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不走了!”紅姐急的用力的拍着大腿,眼淚不住的往外淌。
其中一個看熱鬧的礦工漢子說道:“肯定是馬跑不動了,從昨天半夜跑到現在,也夠受的!”
這話一出,好幾個人同時叫道:“紅姐別急,咱們去接凱哥,救孩子要緊!”說罷,幾個人像是組織好的一樣,撒腿就往馬車跑去。
紅姐哭的扯着未秋的衣襟,癱坐在了地上,眼淚嘩嘩的往下掉,看着一羣人賣命似的往馬車處跑,捂着嘴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未秋遠遠的看到許凱從馬車裡爬了出來,往這邊跑,還沒跑到半路,就碰上了來接他們的一大羣人,有幾個跑的快的拿了許凱手裡的藥包往回狂奔,另外的人攙扶着跑不動的許凱往回走。
“藥,藥拿回來了!”紅姐激動的扯着未秋說道。
未秋笑道:“紅姐,咱們趕緊去竈房熬藥吧。”
“對,對!”紅姐恍然大悟一般,搓着手看着離她越來越近的藥包直笑。
兩個孩子喝了藥後就睡着了,到晚上熱度退了一下去,接着一夜好眠。
未秋和紅姐輪流坐在孩子牀前看守着,東方露出魚肚白的時候,未秋打了個哈欠,拍了拍臉頰,又打起了精神。
紅姐頗爲過意不去,說道:“大妹子,你去我牀上躺一會兒吧,這兩天累着你了。”
“不用,等孩子醒了我再看看情況。”未秋笑道。
紅姐看着未秋疲憊的笑臉,真心實意的說道:“大妹子,大姐在這給你陪個不是,以前是大姐做的不對,虧待了你。”說着,站起身來,鄭重其事的給未秋行了個大禮。
未秋扶了紅姐起來,笑着搖了搖頭。
紅姐重新坐下後,看着燭光中睡的香甜的兩個雙胞胎兒子,小聲說道:“大妹子,我也不是不喜歡你這個人,就是聽我哥說你是大戶人家的小妾,我就對你看不上眼,好好的姑娘家,幹啥要給人做小?被主母賣了不是活該麼!咱們認識這麼長時間了,我也看出來了,你不是那貪圖富貴的女人,醫術還這麼高明,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未秋抿了抿耳邊的亂髮,低頭說道:“我一開始就跟魯大哥說了,我不是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妾,我還沒嫁人,魯大哥不信,我只好承認自己是了。”
紅姐一驚,“大妹子,那是那些人綁錯人了?”
未秋搖搖頭,想起了一身錦衣站在他們租來的那個簡陋小院裡的姜澤,丰神俊秀,光華無雙,明明是不久前的事情,可她經歷了這麼多驚險,那些平靜安寧的時光彷彿已經過了很多年了。
“應該不是,我也不知道誰綁了我。我一個行醫開藥的大夫,雖然算不上一向與人爲善,但也沒有和人結過仇怨,我到現在還不確定,到底是誰要害我。”未秋嘆道,這年頭女大夫很稀少,那些人明顯就是衝着她來的。
除了姜澤那邊的人,她實在想不出還有誰有這個狠心和能力把她往死路上推。
紅姐拍了拍未秋的手,自從未秋治好了兩個孩子後,紅姐就恨不得把未秋當親妹子看了。“大妹子,你是個好人,一定是那些人喪盡天良,早晚遭報應!你放心……”紅姐壓低了聲音,“大姐說話算話,一定想辦法把你送出這鬼地方。”
未秋笑着拱了拱手,“多謝您了,我要是能出去,一定一輩子遠離京城,躲在鄉下,不讓您和魯大哥爲難。”
紅姐看着未秋的笑臉,嘆了口氣,“這年頭,好人沒好報啊!”
等兩個孩子陸續醒了,精神頭看起來還好,說話行動也沒什麼障礙,未秋才放心的一頭倒在了紅姐給她準備的牀上。
從她被綁架到現在,不是睡顛簸的馬車就是睡柴火垛,這還是她頭一回睡牀,一躺到牀上,未秋渾身的骨頭像是散了架一般,幾乎是瞬間就陷入了黑甜的夢鄉。
她做了很多個奇怪的夢,一會兒夢見前世的父親系着圍裙在廚房裡做菜,母親在一旁洗水果,還笑着催父親動作快一點,女兒馬上就下班到家了,一會兒又夢見茜茜餓了,哇哇大哭,六月手忙腳亂的哄着茜茜,最後她居然夢到了秦雋,周圍全是白茫茫的,什麼都看不到,秦雋一身青布薄袍,騎在馬上疾馳,風塵僕僕,眉頭幾乎擰成了一個“川”字。
未秋再醒來時,感覺比沒睡還要累,也不知道是不是睡覺的時候流眼淚了,眼睛酸澀的幾乎睜不開。
紅姐聽到了屋裡的聲響,敲了門後進來了,端進來一碗熬的稠稠的米粥,粥上還飄着一層厚厚的米油。
“餓了吧?”紅姐笑道,“先喝碗稀粥,等會兒就該吃晚飯了。”
未秋瞧了眼窗外的天色,揉了揉眼睛笑道:“都這麼晚了,紅姐你睡了沒?”
“睡過了,也是剛醒。”紅姐說道,“這粥是老許他們熬的,你趁熱喝了吧。”
未秋笑着接過了碗,看着和顏悅色的紅姐,突然就覺得心裡一直壓着的一塊大石頭落了地,至少她不必再擔心隨時被人“處置”了。
“還有個事。”紅姐看未秋喝着粥,有些尷尬的開口了,指着門外說道,“那羣粗漢子聽說你是大夫,都求我和老許,想讓你給他們瞧瞧病。我看他們沒病,一個個壯的很……”
未秋大約明白了紅姐的意思,那些漢子幫紅姐許凱運過藥,紅姐雖然不想讓那羣粗漢來打擾她,但抹不開面子。
“好,我給他們看看。”未秋笑道。
紅姐鬆了口氣,連忙說道:“我和老許在你旁邊站着,你放心,那羣王八蛋不敢做什麼的,上頭管這麼嚴,他們膽小的很,我先前說的,都是嚇唬你的。”
等到晚飯後,紅姐在房裡點了燈,要看病的漢子們排成了一列,一個接一個的等着未秋診治。
排頭一個的漢子長的人高馬大,二十多歲年紀,手腳和臉洗的乾乾淨淨,坐在未秋跟前。
“你哪裡不舒服?”未秋笑着問道。
看着未秋的笑臉,漢子有些黝黑的臉在昏黃的燭光下漲的通紅,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後面的人等的不耐煩,吵着嚷着讓他趕緊讓位,別耽誤女大夫的時間。
“女大夫,我還沒成親!”半晌,那漢子石破天驚一般叫出了一句。
未秋抽了抽嘴角,提筆在病歷上寫下了“未婚”兩個字,問道:“還有呢?”
“我,我是小隊長!”那漢子憋紅了臉叫道,“你,你是紅姐的妹子吧?我,我二十五了,我家裡沒爹沒孃,就剩我一個,你,你看我怎麼樣?”
沒等他把話說完,許凱就把他轟走了,“走,走!成心來給老子搗亂的是吧!老子的小姨子你也敢想?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他還沒敢肖想呢,這羣混賬居然敢?!
下一個漢子趕緊一屁股坐到了未秋跟前的椅子上,生怕被人搶了位置。
“那個,女大夫……我這受傷了,您給看看。”這個漢子挺好說話,人也懂禮貌。
未秋笑着看了過去,不過是右手虎口上裂了個口子,像是被什麼尖銳的東西劃爛的,“這個不要緊,回去用清水好好洗洗就行了。”
漢子身後的人們不滿了,紛紛叫道:“這算受什麼傷?!老子腿讓石頭砸爛了都沒覺得疼過!”
“呸,老子這怎麼不是傷了!”漢子回頭瞪眼罵了一句,等再面對未秋時又是一副諂媚討好的笑臉,放低了聲音,生怕許凱聽到似的,“漂亮大夫,我二十六了,也沒成親,不瞞您說,這些人裡頭數我長的最好……”
沒等許凱有所動作,紅姐先發飆了,一腳把漢子從椅子上踹了下去,暴怒道:“滾!”
未秋扶額嘆息,看了眼一排神色各異但同樣明顯都不爲看病而來的漢子們,這病沒法看啊!
好不容易打發走了這些人,紅姐歉意的說道:“這些漢子沒啥壞心眼,都以爲你跟我們一樣,來了走不了,就打起了花花腸子,大妹子你別放心上,他們也是可憐人。”
“我知道。”未秋笑道,聽說這些人是簽了十年甚至二十年的死契,乾的是苦力,沒幾個能熬到契約期滿,但凡家裡有點活路的,都不會來賣身做挖礦的苦力。
晚上,紅姐先去看了兩個已經睡下的孩子,回到自己牀上時,就看到許凱盤腿坐在牀上,眉頭緊皺,像是有心事的模樣。
“你這是怎麼了?”紅姐問道,“孩子都好的差不多了,你還發愁個啥?”
許凱沉沉的吐了一口氣,猶豫了半晌,纔對紅姐說道:“昨天半夜我要出去,碰到了上頭的人,攔着不讓出去,我說了孩子病了買藥,他們不信,沒辦法,我就把陳妹子開的方子讓他們看了……”
紅姐驚的手都抖了,“你跟他們說陳妹子在這了?”
“我這不是沒辦法麼!”許凱嘆了口氣,“咱們這隻許進不許出,當初大舅哥把人送進來容易,想要送出去,怕是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