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姚端商議妥帖後,張憲帶着過千將士潛行至城外裡許,到得地方後,便命將士悉數趴下,靜等城中消息。
此時也沒有鐘錶等物,無法精確計時,他們約定的時間是四更初刻,此時人體最爲疲憊,也是睡的最香,趁着這個空擋舉事,最易成功。
張憲趴伏在地,鼻中又是泥土的清香,前方的戰場又隱約傳來白日戰場上的血腥氣,他歷經戰陣多次,這樣偷雞摸狗半夜攀城的勾當,卻還是第一次做,心裡隱隱覺得緊張,只覺得時間過的極慢,有幾次擡頭看天,滿天星斗半輪彎月,卻是渾然看不出來什麼變化。
一直待露溼戰袍,渾身溼冷難耐,不但是他,所有隨行的軍士都有些焦躁起來,雖然沒有人敢說話做聲,一股無形的焦躁之氣卻是在空氣中流淌開來,令人份外的心煩意亂。
張憲也覺得與預計的時間相差了不少,心中七上八下,不知道是不顧城內接應,就直接攀城的好,還是自等下去。
正爲難間,只見城頭上幾盞燈籠亮起,然後又迅速熄滅。
張憲大喜,立刻站起身來,向着自己身邊的幾個軍官小聲令道:“城內接應人馬已經到了城門,你們立刻帶人向前,與他們接應上後,便可行事。”
幾個軍官都是經驗豐富,此時也不慌亂,均是輕聲應答道:“是,請將軍放心。”
說罷他們最先起身,慢慢向前遊走,在軍官身後。千餘壯士依次起身,緊隨在後向着城門處而去。
此時月明星稀,淡淡的月光灑在戰場之上,白晝陣亡的宋兵屍首離的遠地已經被收斂起來,各人越是往前,不及搶回的屍體在月光下看的分明,極是慘烈。
各人忍住心中悲憤,也不做聲,只一徑向煎。因爲害怕驚動城頭守值的金兵,並不敢快速行進,裡許路程。卻是慢慢遊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走完。
到得城下百多米處,雖然極盡小心,前頭仍然聽到動靜,卻聽有人在不遠處輕喝道:“是張將軍麼?”
帶隊的幾個軍官面面相覷。不知道如何做答是好。張憲適才交待許多,卻唯獨沒有提及對方會問他是否來到城下。
正要回姑,卻聽有人在陣後不遠答道:“張某在此,城上是李將軍麼?”
暗處那人“啊”了一聲,顯的極是歡喜,當即答道:“是末將,我的屬下百多人和張知府麾下二百人已經全數潛到城門附近。適才提燈做暗號的,估計就是張知府本人。”
兩人一邊對答,一邊一同向前。相見時都是展顏一笑,張憲先向李顯忠道:“若是破城,李將軍功勞當在第一。”
李顯忠淡然一笑,答道:“功勞不打緊。只要克復太原河東全境,我李家能重回大宋,比什麼都強。”
他說的雖是平常,卻是掩不住地興奮之意。
張憲心中也極是感動,拍拍他肩,只道:“現下不說這些,咱們速去城下。”
“是。”李顯忠精神一振,答道:“連日大戰,金兵累極了,也委實撐不住了。雖然對咱們漢軍多方防範,還是被咱們抓了空子。現下城門只有一個幹戶官帶着幾百金兵勉強支撐着守夜,等咱們奔襲到城下,張知府在城內聽到動靜,也會動手。他們主攻城內城門,儘量打開城門,將軍率部用勾索和雲梯迅速攀城,這樣裡應外合,對方又要防着咱們打開城門,又要應對攀城的將士,必然無法守住。”
張憲聽的大喜,當即只又拍拍李顯忠肩頭,然後便又沉聲令道:“各人聽到了吧?速去。”
諸將早等地心急,張憲一聲令下,百米路程也不再撩飾行蹤,各人連聲下令,千多人疾速向前狂奔,李顯忠一人當先,在前頭帶路,不過瞬息之間,已經到得城下。
城頭金兵聽到動靜,先是懵懂喝問,待感覺不對時,城內暗處集結的漢兵早就持刀砍殺上來,金兵一邊大罵還擊,一面拼命敲鑼呼喊,讓在城頭不遠處營中的金兵前來救援。
正當此時,奔行到城下的宋軍已經用勾索搭住城垛,開始攀城,在後頭跟來的十幾架雲梯也已經跟隨上來,太原城池修地倉促簡陋,根本不能和河北各地邊鎮的雄關大城相比,雲梯架上後,大半的宋軍開始急速住上攀爬。
金兵一面要應對突然暴起發難的城內附屬漢軍,一邊要應對外頭爬城的宋軍,因爲激戰疲憊,守夜的金兵人手遠遠不足,而且都是疲憊之師,哪裡能和一直養精蓄銳的宋軍將士相比,而城內漢軍這兩天出工不出力,根本不如金兵那般搏命,精氣神也遠勝金兵,此時明知破城之後立有大功可以迴歸大宋,更是不要命般拼死搏殺,城頭金兵人數遠不如兩相夾擊的漢軍多,加上下半夜正睡的香甜,倉促之間更覺手腳痠軟,雖然拼死相抗,大聲喊殺,其實已經一觸即潰,根本無法抵擋兩邊地夾擊。
盞茶功夫過去,已經有幾百宋兵登上城頭,將的城頭金兵殺的節節敗退。城內金營中雖然聽到城頭有變,一時間燈火通明開始集結士氣,只是半夜時分各人都脫的赤條條在帳內酣睡,倉促間哪能立刻來援。
張憲眼見城頭已經被宋兵攻佔,立刻命人舉火爲號,今姚端帶領後援即刻趕來。等他身邊士兵點燃火把搖晃示意,城內地漢兵也已經得於,殺退城門附近守兵,搬開封住城門的沙袋,掀開搭扣,只聽那門吱呀一聲,已經是豁然洞開。
“城破啦!”
城內外的兩軍士兵均是大喜,興奮之間連聲高呼,城外不及登城的宋兵餘部沿着洞開的城門直衝而入追殺金兵,火光亮處星光之下,到處是刀光閃爍,早就潰不成軍的值夜金兵越發抵敵不住,開始拼命逃奔,連剛剛趕到的金兵援兵的陣腳,也被敗退下來的金兵衝亂。
城內金兵正慌亂間,卻聽不遠處馬蹄聲如雷鳴般響起,數千宋兵騎兵在這點時間內早就誰備停當,駐營之地距離城池原就不遠,姚端早就唯備停當,一看到張憲信號,便立刻帶着大隊精騎往着城邊殺來。
這樣一來,原本還想着快速奪回城門的金兵總算徹底絕塑,援兵亦是隨着敗兵後退,城頭附近,再也沒有金兵的蹤影存在。
待姚端趕到,張憲也已徑進城,與身着大宋文官袍服的張孝純正在寒暄,一見姚端趕到,張憲急忙招手示意,待姚端趕將過來,與張孝純見禮完畢,張孝純忙道:“這時候也不必客氣多說,將軍不可在此久駐,一定要迅猛進擊,不然遲恐生變。”
姚端笑道:“我這裡三千精騎,加上大人與張將軍的人馬,敵人就是全數來攻,也未必能奪回城門。況且這裡偏狹的緊,大兵無法展開,我管教他來多少人也無計可施。”
“不是這麼一說。”張孝純甚是着急,又道:“太原城是軍事重鎮,當年築城時雖然外城規棋不大,然則內裡街道,皆是用丁宇形構築,最易巷戰。那金人守將完顏九斤早就有言在先,外城不一定能守的住,若是失陷,則整兵與大軍巷戰,這些天他驅趕百姓四處修築街壘木柵,櫃馬角鐵暗溝箭樓四處都是,因着大兵攻城不利,所以也並沒有將守城金兵回撤,現下急速進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最好。若是等他們回去佈置停當,則大宋非得死份慘重,太原城街道房屋盡毀,才能真正拿下城池。”
他還沒有說完,姚端已經知道厲害。太原城當初就是爲了防範契丹而建,原就是一個軍事重鎮,外城修築草率,而內城街道則是爲了巷戰而築,若是那金將一門心思要多殺傷宋兵,使得太原城玉石懼焚,倒確突是極爲扎手。
當下看一眼張孝純,也不及多說,只重重一抱拳,便招呼着自己麾下騎兵往着金兵退去的方向飛速追去。
見他離去,張孝純只覺他帶兵不多,只怕一下子不能掌握全局,此時尚是春夜,頗有些春寒夜露,他卻是滿頭大汗。
張憲看他如此,心中極是感動。張孝純爲了保東京安全,苦守太原近一年,誓死不降,後來爲了保全城中殘餘百姓和士兵性命,城池被攻破後不得已而投降,金人對他極爲重視,百般拉攏,他卻不肯效命,後來勉強任僞齊的尚書左丞,也是絕不會爲金人出一謀劃一策。自雲中趕來太原後,又多次派人與宋將暗中商議,直至今夜裡應外合,打破太原城門,其忠枕之心,委實令人佩服。
只是此時確實也不是寒喧致意的時候,張憲也知道厲害,若是當真被金兵建制分明指揮如意與宋軍巷戰,太原縱能得,只怕也是廢墟一片。
當下連連發令,讓自己親兵的親兵急忙趕回大營,急速傳召全軍整隊前來,必要在天亮之前,三軍將士一起入城,窮追猛打,不使敵人從容應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