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微笑道:“別院離這兒太遠,折騰一趟十分不便。還是等天氣暖和了,你帶着小寶一塊過來看我吧。”
顧氏一聽,頓時淚珠滾滾。
“哪裡用那麼久,胡先生說你只要好生休養月餘,病也就好了。你也要好好配合,好好喝藥,知道嗎?”
林琪微微點頭,目光眷戀的在顧氏身上繞了又繞。
顧氏則擔憂耽擱時辰,到別院太晚,又怕路途顛簸,惹得林琪不適,連連交代孟大郎要多加小心。
林琪一直盯着顧氏的側臉,直到簾子撂下,才疲憊的合了眼睛。
睡意隨着藥勁很快襲來。
搖搖晃晃間,林琪似乎又回到了那個窄仄的小屋子裡,周圍一陣嘈雜,似乎有人在外面急促的跑過,時而還有女人驚慌失措的尖叫和男人嚴厲冰冷的呵斥。
林琪動了動,發現沉重的身體忽然變得輕飄。
於是她便起身,走出這間許久都沒力氣走出去的陰暗屋子。
外面的天空澄澈湛藍,綠樹茂密,鮮花錯落,一切都那麼美好。
唯一不太好的是,遊廊里布滿了身穿甲冑的禁軍,總是挑着眉毛,斜視她的丫鬟婆子們被這些禁軍好似驅趕牲畜一般的往前趕去。
瞧着她們狼狽不堪的模樣,林琪不由生出一絲隱晦的高興。
爲了多延長一會兒開心的感覺,她跟着她們來到了前院。
偌大的庭院此時被禁軍三步一崗,五步一哨的把守着,而那些昔日高高在上的貴婦老爺們都狼狽的萎靡成一團,癱軟在地上。
林琪悠悠的轉了一圈,在角落裡發現了被人蠻力扯下金釵,痛得花容失色的單六。
林琪很惡質的飄去她跟前,彎着腰看她哭得涕淚橫流,全無形象的模樣,很不厚道的笑了。
遠處有禁軍沉聲回稟,“大人,所有人員都已在此,物什押解裝車,懇請大人示下。”
有人淡淡的嗯了一聲,林琪只覺那聲音極爲耳熟。
她霍然起身,仗着沒人能看到,便往背對着衆人的那個身着僕射官袍,頭戴黑紗襆頭的男人跟前飄去。
只是,越走近,她就越覺熟悉,可又偏偏想不起來他是誰。
她歪了頭,想要看看那人側臉,就覺身體一陣劇烈搖晃,耳旁傳來雪姣的喚聲。
“姑娘,醒醒。”
林琪眼前一黑,再睜眼便看到雪姣的臉龐。
她恍惚了下,才低低應了聲。
雪姣問她,“姑娘,你怎麼了?可是又疼了?”
林琪擡眼,見她緊張的模樣,笑了笑,道:“沒什麼,就說做了夢。”
“那是夢到什麼不好的了?”
“沒有,”細一想,她還真想不起來到底夢到了什麼,只是隱約記得那夢讓她高興。
不是壞的,雪姣也就沒再多問,只是叫了止兒冬兒幫忙,幾人小心的把林琪攙扶下車。
別院的廂房一早就收拾妥當。
因着林琪如今虛弱,碳爐都一早就燒好,一進屋,頓時溫暖無比。
雪姣把林琪身上裡外四五層的衣裳脫了,只留了兩層寬鬆舒服的,才把她塞進被子裡。
林琪舒服的嘆了口氣,雪姣卻摸着她瘦骨伶仃的手臂,道:“姑娘,要不我把梨兒也接過來吧。”
林琪搖頭,道:“你把她接來,那張氏怎麼辦?小寶還喝她奶呢。”
雪姣撅了嘴去廚下,就見黃嬤嬤正在裡面熬湯。
“嬤嬤,你怎麼來了,”雪姣一怔,又很快歡喜起來。
黃嬤嬤心裡有氣,便沒好氣的道:“我怎麼就不能來?姑娘病了,也不知道差人送個信,要不是旁人說,我都還矇在鼓裡呢。”
雪姣訕訕笑了下道:“那不是姑娘特地交代了嘛,我不敢違逆。”
黃嬤嬤瞪她一眼,盛了碗淺黃色的澄澈透亮清湯,道:“去端給姑娘。”
雪姣聞了聞,口鼻間充斥着雞湯的香味,裡面卻沒有半點油脂。
雪姣呵呵一笑,端着來到屋裡。
“姑娘,來喝完湯,”雪姣小心的舀了一勺,喂到林琪嘴邊。
一入口,林琪便翹了下嘴角,道:“是嬤嬤的手藝。”
“是,”雪姣道:“剛一見到人,還嚇我一跳。”
說着她舉手,把湯送到林琪嘴邊。
林琪一抿,把湯喝了。
清淡微鮮的湯水順喉而下,林琪卻在其中品出了淡淡的甘甜。
喝完大半碗,林琪順着雪姣的力道,重新躺下。
等到雪姣要走之時,她吩咐道:“晚上也喝這個,讓嬤嬤再加一點崖蜜。”
雪姣點頭,放碗時跟黃嬤嬤原話複述。
黃嬤嬤疑惑林琪怎麼換了口味,她熬湯從來不放崖蜜的呀。
黃嬤嬤的到來,多少緩解了林琪食不下咽的症狀。
眼見林琪逐漸臉色紅潤,所有人都十分歡喜。
顧氏也在料理好兒子之後,急忙忙趕來探望。
林琪不願顧氏擔心,便當着她的面吃了小半碗豆粥,以行動表示她正在痊癒。
奈何她肚子實在不太爭氣,只堅持到顧氏出門,便狂吐不止。
雪姣嚇得手腳發軟,連忙要叫人。
林琪怕引來顧氏不安,忙扯住她,等到顧氏的車子出了院門,她已面色青白,渾身打顫。
將將昏厥前,她不忘叮嚀,萬萬不要告知阿孃。
雪姣含淚應聲,急忙跑去找了胡先生過來。
胡先生眼見林琪昏迷不醒,卻沒有什麼良策,只能讓雪姣去熬蔘湯,灌下。
這些日子,他已經不確定自己早前的判斷,未免意外,讓人回城叫了崔硒過來商議。
他以爲林琪這病不在身,在心。
他是郎中,只能醫身,心卻是無能爲力的。
崔硒擰着眉頭,道:“那先生以爲,該如何醫?”
胡先生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崔硒垂目考慮片刻,大步出門。
將近天明時,他重又趕回別院。
林琪昏睡醒來,便看到他坐在牀邊,正耐心的攪着藥碗。
林琪皺了皺眉,看了眼天光,道:“你今天休沐?”
崔硒溫和一笑,扶了她起身,道:“這藥涼得正好,我讓胡先生在裡面加了些甘草,味道比早前好了許多。”
林琪就着他手,喝了藥才騰出空問,“你怎麼知道味道好了?”
她頓了下,有些不可思議,“你該不會嚐了吧?”
崔硒別過頭,沒有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