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仁達就得意的笑了,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喝着茶水,悠悠然說道:“我也覺得她不是個不識擡舉的!既然她識趣,我也不是個得理不饒人的,暫且放她一馬,她若是再敢犯到太歲頭上,那就不能怪我李仁達對她不客氣了!”
“師父您英明!”蔡朋趕忙拍了一句馬屁,知道師父不打算找陳娘子麻煩後,他心裡莫名其妙的鬆了一口氣。
其實不對啊,他原本是想在師父面前狠狠的說上一通那小娘子如何可惡,如何目中無人的,好讓師父想辦法給她穿小鞋,怎麼話到嘴邊,就成了替她開脫了?
而且更讓他覺得不對勁的,他居然還想去那間連名字都沒有的小醫館,去聽聽那些聞所未聞,但似乎十分有道理的診病方法。
壞了,他肯定是病了……
轉眼間,時間已經到了深冬,天上一連陰沉了幾天,等到中午的時候,終於開始飄起了雪花,沒一會兒,雪就下的大了起來。
姜澤從學堂出來的時候撐了一把紙傘,先到醫館接了未秋和六月,把紙傘給了未秋和六月,他撐了一個破褂子頂在頭上,三個人一前一後的往城門處走去。
然而今日城門處卻有些擁堵,往日大開的城門今天只開了一扇小門,還有十來個衙役把守在城門口,一個個的盤查要出城的人。
“這是怎麼回事?站這老半天了,凍的我手腳都麻了。”六月等的不耐煩,跺腳問道,“今兒早上進城還是好好的。”
旁邊一個老大爺接口道:“聽說是城裡進了江洋大盜,縣老爺發了榜文,每個要出城的人都得好好問問,查清楚是哪裡人,才能放出去。”
未秋便點了點頭,把茜茜往懷裡緊了緊,朝老大爺道了謝,安撫六月道:“再等會兒吧,咱們也沒辦法。”
她以前看電視,只看過進城要盤查的,沒想到現在出城也要盤查了。不過不管是江洋大盜還是小盜,應該跟她都沒什麼關係吧,人家也不至於沒出息到偷她一個窮人。
輪到未秋和六月過城門時,負責檢查的幾個兵油子眼前一亮,沒想到這鬼天氣里居然還能碰上兩個漂亮姑娘。
“你們是哪裡人啊?”其中一個衙役問道。
未秋說道:“我們住在離縣城不遠的羅家村……”
沒等未秋說完,另外一個衙役就嘿嘿笑了起來,“小娘子,聽口音不是本地人啊?多大了?”
“我們不是本地人怎麼了?”六月皺眉說道,“你們要抓的不是江洋大盜麼,我們又不是,你們問那麼多幹什麼?”
這羣兵油子肯定是故意的,剛纔前面那麼多大姑娘小媳婦都讓過去了,怎麼到她們倆就給攔下了?
“你這丫頭怎麼說話的?”盤問的那個衙役不滿了,指着六月說道:“我們這是奉令行事,誰說江洋大盜不能是個女的?萬一你們就是,我們拿什麼跟上頭交代?”
“這位軍爺莫急。”原本站在未秋身後的姜澤上前一步,朝幾個衙役拱了下手,笑道:“我是縣裡六合書院的夫子。”
衙役眯着眼看了看姜澤,看他一身書卷味,還穿着六合書院的藍色夫子衣裳,便說道:“怎麼?你和這兩個小娘子是一起的?”
姜澤依然是一副好脾氣的笑臉,“軍爺,這是在下的媳婦和女兒,這個小姑娘是在下的妻妹,她們是早上隨我進城的,軍爺若是不信,去六合書院問一下,便可知道了。”
在這個讀書認字都是奢侈的年代,夫子還是很受人尊敬的,幾個兵油子上下打量了他們幾眼,沒說什麼就擺擺手讓他們走了。
六月拉着未秋高興的走了,姜澤笑着跟了上去,未秋低着頭,一手抱着茜茜,一手攥着六月的手,心裡卻是暖洋洋的。
等回到了家,六月促狹着和未秋咬耳朵,“姐,他說你是他媳婦哩!”
未秋微微紅了臉,擰了下六月的耳朵,說道:“那不是沒辦法麼,他不那麼說,那幾個守門的不會輕易放我們過去。”又威脅道:“你聽到就算了,不許對爹孃瞎說!”
“知道了!”六月有些失望,忍不住問道:“姜大哥不好嗎?你不想跟着秦二公子,那姜大哥不是挺好的?”
未秋瞧見了從堂屋走出來的祝氏,搖頭道:“別說了,進屋吧。”
祝氏和陳方都不是很待見姜澤,一個嫌他窮,一個嫌他不知根知底,而且他們開了春就走,這事……她沒經驗,更覺得沒什麼底氣,還是順其自然好了。
吃過飯後,未秋回屋抱起了茜茜,茜茜已經將近九個月了,小胖腿越長越有力氣,用手扶着她還能在地上顫顫巍巍的走幾步路,但手一鬆開就要栽倒。
這小丫頭摔倒了也不哭,笑呵呵的趴在地上看着人,等着大人把她扶起來。
快過年的時候,未秋用自己賣草藥攢的錢給家裡添置了年貨,陳泰上工的作坊也放了假,從縣裡回了羅家村。
臘月二十三過小年,傍晚的時候,一家人點了油燈,燒了火炕,包起了白菜豬肉餡的水餃,熱熱鬧鬧的圍在一起。
六月抱着茜茜逗她玩,故意把茜茜愛吃的糖放在離茜茜幾步遠的地方,讓她夠不着。
茜茜急的小臉都漲紅了,伸着小手啊啊叫了幾聲,也不見黑心的小姨給她拿糖吃,最後情急之下,甩開了六月拉着她的手,硬生生的往前走了幾步,夠到了炕桌上的糖塊。
“哎,茜茜會走路了!”六月驚喜的大叫了起來,扯着正在擀皮包餃子的祝氏和未秋去看。
祝氏是個麻利能幹的人,手下的擀麪杖轉的飛快,幾乎是瞬間一個面塊就被擀成了薄薄的餃子皮,未秋和陳泰兩個人都包不及。
未秋看着拿了糖,連紙都不知道撕就往嘴裡填的茜茜,眼眶熱的有些發紅,頗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感。
尼瑪的,她一個黃花大姑娘容易麼!
六月慌忙撈過茜茜,奪下了她嘴裡被她啃的****的糖,剝了糖紙把黃黃的高梁糖咬成小塊,塞到了茜茜嘴裡。
“有你這麼當小姨的嗎?”祝氏笑罵道,“見天欺負人家茜茜,當心茜茜長大後不親你!”
六月得意的笑了,吧唧一口親到了茜茜因爲吃糖而鼓起的白嫩臉頰上,“我是她小姨,她不跟我親,還能跟誰親?”
爲了獎勵學會走路的茜茜,祝氏還特意擀了十個特別小的餃子皮,包成了拇指肚大小的餃子,說是專門給茜茜吃的。
等吃過了飯,未秋抱着茜茜躺在了炕上,讓茜茜坐在她的肚子上玩鬧,把吃飽喝足的小肉糰子逗的咯咯直笑。
看着茜茜酷肖她的眉眼,未秋心裡滿是歡喜。剛穿來的時候她是很痛苦自己有個拖油瓶的,現在她養出了感情,有時候反而苦中作樂的想,沒有經過懷孕和生產的痛苦折磨,就白得了一個便宜孩子,還是她賺到了。
她想起那天在飄着雪花的城牆下,姜澤微笑着指着她對別人說:“這是我媳婦和女兒……”
要說她心裡沒有感動,那是不可能的。將來祝氏和陳方肯定會跟着陳泰和兒媳婦過日子,六月也會嫁人。
她渴望有一個自己的家,有體貼愛她的丈夫,懂事可愛的孩子,可以享受到屬於家庭的溫暖。
陳方笑呵呵的看着幾個兒女逗着茜茜,等祝氏收拾妥當進了屋,在暖和的炕上坐下了,陳方纔說道:“今兒都過小年了,再等幾天就是過年。今天趁着時間還早,大家坐一起商量商量,咱們今後到底去哪裡,也好早做準備。”
過不幾天就開春,一家人面臨着是西去京城長安,還是返回東邊汴州的問題。
陳方這話一出,原本熱鬧的堂屋立刻安靜了下來,只有小肉糰子還在不知煩惱的咯咯樂的厲害。
未秋先打破了安靜,輕聲說道:“我們做兒女的,自然先聽聽爹孃心裡怎麼想的。”
陳方便看着祝氏,問道:“連湘,你來說說吧。”
祝氏坐在炕沿上低着頭,摳着手指甲裡的白麪團,半晌才說道:“我都十幾年沒見過你們姥姥和姥爺了……我知道你們都不想去京城,可這次要是不去,以後……估計一輩子都去不了了。”
爹孃辛苦把她養大,若是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了,那她心裡真過不去這個坎。
未秋也理解祝氏的想法,倘若她身處在祝氏的位置上,那她無論如何都是要回京城再看父母一眼的。
“我看不如這樣吧。”陳方和祝氏對看了一眼,說道,“開了春,阿泰就帶着你娘去京城,我帶着秋兒回汴州,在家裡等你們娘倆回來。至於六月,爹孃想問問你的想法,你是想跟着爹和大姐回家,還是跟着你娘和你大哥去京城看你姥姥姥爺?”
其實這是他和祝氏早就商量好的,趁今天這個機會,跟孩子們知會一聲,六月也大了,十歲的女孩早有了自己的主意,他們不願意勉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