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種極等卻是頭一回聽到這樣的說法。他們原本以爲這漢官是宋人,是以對皇帝不恭是大不敬,怎料沈拓明知對方是遼國漢臣,卻仍然加以痛罵。
看着幾個少年用不解的眼神看向自己,沈拓輕輕搖頭。儒家學說的“忠”字一說,只是忠於皇帝,忠於涉身的王朝,卻沒有人從民族大義,從國家整體來闡述這個忠字。結果中國有史數千年來,漢奸之多,有如過江之鯽。
遼國漢臣出使宋朝被扣,學蘇武牧羊,數十年不降。如此不顧民族大義的漢奸,竟被時人稱爲忠臣,後世人看來荒唐可笑的事,在當時竟是社會主流價值。
他思索再三,終向這幾個少年道:“民爲貴,社稷次之,君爲輕。這句話,你們可都知道?”
孟子這句話,春秋之後就甚少有儒者敢提起,君權愈重,甚至君爲國家。如此一來,卻教這幾個少年如何明白。
見他們一起搖頭,沈拓又道:“我大宋百姓,同宗同源,炎黃血脈。可是大遼中的漢人,也是如此。大夥兒都是一個祖宗,一個民族。是以大宋也好,大遼也好,大金也好,只有咱們這個大宗族的事,是比大宋大遼更加重要,至於皇帝,那就更不必提。你們記着,無論如何,咱們漢人要奮發圖強,可不要真的讓蠻子踩在腳底!”
這一番話,其實是歪曲了孟子的微言大義,不過用來哄這些熱血少年,卻是足夠。
種極等人握緊雙手,齊向沈拓道:“陛下說的是,咱們漢人不是孬種!”
“好好。你們明白了就好。”沈拓連連擺手,讓他們小聲。
其實這些話,說來風險極大,若不是知道少年心情純真,還出不了內奸和叛徒,沈拓當真還不敢說。
沈拓與這幾個少年侍衛談談說說,只見這宮門處不斷有人出入。看到沈拓青衣小帽站在宮外,不免都瞧上兩眼。
除了金人貴族外,其餘身着宋遼兩國官服的降官,也並不在少數。
有那大宋降官看到故主,卻也是臉紅過耳。但是禮不可廢,這些儒臣雖然愧疚,卻也只得一個個上來行禮,向沈拓請安問好。
沈拓不住側身,並不肯受衆人的大禮。
叩拜諸官,多半是當年的中央朝官,或是虛銜,或是差遣的實官,都是位高權重的大員。一被俘來北方,不降的送往五國城與趙氏父子一起關押。只有這些貪生怕死之輩,願意爲金人做事的,纔可以留在金國各處,爲官做宰。
沈拓心中鄙薄這些人的爲人,心中很是瞧他們不起。雖是如此,卻也知道寧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這些人不守臣節,膽小怕死,成事不足,若是不小心得罪了,壞起事來,卻比十萬大軍還要可怕。
因爲如此,當這些人報名參見的時候,沈拓卻也是臉上帶笑,自己雖然側身,卻令種極等人將這些大臣一個個扶將起來。
正亂間,卻聽一個青年官員報名道:“臣秦儈,叩見陛下。”
種極等並不在意,照舊上前將這官員扶起。
沈拓卻是渾身大震,只覺得後背又癢又麻,如同有一隻毒蛇在自己後背爬過,當真是難受之極。
這中國歷史上最有名,最被人唾罵的大奸臣,就這麼堂而皇之,站在光天化日下,笑吟吟的看向自己。
他用心打量,只見這秦儈身高頗高,大約在一七八左右,身材瘦削,臉部白皙,若不是留着幾縷鬍鬚,居然也算是一個小白臉。
只是眼睛飄忽,見自己看向他時,雙眼便立時移向別處,不敢與他對視。
其實若是在一年之前,這人還算忠枕有節。秦儈在政和五年得中進士,然後歷任太學學正、職方員外郎、御史中丞等官,也算是仕途順暢。在東京城破,二帝被俘後,金人曾經扶立張邦昌爲帝,秦儈仗義執言,堅決反對。金人因他桀驁不馴,將他帶到北國上京,教他吃些苦頭。
此人在未做官時,曾爲私塾教師,自覺苦不堪言,做詩道:“若得水田三百畝,此番不做猢猻王。”
連做教師也覺得苦,數千裡奔波,金兵的喝打斥罵,北方的惡劣條件,教這個原本還有些大義在心裡的官員,立時將態度轉了一百八十度的彎。到上京後不久,便投靠了金國元帥完顏昌,甘爲鷹犬,自此之後,此人一心爲金國效力,最終也得償所願,成爲歷史上最有名的大漢奸。
他此時心中也覺有愧,見沈拓一直盯着他看,卻也是紅頭漲臉,雖然天氣寒冷,卻仍是如芒刺在背。
沈拓見他神情,知道是自己太過着相。不免遮掩一番,向着秦儈笑道:“久不見你,竟覺清減許多。”
秦儈在東京時,雖然隨朝參拜過沈拓幾次,卻很少與皇帝單獨召見。更加談不上有什麼情誼,沈拓如此一說,他心中卻是更加慚愧,以爲沈拓有意譏刺,當下只得諾諾連聲,抱拳退在一邊。
他如此模樣,沈拓卻也不再同他多說。此人奸惡之極,沈拓自然不想在這個時候加以招惹。當下轉轉身來,不再理會。
雖是如此,眼角餘光仍然時不時的瞄上一眼,畢竟能親眼看到這有名的大漢奸,也是異數。
雖然他早已擺脫了幻夢一樣的感覺,一旦遇到這些歷史上的知名人物,卻仍是覺得恍如夢幻,難以相信。
待那進去稟報金主的官員出來,卻也不管沈拓身後的諸多宋官,只向沈拓道:“陛下宣重昏候進見。”
沈拓忙答道:“是,臣尊陛下令旨。”
說罷,便隨着那官員入內。
他如此對答,卻教那些宋人官員極是難堪。各人雖然可以投降,卻仍然視沈拓爲君,皇帝如此被侮辱,卻讓這些官員如喪考妣,比當日北宋亡了國,更加傷心難過。
他們搖頭晃腦,一個個在眼角努力擠出幾滴淚來,唯恐後人。
這些人也知道史筆如鉤,眼前情形,將來估計要被記上一筆。卻只是在心裡想:“反正我不忘故君,沒有太過失德。只是順天應時,輔佐新朝,應該也不算什麼罷?”
沈拓卻不知道這些人的齷齪模樣,他心裡其實也很是緊張。做爲修習過社會公關和官場交際的高級官員,他心中明白,不管你搞多少花頭,做出多少努力,有時候做十件事,卻不如在領導面前的第一映象來的更加重要。
爲什麼甲多做事卻不討好?爲什麼乙的話領導就是愛聽?這裡面固然有很多原因,但領導看你順眼了,你就什麼都好。
而他沈拓現在的“領導”,就在眼前。
金太宗完顏吳乞買,太祖在位時,按女真人兄終弟及的習慣,他被立爲諳班勃極烈,在滅遼,滅宋等諸多戰事中,也立下赫赫戰功,太祖逝後,他的威望地位自然無人可以挑戰,順利即位爲帝。女真人雖然還是有原始部落的宗族會議的遺風,此人的威權卻也足矣如中原皇帝那樣一言九鼎了。
沈拓一邊行走,一邊穩住心神。這金人宮殿很是簡陋,進了宮門不遠,饒過幾個大殿,便是吳乞買日常辦公的地方。
待到了偏殿門外,卻有幾個金兵衛士上前,將沈拓身上摸索一遍,這才揮手放他入內。
沈拓甫一進殿,只覺兩眼昏黑,不能視物。正懵懂間,卻被人用女真話訓斥一通,他猛然醒悟,立時張手掀開衣袍下襬,跪將下去。
口中稱道:“臣重昏候趙恆,叩見大金皇帝陛下。”
一邊說,一邊叩首。
卻聽不遠處傳來幾句女真話,然後又聽人用漢話道:“陛下說,免禮,賜坐。”
這也算是殊儀,沈拓卻也不露聲色,只側身坐在拿來的凳子上,雙手垂於膝上,默不作聲。
這點時間,卻也教他習慣了殿內的光線。
這小小偏殿不大,也就是南人富貴人家的正堂大小。殿內北方,面南而坐的,自然是金主吳乞買。
在吳乞買兩側,卻有數十名女真貴人,就這麼在殿內水磨磚上,席地而坐。
而沈拓身處的位置,卻是殿門一側,他只微微看了幾眼,就知道殿內上下人等,卻也正在打量他。
他也並不說話,只是在嘴辰間露出一絲微笑,雙眼並不刻意迴避諸人的眼神。若是有人用眼神直接打量時,兩眼相交,沈拓便輕輕點首,加以迴應。
片刻之後,各人看過,卻都在想:“這宋人皇帝,卻也是落落大方,比那些臣子好的多了。”
宋人大臣,要麼死不投降,漫罵譏諷都來,要麼戰戰兢兢,卑躬屈膝,沈拓這副模樣,不卑不亢,一舉手一投足,盡顯帝王風範,確實是要比那些臣子高明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