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不才,怎麼還能難倒那幾個小兔崽子?”太后言笑,望着自己的一衆皇孫,來時她可聽內侍稟報了一些風聲,這些孩子對對子,居然連個女娃都贏不過,叫他們小兔崽子也不是白叫的。
幾位皇子被責怪也只是笑笑不語。太后撫摸着寶扇的手,憐惜道:“你這孩子多苦磨難,從今往後可要好好的,你父親半生辛苦,有一半原因都是爲了你,你將來可要好好盡孝呀。”說時,太后悄然往寧遠帝那看去一眼。
寧遠帝面色冷然,斜眼看着阮子胥空置的席位,他自然清楚太后在影射什麼,卻不想理會她。對他而言,出席太后壽誕只是例行公事,所謂的“盡孝”不過是做給文武百官看的好戲,家醜不可外揚,何況是天家之醜?所以他與太后不和的事也就只有定山王知道。若不是爲了隱瞞這份“天家之醜”,他連與太后斷絕往來的心思都有了。
太后有些失落,平時母子倆想要見到一面已是難事,見面之後又不親切更是壞事。前些日子她也曾聽到皇帝染疾的消息,所以派人悄悄去太醫院打探,卻得不到一點消息,奈何那太醫院是逼着她動用太后的身份壓制,才迫不得已道出了皇帝身染惡疾的消息。御醫道,這病說好也不好,說壞卻也不壞,平日看起來與風寒無異,也不影響公事,可是一旦發作起來就是疼。
皇帝是她身上掉下的一塊肉,哪有母親不心疼自個兒孩子的?可惜這二十年來,皇帝因爲清貴妃的事,一直拒她於千里之外,她想以母親的身份去探視兒子也不可以。不過對於清貴妃的事她從不後悔。
年輕時,她在宮裡見慣了爾虞我詐你爭我奪的手段,那段日子不知有多少嬪妃成爲她手下亡魂,她狠厲,只是爲了維護自己和兒子的尊嚴!清貴妃表面上看起來只是兒子的寵妾,可是對於整個皇室來說是個大麻煩!她自然不能讓這個麻煩繼續危害皇室。即便兒子現在恨她,她也不後悔當初所做的決定。
“今天是太后的壽辰,哪有叫孩子給微臣盡孝的?太后千萬不要給微臣扣頂大不敬的罪名呀!”嬴謹責怨道,卻讓太后感到十分溫暖。
太后呵呵笑了,“你何時也變得這麼滑頭了?說話怪膩乎的,得了得了,今日是哀家的壽誕,開宴便是!”
此時站臺早已撤去,百官入席,絲竹奏響,身着水袖衣裙的舞優踏歌而來,在紅毯上蹁躚起舞。
寶扇回到了位上,想着太后方纔的反應,低首沉思,以前她從來沒發現,太后似乎與寧遠帝的關係不和。
嬴謹以爲女兒第一次見到太后會有些不習慣,便說道:“扇兒,太后是個極好相處的老人家,你不必害怕,不過若是你真的不喜歡這樣的場面,下次爹也不會勉強你來。”
寶扇淡笑,搖首道:“父親多慮了,往日若有機會,女兒也想入宮多陪陪太后。”她道的是實話,雖然太后兒孫衆多,可是宮中人心險惡,能真正貼心陪着太后的又有幾個?前世太后待她極好,她的確是把太后當作親人看待的。
嬴謹欣慰,“你能這麼想便好。”
壽宴進行不久,阮子胥才匆匆趕來。
寶扇一怔,望着那道熟悉的身影從她眼前走過,酸澀之情倏然便從心底涌出。
寧遠帝微眯着眼問:“愛卿何以遲來
?”
“回稟陛下,微臣前些日子在江南置辦了太后的壽禮,運來時路上出了差池,因而延誤了時辰。微臣親自前去將壽禮取來,故才遲到太后壽誕,望陛下、太后恕罪。”阮子胥跪在地上解釋道。
太后慈笑,“既是如此又何罪之有?皇帝念在今日是哀家壽辰,便恕了太師遲來之罪罷。”
寧遠帝終於看了一眼太后,見她滿目慈愛,便厭惡的轉過頭去,對阮子胥道:“你往日恪盡規守,今日卻因小事誤了時辰,實在不應,不過念你心神操勞,這次便罷了。平身吧。”
“謝主隆恩。”阮子胥站起,一身仙鶴常服穿在他身上顯得十分高瘦,因相貌出衆才學非凡,且家中妻妾成羣,所以阮子胥素有風流才子之稱。
太后顏色暗沉,皇帝竟把她的壽誕說成小事?既是小事他又何必出席?皇帝怨恨她多年,她心中明瞭,可是事情都過去二十年了,他爲何還是放不下?唉!無奈嘆了口氣正了神色,她最終笑道:“阮太師去年送了哀家一隻紫玉寶瓶,哀家甚爲喜歡,不知今年又打算贈哀家何物?”
阮子胥即刻命人呈上壽禮,兩名侍衛將東西擡了上來,衆人無不伸頸探視。阮子胥親自揭開紅綢,一尊金身南極壽仙翁在燈火的照耀下格外閃耀。
全場倒吸了一口冷氣,這尊雕像至少也有三尺高!看那顏色必是足金打造,這次阮太師可是出了大手筆啊!
寧遠帝眸子斂了斂,一絲怪異的神色從他眼底滑過。
寶扇冷笑,前不久父子二人才被扣下了三年的俸祿,現在父親又花重金給太后打造金身雕像,看來太師府在京中的兩間綢緞莊是真的賺了不少銀子。看衆人露出羨慕妒忌的目光,寶扇卻對這件壽禮生不出什麼喜愛之情,有些東西,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罷了。
“素聞江南專出名工巧匠,這南極仙翁雕刻得栩栩如生,江南手藝果真名如其實。”太后點首,尚爲滿意這件壽禮。
“能讓太后高興,便是臣之榮幸。”
阮霧汐也被父親的壽禮震了一跳,原來父親早已準備好壽禮卻遲遲不言,沒想到竟是藏了這樣一件寶貝。往年太后過壽,父親都讓孃親着手準備壽禮,今年卻親自準備,想起上次他們在房中爭吵,她忍不住猜想,難打父親與孃親是因爲那時便起了嫌隙?
“霧汐,蕭兒,還愣着做什麼?還不速速來跟太后拜壽。”阮子胥說道。
阮蕭與阮霧汐即刻出席,不矜不伐的道了祝壽詞。
太后盯着阮霧汐瞧了一會兒,方纔來時她也聽到了阮霧汐的叫罵聲,現見她故作乖巧,便忍不住諷刺:“太師誕有像阮蕭這樣出色的兒子實屬大幸,不過你教養女兒的方式似是有些不妥。”
阮子胥一愣,便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見她低首躬身,兩手緊握,他的眉頭也皺了下去,之前發生了什麼事麼?不過他也不敢多問什麼,便道:“太后明鑑,臣女自幼被劉氏嬌慣,若今日在壽宴上有什麼地方衝撞了太后,還請太后恕罪!”
阮霧汐哪裡知道自己方纔的舉動會讓太后瞧見?往日太后並不與她親切,也不知是不是阮潮鳶那臭丫頭搞的鬼!現在更不好了,嬴寶扇與太后見面纔不過一會兒就如此討人喜歡,往後她想要接近太后豈不是
更難了?父親一直勸她多跟太后親近,說太后對皇孫的婚事十分看重,若是能過了太后這關,她和晉王的婚事也就成了。可惜今晚……
“罷了,現在高興着,也不想談那些掃興的事。”太后道。
阮子胥低低應了一聲,“是。”之後都回席位坐好。
衆人一一進獻壽禮,光是名字便讓人聽得天花亂墜。眼看大官們都賀過壽了,唯有定山王一家是沒有賀壽,雪蘇看時候也到了,便拖着畫匣離位。
“太后奶奶,雪蘇今年也給您準備了禮物哦,我和童兒一起做的,您一定會喜歡的!”雪蘇眨巴着星眸說道。
太后十分喜歡雪蘇,見這小傢伙說給自己備了壽禮,立即眉開眼笑,說要看看這小傢伙究竟爲她準備了什麼禮物?
嬴謹命人把長桌搬到場中,還拿了張小凳子給兒子墊腳,衆人並沒什麼期待,心想兩個小孩子能弄出什麼玩意?
雪蘇親自展開畫卷,起初並無什麼特別,可是漸漸的,畫卷上有了些許綠光閃耀。所有人都以爲是看花眼,於是搓了搓眼睛又仔細瞧去。當雪蘇把畫卷完全展開時,一道幽熒綠光直躥沖天,衆人目瞪口哆,心道不可思議,就連定山王都怔了一下。
太后十分驚喜,在嬤嬤的攙扶下走到了畫前,仔細端詳起那幅畫,接着連讚了三個“好”字。
衆人只是站着不能離近,也不知道那畫上究竟畫了什麼,心被撓得癢癢的,恨不得立刻衝到前面一睹爲快。
寶扇低首微笑,雪蘇雖然沒有讓她看過畫的內容,可是在他的小書房裡,有十幾幅一模一樣的牡丹圖。太后素愛牡丹,想必雪蘇爲了應和太后的喜好,便畫了一幅牡丹圖。他年紀雖小,卻天賦不凡,所以畫出的畫定要高出一般孩童的準備,如今年紀尚小便有此功,日後更是不得了。
雪蘇此刻一臉驕傲,寶扇見他得意的模樣,真想上去捏捏他的小臉。這小傢伙真以爲區區幾隻螢火蟲便能讓畫發光嗎?其實是彥嵐悄悄在染料裡添加了夜明珠的粉末,不過不忍打破孩子們的幻想,也就沒有說罷。
“父親,那禮物你也該送去了。”寶扇提示道。
嬴謹覺得也是,於是端着白玉禮盒走了過去。
太后笑道:“你們父子倆都給哀家備了壽禮?哀家倒想知道,究竟是你的禮物好,還是雪蘇的更好?”
嬴謹淡笑,“到底是雪蘇送的好,微臣這禮物也是在商家那淘得的,哪比得過孩子親手畫的有心意?”說罷,他便揭開白玉蓋子,一道七彩霞光赫然躥出,直衝上天,衆人又是一陣驚歎,暗道這嬴家父子究竟送了什麼寶貝?
嬴謹小心捧出盒內的琉璃樹,“恭祝太后光景天天好,壽辰歲歲增,這是微臣的一片心意,還望太后不吝笑納。”
太后只瞧一眼便認出了,這琉璃樹與她宮內的那棵百年老樹一模一樣,一時如鯁在喉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捧着小樹看了許久,最終才道:“你有心了。”
這棵樹讓她想起了潮鳶丫頭,就連皇帝小時候也曾在那樹下嬉鬧過,她對古樹有着一種特別的感覺。
安王伸長了脖子,因爲被定山王的身體擋着,他什麼也沒瞧見,便說道:“究竟是什麼寶貝?看起來比那勞什子壽星翁還厲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