐在那裡問道:“族長老哥,什麼事啊?”
她現在有個當太守的孫子,族長算個啥!她完全不放在眼裡!
族長走到哪裡都是被人敬着的,突然來了個老孃們不把他放眼裡,他憋氣的不行,偏這老孃們有個靠山太硬,他只能把這口氣給嚥了。
“我剛聽你們說把人休了,休誰啊?”族長問道。
秦大伯母連忙把剛纔的事說了一遍,“就該休了!連長輩都不放眼裡,都不給我爹孃他們磕頭!生出來的小崽子也沒點教養,敢在長輩跟前動刀子,活的不耐煩了!”
“我看是你活的不耐煩了!”族長沒好氣的喝道,迎着衆人或趾高氣昂,或好奇的眼神,說道:“你們知道阿雋媳婦孃家是哪家嗎?”
秦綱接了一句,“是哪家啊?”
“是井家!”族長激動的叫道,“阿雋媳婦的爹是井大學士,是皇帝的師傅,她祖父是丞相!你們這羣蠢貨,還想休了她?”
秦四太爺家沒幾個讀書人,便是有人讀書,處在偏遠的山東,也不知道井大學士是何方神聖,但丞相他們還是知道的。
“丞,丞相?!”秦四太夫人驚呼了起來,一時間衆人都不吭聲了,再沒人敢提那個“休”字了。
“不對啊!”秦綱媳婦叫道,“之前不是說她姓陳嗎?怎麼會是井家的姑娘?”
族長哼了一聲,說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從小寄養在陳家的,我聽說,阿雋能走到今天,他岳父井大學士出力甚大!”
族長走後,秦四太爺家裡陷入了沉默,好半天,秦四太夫人不甘心的問道:“就這麼算了?咱們家好歹養了他那麼多年,總不能就沒點回報吧?”
“要不,請大爺爺主持下公道?”秦綱叫道,“說到底,是秦雋不孝順……”
“那有什麼用!”秦大伯說道,“你沒看剛纔族長就是來替那小崽子說話的!人家爲了抱大腿,啥昧良心的事不能幹啊!”
秦四太爺想了想,對四太夫人說道:“過兩天你帶着秦綱媳婦去太守府坐坐,提提這事,我算看清楚了,族長這人啊靠不住,還得咱們家自己想辦法!”
晚上,未秋哄茜茜睡覺的時候,茜茜忍不住抱怨道:“爹爹這邊的親戚真是太討厭了,居然還攔着不讓咱們走,有他們這麼不講理的嗎?”
“別放在心上。”未秋給她掖了掖被子,說道,“家家有本難唸的經的,像咱們家這樣的,已經算是好的了。”
處在秦雋這個位置,還像他們家人口這麼簡單的,整個國家估計都沒幾個。相比之下,秦雋家那些跳樑小醜實在不足爲道。
“我們以後還得和他們打交道吧?”茜茜沮喪的說道,“今天他們攔住你的時候,我真想一拳打過去!”
“可別!”未秋忍俊不禁,“阿衡是男孩子,他拳打腳踢也好,拔刀也好,人家頂多說他頑劣,你是女孩子,要是出拳了,那後果可就嚴重了。”
茜茜點頭道:“我知道,就是知道,才覺得憋屈,練了那麼久的拳腳,都沒有用武之地,眼睜睜的看着他們耍無賴。”
未秋嘆了口氣,說道:“你在我面前抱怨幾句就算了,別在你父親面前說這個,有這樣的祖父祖母,他心裡已經夠不好受的了。”
“我知道。”茜茜睜着一雙和她一模一樣的琥珀色大眼睛,小聲說道,“娘你放心,我不會在爹爹面前說一個字的,還有阿衡,我也管着他,不讓他多嘴。”
有這麼懂事聽話的女兒,未秋整個人都開心的飄飄然了,笑着親了親茜茜的額頭,“真是好孩子,睡吧。”
這個世道對女子有太多的束縛和不公,她盼着茜茜能在她和秦雋的保護下,比一般的女子活的瀟灑輕鬆一些。
回到她和秦雋的房間,秦雋正在靠在牀上,就着蠟燭看卷宗,看到未秋進屋,擡頭問道:“都睡了?”
未秋點點頭,伸手奪過了秦雋手裡的卷宗,扔到了桌子上,橫眉叉腰訓斥道:“都說了多少遍了,晚上不許看書!你是想不到四十就成老花眼,是不是?”
“就看了一小會兒,這一頁都還沒看完呢!”秦雋笑着說道。
未秋斜着眼瞟了他一眼,“還敢犟嘴了!”
“好,好,我錯了!”秦雋舉手投降,等未秋在屏風後洗漱完過來,伸手把未秋扯進了被窩裡,壓到了未秋身上,說道:“不得了了啊!太守夫人脾氣愈發的厲害了,小人真是誠惶誠恐!”
未秋忍不住笑了起來,拍了拍秦雋的俊臉,想起了今天的事,說道:“母親她……”
說起盧氏,未秋也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也有兒子,但她和秦衡之間的相處模式絕不像盧氏和秦雋。到底秦雋不是盧氏的親生兒子,盧氏總是有種底氣不足和心虛,對秦雋和她客氣的不得了。
秦衡要是調皮搗蛋,未秋揪起那小子的衣領,直接往屁股上就是一巴掌,估計打死盧氏,她都不會這麼對待秦雋。
像是知道未秋想要說什麼,秦雋斂了笑容,翻身躺到了牀上,摟着未秋說道:“母親就是那樣的性子……父親一直體弱多病,直到父親去世,母親也沒能生個孩子,祖父祖母對母親諸多怨恨,既惱恨母親沒能添丁,又認爲父親病逝,是母親照顧不周……以後你也不用天天去她那裡,母親愛安靜……”
未秋則是覺得,既然秦築病的厲害,那生不出孩子來肯定不是盧氏的問題,而古代醫療技術落後,皇帝都逃脫不了猝死的命運,更何況一個普通的秦六爺,只是秦四太爺和四太夫人不是講理的人。
“我知道了。”未秋說道,黑暗中摟緊了秦雋的腰。盧氏的命運在現代人看來很是淒涼,但放到這個時代,她已經足夠幸運了,至少吃的飽飯,有個住的地方,過繼來的兒子有出息,還念着她的養育之恩。
未秋只是慶幸,她在這裡遇到了秦雋。
四太夫人是個行動派,第三天就帶着秦綱媳婦去了太守府,跟守門的衙役說她是太守大人的祖母,衙役不敢怠慢,忙稟了內院。不多會兒,未秋親自出來接她了。
“祖母怎麼來了?”未秋笑道,“您要是想念阿雋了,讓綱嫂子過來說一聲,我們過去接您。”
秦四太夫人連忙笑道:“不用,不用,我還走的動!”
說來她自己也覺得奇怪,不知道這個孫媳婦身份的時候,怎麼看都覺得粗俗,可知道孫媳婦出身高貴了,她怎麼看都覺得人家不管走路還是說話,處處都透着一股跟常人不一般的貴氣來。
這種貴氣讓她心生敬畏,對未秋便情不自禁的客氣起來。
未秋把秦四太夫人和秦綱媳婦領到了盧氏住的南院,一進院子,就有兩個穿的乾淨整齊的中年婦人迎了過來,恭敬的向未秋行了個禮,“夫人。”
“去跟老夫人說一聲,太夫人和綱嫂子來了。”未秋吩咐道。
秦四太夫人自從進了盧氏的院子,嘴巴就沒合攏過,盧氏一個人住這麼大這麼好的院子,還有僕人使喚着,相比之下,她這個太夫人過的實在太憋屈了!
盧氏聽到僕婦的通報,立刻出來了,瞧見四太夫人還有點膽怯,笑道:“母親,您來了。”
當着未秋的面,四太夫人不好說什麼難聽話,哼了一聲,就由秦綱媳婦扶着進了屋。
屋子裡擺設清雅,還有四個僕婦伺候着,盧氏穿的也好,秦四太夫人心裡更不是滋味了。
“六嬸,你這怎麼都是婆子伺候的?”秦綱媳婦叫道,“上回我去我表姐家,人家家裡都用的是水靈靈的丫鬟!”
盧氏笑道:“阿雋媳婦本來是要給我買丫鬟的,我說我一個老婆子要丫鬟沒什麼用,不如找幾個年紀大的,還能陪我說說話解解悶。”
未秋笑了笑,沒有吭聲。她覺得秦雋不是盧氏親生的也有好處,盧氏本來就底氣不足,又是個善心的聰明人,倘若盧氏有半點見不得自己好的意思,昨天就把那幾個水靈年輕的丫鬟留下來了。
這年頭,農民多收了三五斗糧食還想買個妾生兒子,更何況秦雋還是四品太守。
“你倒是過的好!沒生兒子也能享到兒媳婦的福!”秦四太夫人酸溜溜的說道,“可憐我這個老婆子是個沒福氣的!”
盧氏臉色立刻白了,囁嚅着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