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要爲小服奪回王位嗎?這幾日, 孟嫵捫心自問,真的要利用一把小服前趙王的正統名號獲取趙國王位嗎?以來經營壯大自己的勢力……
這樣原本可以風平浪靜地成長的小服便被推到趙國的風頭浪尖上了,孟嫵愧疚, 愧疚讓她朝趙國方向踏的每一步, 步步沉重。
風平浪靜地成長又如何?若與庶民泥一般隱於野中, 艱難困苦地生活着每一天, 隨時會被權貴們輾在腳下, 甚至連命也被他們在翻手覆雲中奪了去。
孟嫵一而再,再而三地用此番理由說服自己,自己是在爲小服籌劃, 在這亂世間爭得一席生存的地位,並非是害他。
彷徨的孟嫵靠在一處山石上閉眼想着, 不知爲什麼, 公子穿的身影出其不意地浮現出來。她突然發覺, 不知不覺中,到了最後她竟沿着當年與公子穿一起流亡的路途朝趙國走去。
前方便是衛城, 再前方更是那片山楂林地。
想來往後或許要與他爲敵了……
孟嫵撫額暗歎了一聲,重新振作起來,下令道:“諸位,起程。”
先入衛城,解決補給問題, 爾後再穿過那片山楂林地前往趙國。
衛城依舊是四年前的樣子, 還是那條街市, 一過馬車塵土飛揚。
孟嫵一行, 在衛城找了一家還算乾淨的客棧暫歇下來。
“咚咚咚”一位管事模樣, 手持名謁,從客棧外再經過木樓板上小跑了過來, 敲開孟嫵他們所居處,很客氣地詢問:“從燕國而來的貴人,嫵姬何在?”
孟嫵不由驚詫,他們剛到衛城歇下,便有人指名道姓的問上門來了,要知道爲防敵人的刺殺,這一路上忽東忽西,飄浮不定的連他們自己都不清楚下一刻會走上那條道的行蹤路線,那管事的主人便就能這麼快知悉他們來到衛城了。
孟嫵一行人均朝那管事看了過來,有幾員家將甚至一臉不善的顏色,孟嫵眯起眼警惕地看向管事,管事一身綢衣,比之一般富戶穿得更爲好些。
“何事?”孟嫵並未承認也未否定,只是反問一句。
管事笑容滿面,將名謁奉上,後退一步,垂手立答:“我家主人想召貴人一見。”
孟嫵接過名謁,低頭一瞥,一瞧之下,更爲驚詫,管事口中的主人竟是衛太子季。
這衛太子季乃何意?孟嫵狐疑,於是將名謁遞給噲一瞧。
噲一看,臉色大變,更爲不善,竟按着劍忙上前一步小聲對孟嫵道:“此人非善類,小心則個。”
孟嫵心裡有了主意,便拒絕道:“我等急着趕路,僅在此住一晚而已,實在是無多餘時間拜見衛太子了。”
管事笑容一凝,從來沒見過這麼牛的人,除了這天下數得上的那幾位大人物,還真沒人敢在衛地明言拒絕衛太子的召見。
不過這位嫵姬大有來頭,他可不敢因此怠慢,管事很快地又堆上笑,彷彿剛纔孟嫵並未曾拒絕他一般,扭頭朝客棧喚了幾聲人名。立即一羣健僕將一擔擔禮品從外挑了進來,管事笑着指着這堆禮品對孟嫵他們道:“此乃太子殿下慰勞貴人的,不成敬意,請笑納。”
這是什麼狀況!?看着這快堆滿半個客棧禮品,孟嫵將眼睛瞪得大大的,覺得不可思議,這路上盡是被人追殺,絕沒想到到了衛地竟會有人送禮上門來了,而且送禮的主人還是噲所說的非善類人物。
噲也不得其解,按說這衛太子季在昔日曾與趙人合謀害過舊主人晉太子殿下,怎地會對有仇的小公主送上禮來着。
恐怕是黃鼠狼給雞拜年,噲剛想說出此類拒絕的話,這邊卻聽見孟嫵淡淡一笑朗聲道:“衛太子着實有心,盛情難卻,這些物品嫵便笑納了。”
管他是誰,有人送禮,且收下再說,何況自己乃一方流亡人士,沒有什麼利益給一位堂堂衛太子可圖的地方。
管事見孟嫵收下禮,自己的任務也算達成了大半,到了殿下那兒也不至於被責罰。心一安了下來,腦子裡便晃了晃那日從太子殿前撞着的那位戴面具的貴人,據說是楚國人,連太子殿下緊跟在其後恭送出府。
楚國人乃南趙的恩主,連南趙王都是楚國人扶立上去的,作爲附屬藩國的衛太子當然要對楚國人恭敬有加。恐怕如今這一次衛太子讓他來送禮,與那位楚國貴人關聯甚大,管事暗自揣測一番,於是臉上的笑容越發諂媚,面對孟嫵等人態度更爲恭敬,禮送完了,也不急着走,還在客棧裡跑上跑下打點一番,方纔笑容可掬地朝這些來自燕國的貴人叉手行禮告辭而去。
“公主,太子季乃害你父亡之首惡,有不共戴天之仇,你怎可收下其之禮乎?”噲見孟嫵收下仇敵的禮品,很是生氣,難道公主忘了昔日殺父之仇嗎?
噲不知道這位公主早就換成了另一副靈魂,孟嫵除了本能中對那個夢中的父親有着不一般的孺慕之情,對於其餘的人和事都是陌生的,所以對那個出賣過晉國的便宜表哥並沒有那種入骨的仇視。不願見太子季是因爲噲之前告訴了她的一切始末,開玩笑,她怎敢隨便見一位曾害過這具身體本尊一家的仁兄,誰知道這位衛太子此次召見她有沒有包藏禍心。當然,這送上門的禮品又不會害人,不收白不收,能省下自己一筆錢何樂而不爲!
“莫慮!我自不當忘。”孟嫵安撫噲的怒氣。
“夫人,即是仇敵,此些禮品恐有不妥之處。”一位家將指着這些禮品提出置疑。
孟嫵一曬,便道:“無妨,此時我等在衛地,堂堂衛太子要害人哪需這般拐彎抹角地用禮品毒死人。”
衆人默然。
孟嫵指點着這堆得滿屋的禮品,接着略用詼諧的口吻道:“即能省錢,不收白不收,噫!何樂而不爲乎!”
衆人鬨笑,頓時氣氛輕快了許多。
爾後,衆人樂滋滋地遵着孟嫵之令將禮品分發一空。
第二日拂曉,城門開了,孟嫵令着衆人悄悄離開衛城。
孟嫵一大早悄悄地離開衛城,並不是怕了衛太子季,實在是不願和這個曾害得她失去父親的人多打交道,想來她不可能在仇人面前笑臉應對。這世間講究道義一道,若是你對曾害死過自己父親的人笑臉相迎,同時之前在仇人的地界又收了仇人的禮,這立即便會讓世人產生誤會,置疑你是不是忘了國仇家恨而讓人所詒病,想立足於這世間的孟嫵不想得到這種不賢不孝的名聲後果,也不想惹上衛太子這等大麻煩,最好的辦法便是收了禮趕緊溜號走人。
此時又是山楂花開的時節,雪白的花朵兒綴得滿枝,偶爾有些隨着風動搖晃一陣,便翩翩飛舞下數片山楂花瓣,繁繁點點,遠看着象春雪壓枝頭。
“咦!”孟嫵頓住了向前行的腳步,她看見了遠方長着山楂林處的山巒間有一角類似亭角的飛檐探了出來。
此時恍惚間似乎還有陣陣笛聲順着山風朝這兒飄了過來,側耳凝神,的確那兒有人吹笛,而且很是古樸悠揚。
孟嫵很是好奇,記得以前兩次經過這片山巒並無山亭,真不知是哪位雅士騷客何時在此建起亭子來着。
而這陣陣笛聲着實好聽,勾起了孟嫵的玩興,忍不住朝山亭那兒舉足邁步。
“公主,意欲何往?”噲忙放下剛抱着準備用來生火的柴,出聲問詢越走越快的孟嫵。
孟嫵朝山巒間的山亭遙遙一指答道:“噲叔,嫵欲往高處山亭望上一望。”
“公主,小心則個。”噲有點不放心,自從入了趙地後便不見敵蹤,但畢竟這乃荒郊野嶺,公主一名女子,到處亂跑,安全上恐是不妥。
“無妨,嫵只到山亭一望,不會走遠。”孟嫵擺擺手,不以爲然,“噲叔,自個忙去吧,一會兒,我便會下來。”
噲皺了皺眉,又擡頭朝亭角方向望望,這兒即有人建亭,定沒有猛獸,同時也算是視線範圍內,想來沒有什麼危險,也便放下心來,也就不拘着小主人上山亭逛一逛。
笛聲越來越清晰,孟嫵急切地想瞅瞅是何人將笛子吹得如此悠揚動聽,步子便越邁越大。
轉了個彎,那山亭全貌頓現,四角飛檐,紅柱綠瓦,不過是最爲普通的亭子而已。
然,此刻在孟嫵眼中這山亭卻流光溢彩,耀眼迷目。
一位白衣男子站在亭邊迎風而立,橫笛而吹,白衣獵獵,英姿挺撥,光看其背影便能讓孟嫵覺得此男子乃高華貴姿,非同凡響的極品美人。
只是爲何覺得這背影有點眼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