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悠揚哭夠了鬧夠了喊夠了,再加上身體虛弱,竟昏睡過去。
等到渾渾噩噩中再次醒來時,發現只有連理守在她身邊,握着她的手,趴在牀沿上睡得正香,看樣子是累壞了。夏悠揚想把手從她手中抽出來,卻不小心弄醒了她。
“姐姐醒了?你可嚇死我了。”小丫頭的眼淚眼看着就簌簌的往下落。
夏悠揚擡手擦了她的眼淚,歉意的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連理擔心的說:“姐姐,可不只是我擔心,還有魏井,也來看望你了好多次。從你那天捱了打,時醒時睡的,這六天裡少爺幾乎都沒歇息過,整日整夜的守着你,誰勸也不聽。”
夏悠揚眼前浮現他憔悴的樣子,心裡一疼,忙問:“他去哪兒了?”“少爺說是去找羽公子,要他幫忙尋好的大夫爲姐姐治病。”
說話間門被推開了,寂青覺首先走進來,見夏悠揚醒了,臉上的喜悅毫不掩飾,一個箭步衝過來扶住她的肩,驚喜的問:“你醒了?”夏悠揚點點頭,輕聲說道:“對不起,讓你擔心了。”寂青覺淡淡的笑了一下:“醒了就好啊,不想讓我擔心以後就別病了。對了,羽公子請來一位醫術高超的大夫,讓他給你看看。”
說完就有一個老頭走進來。
六七十歲的樣子,發須花白,身着深紫色的上好綢袍,夏悠揚無意中的一瞥發現他袖口沿處的宮繡,心中一震,他是…御醫!就算以將軍的身份請御醫來看病都已經是皇家的恩寵,可是以自己的身份,御醫怎麼會?她的眼神從老醫生身上轉到羽公子身上,看着他表情淡淡的,好像請來一位御醫對他來說並不是什麼麻煩事,難道......
老頭替夏悠揚把了脈,又在她身上仔細檢查了一番,然後退到一邊說:“將軍,我檢查過了,這位姑娘的外傷已無大礙,只是受板子時傷了筋脈,所以腿部沒有感覺。”“那可能治好?”寂青覺忙問。“盡力而爲,請將軍隨我出來一下。”
夏悠揚看着窗外他們模糊的身影,凝神細聽。羽公子先開口:“她的腿可能治好?”“回...公子,時間拖得久了點,不好治。”“青覺,你放心,既然是你求我的事情,我一定會幫你辦到。”羽公子向寂青覺保證。
“李晟,你聽好,用出你所有的才智,若是治不好,你們全家,也不用在雲逸國待下去了。”羽公子淡淡的說,可是身上凌厲的氣勢瞬間爆發出來。老頭忙跪下磕頭說:“老臣定會竭盡全力。”後面的談話夏悠揚沒再聽下去,心中的猜測已經被證實。
呵呵,好一個羽公子,身上自然流露出的高貴,非常人所擁有的天人之姿,能讓御醫俯首稱臣,這等身份,不言而喻。而大家都稱他爲羽公子,皇族的人,名中帶羽字的,除了二皇子君南羽,別無他人。
可是這個時候夏悠揚唯一擔心的是他與寂青覺走得如此近,到底是爲了什麼?是真正的友情,還是隻想利用,抑或兩者都有?爭權奪利的事情她很瞭解
,萬一失敗了,就是死路一條。
之後的幾天裡,夏悠揚每天都被那老頭用針扎得像刺蝟,又被寂青覺逼着喝下苦到想哭的湯藥,第七天終是有了起色。半月後夏悠揚可以下地行走了,但腿上卻總是無力,經常軟綿綿的。
那御醫說以後讓她加強身體鍛鍊,不然這次傷了筋脈會給以後留下病根,寂青覺就在每天他練武時教她些簡單的基礎,以強身健體。這段時間夏悠揚一致對外稱病誰也不見,雖然身體恢復得差不多了,但也沒有人來找她幹活,她也樂得清閒。
正巧大公主回家省親,有好一段日子太后沒有召見夏悠揚,後來太后派人來找夏悠揚,夏悠揚告訴太監說向太后告個假,說自己偶感風寒,讓太后不要擔心,自己好了就去陪她老人家,太后派人送了些補品,就讓她在家好好休息。
一日夏悠揚在花園中散步,發現府中來了客人,個個衣着光鮮,一看就是富家子弟。然後才聽說,主角是當今右相之女陳紫雲,是寂青覺從小就在一起玩的青梅竹馬。寂老將軍對她的到來很是開心,右相乃天子之下第一人,對於他的女兒,無論寂老將軍是出於真心的喜愛還是假意的奉承,擺了豐盛的宴席款待,之後一羣人在亭裡喝酒吟詩,後來他們好像很有默契,人羣漸漸散去,只留下寂青覺和陳紫雲二人。
陳紫雲皮膚白皙,柳眉鳳目,俏鼻朱脣,盈盈腰肢不足一握,笑容溫和沁人心脾,看寂青覺的時候眼中無他,夏悠揚看着陳紫雲和寂青覺談笑風生,突然意識到,她以前只是一心想着來尋他,無論做什麼都願意,可是現在才發現,自己沒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而且還有可能要和別的女人一起分享他。
陳紫雲有家世,有相貌,周身的一切都彷彿完美的無懈可擊,只有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他吧。現在的自己,什麼都沒有,拿什麼與別的女子競爭呢?
夏悠揚就那麼站在門口定定地看着他們,看着這兩個人郎才女貌,門當戶對,突然覺得自己那樣渺小,天下起雨也渾然不知。當寂青覺打着傘爲陳紫雲遮雨向她這邊走來,爲了不讓陳紫雲淋到一絲一毫,不惜讓自己暴露在外面,夏悠揚曾經以爲,自己唯一一個可以讓寂青覺如此呵護的人。但事實證明,是她太天真了。
她只覺得心裡很痛,痛的好像心已經不在身體裡。雨大路滑,陳紫雲一個不小心差點在石階上滑倒,寂青覺忙騰出另外一隻手攬住她的腰,陳紫雲則是順勢靠在寂青覺懷中。寂青覺擡頭髮現了大雨中的夏悠揚時,眼中閃過一絲窘迫,想推開靠在自己身上的陳紫雲,卻因傘外雨大,到底也沒有用力。夏悠揚再承受不住陳紫雲臉上幸福的笑容,最後瓢潑的雨幕在她的眼中慢慢闔上。
“姑娘前些日子身體還未復原,心中鬱結,又淋了雨,高燒了幾次,身體很虛弱,要好生休養…”大夫絮絮叨叨地囑咐了一些注意的事情,連理把頭點得像小雞啄米似地。夏悠揚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心裡恍恍惚惚的,寂
青覺來看過她幾次,夏悠揚都讓連理回絕了,想見他,卻更怕見他。
從上次捱打夏悠揚就一直病怏怏的,竟拖了一年,沒人管她這麼久都不工作,不想也知道,肯定是寂青覺的示意,而且還聽說上次打她的那兩個家丁一人捱了五十下,被逐出府去。可是夏悠揚對於這些寂青覺爲她做的事絲毫提不起興趣。她多想隔絕一切關於寂青覺的消息,可是她做不到,她的心不允許她這樣做,備受煎熬。
夏悠揚又像往日一樣賴在牀上,門吱呀一聲開了,她看也沒看就問:“連理,你今天白天沒有工作嗎?臭丫頭,又偷懶啊。”可是回答她的卻是那個日思夜想卻又不敢相見的人。“悠揚,是我。”寂青覺的聲音很低沉,她辨不出他此時語氣中的感情。
平復了一下心情,背對着他說:“少爺,奴婢累了,想歇一歇,您請回吧。”他突然衝過來抓着夏悠揚的手腕,一下把她從牀上拽起來,眼裡盛滿怒意,吼道;“你歇一歇?你這一歇,歇了多久了?什麼歇一歇,都是藉口,你爲何要躲着我?”
眼淚在夏悠揚眼裡打轉,她卻忍着不讓它流下去,緩緩道:”少爺,你抓疼我了。”他仍是沒鬆手,拉着她使勁搖晃:“你說啊,說啊,給我個理由!”
理由,呵,理由?!夏悠揚再也忍不住,大聲喊道:“你想要什麼理由?想讓我告訴你我經歷兩世爲人只爲來尋你?告訴你我從來到這雲逸國就一直很壓抑?告訴你我不能接受一夫多妻?告訴你那天你和陳紫雲在一起我多麼心痛?你還想知道什麼?知道什麼?想知道我爲什麼心中鬱結?想知道爲什麼我一病不起?我的苦,我的痛,我的隱忍,我的心酸,你懂嗎?懂嗎?”壓在心底的感情噴發而出,夏悠揚咆哮着,眼淚早已衝出眼眶。
寂青覺眼裡閃過驚訝,“悠揚?你怎麼了?怎麼淨說些胡話?燒糊塗了?”
“對啊,我是糊塗了,我太糊塗了,我到底來這裡做什麼?爲什麼會放棄冥宇來尋你?我真的好糊塗,我是世上最傻的人!”到最後她已經是歇斯里地的喊叫。
寂青覺鬆開抓着夏悠揚的手,突然冷冷的看着她,語氣肅然:“冥宇是誰?你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你那宗捲上記錄的資料根本不屬實。”夏悠揚看着他陌生的眼神,心突然沉下去,原來這兩年多,他都沒信任過自己。
她突然笑道:“少爺高看我了,我若真是被安排進府中的探子,怎麼會在身份上讓人起疑呢?”然後不再置一言,又躺了下去。夏悠揚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走的,只是一覺醒來又是新的一天。
夏悠揚沒想到第二天羽公子竟然來看望自己,他倆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忘了怎麼扯的話題,竟談到他想借青覺生辰請大臣們聚餐,但不知是親自請還是以寂青覺的名義請。
夏悠揚不知是真的燒糊塗了還是怎麼樣,沒經大腦思考,一番話就脫口而出,害了寂青覺,又差點要了自己的小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