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收留

初冬,樓輕雲的船經過一個多月的行駛,終於停靠在平州岸邊。

望着人流如織的碼頭,樓輕雲抱緊懷裡的孩子,也許,這輩子她都老死在這個地方了。

“夫人,該下船了。”旁邊的夏嬤嬤出聲提醒道。

那個男子一聽樓輕雲這麼說,哭喪着臉道:“小人樣貌醜陋,身體又不健全,哪個肯僱傭小人?罷了,夫人既然不願意僱用小的,小的這條爛命,也沒有好值得留戀。小人這就告辭了。”

說着,就立即起身。

看着那個人紅腫不像樣的臉,滿臉子的疹子,樓輕雲放柔了語調問道:“謝謝你救了我們母女。”

若不是他搭一把手,自己肯定掉入水裡,懷裡的孩子必定性命難保。“嬤嬤,給他賞銀吧,我們走。”

她的心跳了跳,隨即喊道:“你過來。”

樓輕雲輕輕拍了一下樓心月的襁褓,最後,還是搖頭拒絕道:“我身邊的下人夠多了,不用這麼多人,你是個堂堂男兒,只要肯幹,不怕沒有一口飯吃。”

一下轎子,樓輕雲就仔細打量這個新家,見紅牆青瓦掩映在一片青翠的山林中,不禁露出了一絲喜色。低着頭,她溫柔對着女兒笑道:“心月一定會喜歡這裡的,這裡很好看的。等心月長大了,娘就帶你去後山踏青。”

那個男子低下頭,侷促不安道:“不是,是小人冒犯了夫人,理當受罰,哪裡敢收夫人的錢。”

等她踏上船板的時候,一陣冷風襲來,她的身子抖了抖,腳一下子踩空,差點跌下船去。就在這千鈞一刻的時候,一個人衝了出來,將她抱住,她才穩住身形,沒有跌下去。

那個男子身形偉岸,遠遠看過去,竟和那個人有着驚人的相似。

樓輕雲抱着心月,躲在內室裡,避免那些下人喧譁的聲音驚了女兒。畢竟,樓心月纔不足三個月,最易受到驚嚇。

夏嬤嬤在心中嘆息,今天多一個人,明天多一個人,這樣下去,還怎麼了得?正想出言相勸,旁邊的孫伯搖頭,夏嬤嬤嚥下到喉嚨的話,任由樓輕雲做主。最後,樓輕雲還是決定讓這個男子跟着自己回去,做個車把式也好。

樓輕雲垂下自己的臉龐,掩去那絲悵然,一步步往船頭走去。

腳步一頓,回過頭,樓輕雲問道:“你嫌棄錢少嗎?”

樓輕雲見他摔倒了,心中動了惻隱之心,夏嬤嬤見她不忍,就知道老毛病又犯了,趕緊拉了拉樓輕雲的衣襟。

那個男子聞言,就一瘸一拐走上船板。等他走到樓輕雲的面前。樓輕雲露出失望的神色,以爲這個男子就是他,結果,不過是個身形相似的人罷了。

樓輕雲一上了岸,才轉身看着佇立在船頭的男子。

樓輕雲聽着沙啞的聲音,微微愣神,這個人除了身形之外,真的是一點都不像自己的夫君,自己怎麼會在那一瞬間產生那樣的錯覺?

樓輕雲的臉一下子變得通紅,她立即跳出那個人的懷抱,快步往對岸走去。樓輕雲身邊的丫鬟和嬤嬤都嚇了一跳,隨即又反應過來,急忙將那男子推回船上去,自己則慌忙跟上去。

夏嬤嬤是個手腳爽利的人,一進門,就張羅開來了,丫鬟和婆子在她指使下,有條不紊忙碌起來,至於男丁,都在孫伯的指揮下,開始將屋裡屋外重新收拾一遍,當然,搬行李的重活也落到這些人頭上去。

樓輕雲被他一跪,嚇了一跳,隨即詫異道:“你不是這條船的雜役嗎?”

也不知道是跪了太久,腳麻了,還是什麼緣故,那個男人一站起身,就沒有站穩,整個人撲倒在地。

樓輕雲的新宅子,是坐落在平州郊外的,交通便利,又不會過於喧譁,最適合樓輕雲隱居。

九俗顧顧梅顧四。樓輕雲很不習慣有人這樣慎重其事地道謝,就讓夏嬤嬤扶起了他,自己徑直坐到轎子裡去。

“夫人,請你留步。”那個男子突然出聲喊道。

樓輕雲自然知道夏嬤嬤的意思,可她真的狠不下心,無奈嘆息道:“不過是多一個人罷了。”

那個男子聞言,突然跪下道:“小人不要夫人的錢,如今小人無家可歸,還請夫人發發慈悲,收留小人吧。如果夫人不肯收小人,小人也只能去討飯吃。”

雪白的牆壁,兩扇黑漆漆的大門,旁邊還蹲着兩隻石獅子,那石獅子十分英武,像是從畫裡走出來似的。大門打開了,夏嬤嬤跟在身後,繼續打量着宅子,走進門,先是一座須彌座花卉紋照壁,轉過照壁,就看到左右三開間,兩處門房,當中就是一方紅牆青瓦的大院子。迎面是垂花門,走進垂花門,便是三開間的紫檀木大廳,懸山頂造型。廳後就是一排紫檀木屏風,轉過屏風,又是紅牆青瓦的院子,迎面就是花廳,還是左右三開間,極其寬敞通亮。穿過花廳,就到了後院。後院有小花園,並兩座小院子。樓輕雲住最大的院子,一排三間上房,並兩間耳房。除了貼身的嬤嬤丫鬟,還有就是心月的奶孃住在上房裡,其他的小丫鬟和嬤嬤去了另外一個院子住。至於男丁,都在外頭的院子落腳。

樓輕雲聞言,神色才緩了緩,“我剛纔說了,多謝你救了我們母女。”再沒有人比心月更重要了,抱着懷裡的孩子,樓輕雲很慎重道:“賞銀是你該得。”

“小人只是替工,前些日子,又被人打瘸了腿,日後想找一口飯吃都艱難。夫人,你發慈悲吧,收留小人。小人不要銀子,給個地方歇腳就行了。”那個男子垂着頭,卑微道出心中的想法。

夏嬤嬤聽出主子話裡的喜悅,心裡也染上了一絲歡喜,睜大眼眸,開始細細打量這新宅子。但見

夏嬤嬤見狀,暗暗打鼓,夫人這是怎麼了?那個人雖然救了夫人,可也輕薄了夫人,按理說,就算不罰,也應當避嫌。

那個男子聞言,十分感激,連續幾次給樓輕雲行禮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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