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桓知道已經刺激的差不多,當下哈哈大笑,向着姚平仲等人道:“卿等亦是良將,西軍士卒精銳不在岳飛所部之下,今次揮戈東進,經太行攻河北,甚至直入幽燕,那時候上京可就不是震恐,而是要改名易幟,歸我大宋治下了。”
姚平仲等人聞言振奮,當下霍然起身,向着趙桓抱拳道:“臣等得陛下一語誇讚,敢不以戮力以報,死而後已?”
衆人都是帶甲來見,身上數十斤的重甲劈里啪啦的響成一片,伴隨着這般忠心耿耿的對答,當真是擲地有聲,如同戰鼓在側,轟隆做響。
趙桓極是高興,揮手令各人坐下,然後笑道:“張憲與姚端兩部,今日又來消息,他兩人與石子明等部,已經穿越太行,往攻趙城、平陽,爲大軍先拿下落腳點。”
見各人都是滿臉興奮,趙桓又道:“兵貴神速,敵人上京已經知道中原戰敗,正在匯聚兵馬,朕聽費倫報說,女真各部,連十幾歲的小孩也全部召入軍中,完顏宗瀚先前奪權得勝,志驕意滿,一心想着宗弼打場大敗仗,所以支應援助,都有不到之處。此次誰料真的大敗之後,宗瀚知道大事不妙,反而又急召大兵,不顧自己年邁,打算親自到燕京成立行臺,與宗弼遙相呼應。”
趙桓“嘿嘿”有聲,笑道:“朕在五國時,宗瀚王爺曾經來看過朕,看到朕父子在農田裡勞作,還曾經下令讓朕休息三天。後來到上京。宗瀚也曾多方照顧,朕很承他的情,今特赦令,破燕京後。留其性命。也讓他好生種田。”
以宗瀚的年紀身體,其實離死不遠,若是當真大敗虧輸,家敗國亡,只怕他也活不下去,所以趙桓地命令很是無厘頭。
不過眼前的諸多將軍大臣,自然不知道後世慕容復的“以彼之道,還彼之身”的精要,想到能把當年徵宋地元帥擒了下來。然後也發去爲奴爲僕,加以羞辱,便一個個面露狂喜之色,當即振臂高呼。轟然道:“陛下仁德感天,臣等敬服。”
趙桓滿意地點一點頭,對於金國貴族上層,哪怕是正值少年的合刺,他也完全沒有真正寬恕的打算。
斬草除根。不絕後患,只有以殺方能止殺。不殺個血流成河,殺的敵人徹底怕了,殺的中國北境再也有沒人敢於冒犯大國之虎威,才能算完。
這些,他相信曲端這個主帥,還有張憲姚端等人,都會做的很好。而自己這個君主,剛剛只是以玩笑的口吻來表示要饒宗瀚一條性命。底下這羣大將,自然也是心領神會。會把下面的事做的很好,很到位。
爲上位者,自然要講究一下仁義道德,才能使得國家不全是暴戾之氣,不過真地想用仁德來感動蠻夷,那也只是書生意氣,傻蛋纔有的想法。
他只顧說的開心,諸將卻都面露猴急之色,姚端也罷了,張憲卻不是西軍將領出身,算起淵源,只怕也只能算在河北禁軍系統之內。現今岳飛博了大彩頭,張憲的能力,在場地諸將都是心知肚明,其麾下一萬多將士,都是精銳中的精銳,論說戰力雖然不如岳飛的步人甲重步兵,只怕比起其餘諸部,還要更強一些。畢竟岳飛成軍不久,部曲來自各部,訓練再嚴,也抵不得張憲部下全是西軍,全軍上下一心,又已經在一起征戰多年,做戰經驗和士氣,再加上全軍的配合默契,如果張憲狂衝猛打,甚至以一已之力再立下什麼大功,大夥兒的臉面當真是沒處擱了。
這種心理,不但趙桓明白,便是場中諸多大臣,也是心知肚明。張俊與趙鼎等人,對這種門戶之見,並不喜歡,而且亦不是關陝出身,所以並不支持。到是虞允文出身四川,少年時便在關陝各地遊學,關陝四川等若一家,頗有幾分親近,有心爲諸將說話,早些定下主帥率主力出征,只是自己身份尷尬,此次看情形,主帥人選若不是張、趙兩人,便是自己奉命督促諸部,有了這層顧忌,反倒不好說話。
待幾個樞相與趙桓彙報清楚,一切準備工作停當,各人便退往一邊,默然不語。
傻子也清楚明白,皇帝既然並不親征,那麼眼下地當務之急,便是定下出徵大軍主帥,主帥一定,登壇拜將之後,便可率主力出征。
而殿下諸將,除了姚平仲資歷很老,卻因爲前事喪失了主帥資格,便是郭浩曾經擔任行軍主管,卻因爲性格太過沉穩,不能壓服張憲與姚端二人,使得這兩人擅自行,雖然攻克太原,兩個主將卻都受了不同程度的處罰,有此一事,郭浩雖然資歷和能力皆是不俗,也很難擔任主帥了。
趙桓一語評斷:“慈不掌兵,壓不服部將的主帥,朕豈能將數十萬大軍交託於他?”
而眼下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到底主帥是誰,皇帝將任命哪個大臣,或是哪位將軍爲主帥,已經是迫在眉睫。
有不少人猜測聖意在虞允文身上,甚至是急召某個大將到太原來統兵,不過有此資歷的大將,眼下都統兵在戰場之上,無暇分身。況且以西軍將領的傲氣,也不會接受一個外來的將領,爲大軍統帥。
看到各人眼巴巴的看向自己,趙桓灑然一笑,低身吩咐一個殿前衛士,那衛士點頭應諾,立刻轉身而出。
衆人不知道皇帝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想要互通消息,卻又不敢君前失儀,只得一個個用眼色來交流,卻發現對方和自己一樣,都是矇在鼓裡,曖昧的眼神在空氣中拋來送去,到最後卻仍然只是滿頭霧水。??好在趙桓並沒有讓各人猜測太久,一刻功夫不到,那出去傳令地衛士已經摺身返回,躬身向趙桓覆命。
折彥適立身在趙桓一旁,經過昨夜與皇帝的交談,他自然知道趙桓此時召見地是誰,又是什麼用意。只是待看到曲端急匆匆趕到時,仍然不爲人知的皺一下眉。
“臣曲端,叩見陛下。”
曲端並沒有着戎裝,他是經略副使,在宋朝這是一個尷尬的官職,有時候任命文臣,有時候也是武臣來擔任。范仲淹當年被任命爲經略副使時,就曾經覺得是文臣任武職,頗爲尷尬,而曲端原本是武將,擔任此職後,又可以用文臣的身份來見皇帝。
看到他沒有着甲,趙桓微微一笑,等着曲端行禮完畢,便立刻叫他起身,賜座。趙桓心中自然清楚,曲端傲氣難改,雖然自己加以點醒,多年積習又豈能一朝盡去,不肯着甲前來,就是因爲覺得自已不曾擔任軍職,而又知道趙桓身邊有不少大將侍立,爲免尷尬,是以穿着文臣袍服前來。
他也並不和對方計較,等基本的禮節一絲不苟的執行完畢後,趙桓頷首示意,一個青年侍臣立刻上前,躬身侍立。
趙桓笑道:“毛卿文辭最佳,你親擬詔吧。”
皇帝任命大臣,頒佈詔令,以宋朝的傳統,當然是知制誥一手操辦。只是知制誥位高權重,其實又不僅僅是一個文辭之臣,所以趙桓又在身邊拔擢了不少文辭品性俱佳的文士,以中書舍人兼翰林學士的身份,隨時草詔,這樣在行政效能上提高了不少,也使得幾個知制誥大臣息勞不少。
此時奉命草詔的便是翰林學士毛倪,青年英俊,文詞俱佳,聽得皇帝誇讚,也是不露聲色,當即研墨鋪紙,執筆在手,等着皇帝發話。
趙桓斜倚在寬大的木椅正中,渾身卻仍然充斥着帝王尊嚴,他沉吟片刻,便道:“河東經略副使曲端,出身將種武勇過人,且又多謀略,爲將多年,威信號於三軍,今命爲河北招討行軍總管,統領三軍,以伐兇頑。”
趙桓已經爲帝王多年,雖然叫來文詞之臣幫助草詔,其實自己口中所說,已經與當時的詔書用詞相差不遠,那毛倪只是略加潤飾,便以成章。
曲端昨日剛與皇帝交心,知道自己重獲信任,卻不曾料想今日朝會,皇帝急召前來,競是當着衆人的面,任命自己爲河北招討總管,成爲大軍統帥。
十五個軍近二十萬人,再加上河北義士數萬人,在宋朝開國以來,還沒有哪個大將,能一個人統領如此一支龐大的軍隊,奉命出征做戰。
看着面部表情急驟變幻,忽青忽白,時紅時黑的曲端,趙桓還真擔心他一時受不住這樣的驚喜,成一個武范進,當即溫言向着對方道:“怎麼,曲大將軍不奉詔?”
曲端到底行伍爲將多年,心智城府已經非常人可比,一瞬間的激動過後,已經是回過神來,看着皇帝神情親切,看向自己,曲端心中只覺又酸又熱,當即跪倒在地,叩首道:“臣豈敢不奉詔,只是陛下如此信重,臣委實慚愧難當。”
“不必如此。”趙桓伸手將他扶起,笑道:“有文有武是曲大,此歌朕剛至關陝,便曾聽聞,你不爲主將,誰能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