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侍衛長怕我的人會刺殺左賢王不成?”寶扇道,她也爲此感到奇怪,赫連漠怎會在意這些細節?
侍衛回道:“請縣主見諒,小人只是爲了左賢王的安全着想。”
寶扇見嬴略執意不肯鬆劍,又想他們現在是受人邀請,對方不過是爲了自家主子着想,若是他們不聽勸告就貿然闖入,實在有些唐突。只好說道:“嬴略,你是與我上去還是在這兒等着?”
嬴略緊繃的神情倏然有了異動,雖然只是眉心一蹙,卻顯示了他心裡的焦急,斜眼瞪了一眼侍衛,便將劍丟入對方手中。然而那侍衛依然是有禮的回笑:“多謝副統領體諒。”若不是那雙琥珀色的眼眸,這侍衛簡直讓人難以相信他是西胡之人,因爲行爲舉止實在是太過拘謹得體,與嬴略記憶中粗獷豪邁的西胡人有着天壤之別。
三人由侍衛引領來到二樓廂房,侍衛輕輕敲了門。
“何事?”門內傳來一道聲音。
“稟告左賢王殿下,寶扇縣主到。”
“進來吧。”
寶扇心思起了一絲異樣,她許久不與赫連漠見面,也不敢確定這是不是他的聲音,但心裡卻涌出一種久違的闊別感。
侍衛將門推開,三人進入廂房後便合上了門。
只見身着黑袍的人立在窗邊往下觀望,聽到關門聲時便轉過身來。
“好久不見。”赫連漠道,他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意,這樣溫和的笑意與他豪邁的性格有些不符,尤其是那雙淡綠色的眸子,不似鷹般犀利,倒是透出了一股柔情。
寶扇一怔,因爲對方的眼神而讓她有些尷尬,只得低着頭拉下帽子,露出一頭柔順的青絲。“賢王,好久不見。”
二人坐在桌邊,赫連漠注視着她,眼神雖然曖昧卻不炙熱,要說他比以前含蓄了,倒是有點兒。
“爲何不見阿香?”寶扇倒是期待呼延香快些出現,至少能打破她與赫連漠現在的尷尬局面。
“那麼久不見,你只想着阿香,卻不問我,按理說我與你相處的日子要比阿香還多呢。”赫連漠低笑,手跟着移到她身邊,想要握住她的。
寶扇下意識的將手往旁邊移開,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卻因這一動作笑得更加明媚,將手收回,道:“那信是我寫的,她還不知道你要過來,本來是想給她一個驚喜,可是我還沒說你要過來,她就跑到集市上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她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是個永遠都瘋不夠的野丫頭。”
寶扇忍不住注意到他的手,似乎過於白嫩了,以往她也並沒有仔細觀察過赫連漠的手,卻記得他的皮膚是古銅色的,而現在變得如此白皙?難道幾個月的時間,可以讓皮膚變得如此嫩白嗎?
“賢王似乎變了。”她說道。
“對你還是一樣好啊。”赫連漠笑着。
寶扇有些不適應這樣的他,總覺得他有些奇怪,只得轉移話題道:“寶扇以爲,繼位的會是賢王,左谷蠡王不是無心王位嗎?爲何會……”
“事事無常,這都是我父王的決定,再說,我與三弟是誰做單于不都一樣麼?”赫連漠看起來並不是很意這件事。
“是吧。”二人交談了一會兒,寶扇也得知老單于去世的消息,不由得感慨一番,記得最後一次見到老單于的時候,他還是生龍活虎的,那勁頭看起來
好像能打死一隻猛虎,如今卻和他們幽冥永隔了,果真是事事無常。
嬴略一邊聽着他們的對話,一邊小心的觀察赫連漠。赫連漠的言行舉止讓他十分詫異,就和樓下的侍衛一樣,實在是不符合西胡人的性格。正當他疑神之際,一聲巨響倏然打破了房裡的氣氛,所有人的心情在一瞬間變得緊繃起來。
窗櫺被人踢開,一個同樣與赫連漠身着西胡服飾的人破窗而入。他手中鋒利的彎刀勾勒出殘月的弧度,刀身散發出令人膽寒的冰冷光芒。
寶扇認出了他,正是那日在後山地窖裡遇到的西胡貴族,此時他正敵視着赫連漠,眸中殺機畢露,舉刀便向赫連漠劈來。
嬴略第一個反應就是將寶扇拉過來,然赫連漠比他快了一步。
嬴略大駭,這對小姐來說無疑是危險的,那人分明是衝着赫連漠而來,不能讓小姐待在赫連漠身邊。
赫連麓招招攻向赫連漠的要害,赫連漠將寶扇藏在身後,來人每落一招他便以手肘擋住對方的手腕,招架了幾次,隨着身子的不斷移動,他也快接近了掛在牆上的彎刀。赫連麓即刻翻身躍起,想要阻擋他拿刀的動作,他卻趁機彎身,拉着寶扇穿過他腋下往窗外飛去。
“想跑?赫連漠你給我站住!我要殺了你!”赫連麓看着那二人消息在窗口,欲要追上,嬴略瞬間以腳勾起凳子朝他砸去,他旋身反踢,嬴略猛然將若安推開,那凳子便砸在牆上在他們之間碎開。
嬴略掃開空中漂浮的木粉,眨眼間房內就只剩下他與若安二人。
侍衛姍姍來遲,在門外喊道:“賢王殿下,發生何事了?”
嬴略顧不得多說,抱着若安飛出窗外,將若安推上馬背,又迅速折回樓下將他放在侍衛手中的寶劍拿回,眨眼間就斬斷了馬車的繩索,車轅落下!
“回郡王府通知郡王,若郡王不在就立刻召集黑騎鐵衛前來!我先去把小姐帶回來!”說完他便施掌力朝馬臀上打了一掌,烈馬發出一聲長嘯,路人驚叫,在熙攘的人羣裡衝出了一條道路。
赫連漠帶着寶扇不知跑到了何處,身後的追殺聲持續不斷,寶扇氣喘不定,但時而回首,不知身後何時出現了一隊殺手?眼觀大概有十餘人。赫連麓與他們距離不過一丈,只要再施加點腳力就能追上他們,她卻心想,赫連漠帶着她怎麼可能躲得過這些殺手?
“賢王,你放開我吧!這樣你興許還能自己逃走!”寶扇說道。
“放開你我更不能走了,他的目標是我,我一旦鬆開你他們便會抓你做人質,你以爲我會讓你涉入險境嗎?”赫連漠抓緊了她的手,沒有絲毫要鬆開的準備。
“赫連漠!你要是站住,或許我會放了你的女人!”赫連麓聽到他們的對話,便在身後發出這樣的叫喊聲。
赫連漠冷笑,“信你是放屁!”
寶扇不知那人是誰,可是光看那樣厲人的眼神,就知此人恨赫連漠入骨。她深知赫連漠的性格並不容易與人結仇,要說能讓人對他有恨意,大概就只有一個定山王纔對,可定山王決然不會做出這樣的事。那還會有誰?難道!難道是赫連麓?
她曾聽赫連漠說過,西胡朝廷分爲兩股勢力,一股是傾向於左賢王赫連漠,而另一股則是傾向於右賢王赫連麓。他們兄弟二人素來不和,連麾下將士也是針鋒相對,看此人與赫
連漠眉眼相似,莫非他便是赫連麓?
不容她多想下去,他們已經來到了城西的草場,寶扇這才清楚了他們究竟跑到了什麼地方,這裡正是以前她與雪蘇來捉螢火蟲的地方。
“走!”不遠處的前方就是一片樹林,赫連漠拉着她往樹林裡跑去。
寶扇只來過這裡一次,而且還是夜晚,所以對這周圍的情況並不清楚。那夜月心曾引她來過樹林一次,卻沒有深入,所以她也不知道這樹林裡究竟會有什麼?赫連漠是第一次來京城,更沒有理由知道里面的情況纔對。可是後方殺手追擊不絕,前方那片迷途不清的樹林是草場上唯一可以躲藏的地方,他們唯有深入纔可能逃過一劫。
看着前方二人的身影已經隱入樹林,赫連麓漸漸停下了腳步,一揚手,其他人也跟着停下。
“右賢王,現在該怎麼做?”說話的正是赫連麓手下的一名且渠。
赫連麓逃離西胡時,手下只有兩隊人馬願意繼續追隨他,他們兵分兩路來到天朝。然赫連漠手下個個都是強兵猛將,在逃離途中將他的人馬折去了大半,如今只剩下五十人不到,若不是他悄悄混入西胡商隊,恐怕還到不了天朝京城。
“那邊情況如何?”赫連麓問。
“紫禁城裡到處都是大內高手,屬下無能,無法得知裡面的情況。”
“繼續派人監視着,他們出來了馬上通知我。”
“是。”
寶扇不知自己現在身在何處,四周密林環繞,每棵樹的模樣都幾乎差不多,可是赫連漠卻一直對着一個方向前進。她忍不住問道:“賢王,你認識路?”
“不認識,但是總不能再折回去吧?”赫連漠淡然一笑,牽着她的手始終不放,看她面色蒼白,便問道:“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寶扇始終是個大家閨秀,身體柔弱,腳力也不好,出門的時候不是馬車就是轎子伺候着,現在跑了一段路,確實是累了。此時周圍十分寂靜,那些殺手應該還沒有追過來,也許是迷失在了樹林之中。於是她點了點頭,之後又有些奇怪,赫連漠以前也對她很好,卻沒有細心到這個地步,平時只要心情一好,也不管她身子撐不撐得住,就想邀她去騎馬。
“我去前面探路,你在這兒等我。”他竟伸手摸了摸她的秀髮,寶扇反應過來時他已把手收了回去,“會怕嗎?”
“你快些回來吧。”她自然會有些怕的,一個人待在陌生的環境裡,難免會讓人感到不安。
“我很快回來!”赫連漠對她溫柔一笑,便繼續往前走去。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寶扇心中的不安也越來越強烈,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她死去的那晚,也是經過這樣一片茂密的樹林。可是她依然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不安的情緒要學會隱藏在心底,即便是四下無人,也不能輕易顯露出懼怕,這樣只會自己的思維變得混亂。她拿出隨身的藥瓶吸了一會兒,好壓制住體內的哮喘。
休息了一會兒,赫連漠果真很快就回來了。
“那邊是什麼地方?”寶扇問道。
“我們換另一條路吧,那頭還是樹林,天黑之前找不到別的出路就麻煩了。”赫連漠道,可是他的模樣看起來並不像是會擔心天黑。
“亂走反而不好吧?”寶扇有些懷疑,“那個人是誰?爲什麼要追殺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