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猛的武功沒有蕭何那麼厲害,但在江湖上也能稱得上一把好手,我與他一直打個平手,但是此人陰險狡詐,陰招太多,逼得我最後不得不分出雙劍,經過幾番試探挑逗,已經確定他招招式式暗藏殺機。
可是比賽規則不許下殺手,我的經驗與他比還是太少了,竟然一個不小心將自己暴露在他劍下,已經來不及揮劍抵擋,臺下的不少人看到他竟然敢對我下殺手,頓時亂了,卻又被攔着上不得臺。
我本已做好準備拼着受傷結束他性命,他的動機大家都看得清楚,我即使是殺了他,想必大家也不會有太激烈的反應。
卻不料一個紅色的影子如大鵬展翅般從天而降,袖袍一揮將我推至一邊,等我站穩腳跟就看到蕭何的劍穿過石猛的心臟,一劍就斷了他的生機,而他自己也被石猛的劍刺中肩膀。
他拋開石猛的屍體,站在我身後側對臺下烏泱泱的人羣沉聲說:“少主乃我鳶木閣閣主親生血脈,武功高超,膽識過人,可擔當大任,接下閣主之位。”
然後單膝下跪大聲說:“屬下鳶木閣大護法蕭何,拜見閣主。”
然後是金伯和水婆婆,從臺下躍起跪在他身後齊聲道:“拜見閣主。”
隨後臺下所有的人都單膝下跪,高呼“拜見閣主。”
我擡擡手,示意他們起來,我看着臺下的人,他們都仰頭望着我,有的人臉上洋溢着希望的光芒,有的人則是一臉崇拜,有的人是欣慰的笑。
我微微一笑,用內力將聲音傳出去:“我回來了,今後,你們不必再躲躲藏藏,我會讓我們的雄風,重現江湖。”
這一句瞬間點燃大家的熱情,臺下一片歡呼。
但人羣並沒有因爲激動變得毫無秩序,片刻歡愉之後又恢復到肅靜狀態。
我不禁暗自心驚,這些人,訓練的好有素質。
“閣主,屬下有兩罪,罪一保護不力,將閣主置於險境,罪二在臺上殺了人,破了規矩,請閣主責罰。”人羣剛靜下來,就聽到蕭何中氣十足的聲音,傳遍全場。
我本想說他救了我,罪責就免了,但金伯給我使眼色,示意我不可。
我只得板着臉問:“大護法,既然你已知罪,那你便告訴我,此二罪該受什麼樣的刑罰?”
“回閣主,罪應鞭策五十。”他大聲回答。
我知道,他是讓我借這個機會立威,雖然我心中不忍,但我沒有辦法。
我深吸一口氣,沉聲說:“來人,上鞭子,雖然你救護閣主有功,但我鳶木閣向來獎罰分明,錯了便是錯了,就由本閣主親自執鞭,好讓你長長記性。”
然後我就握緊鞭子,一鞭鞭抽在他胸前。
蕭何,蕭何,對不起,對不起。
我強撐着自己,鞭鞭結結實實抽在他身上,每聽到一聲,我的心都會顫一下。
他身上數不清的血痕,肩上的傷也血流不止,第五十鞭行完,我手一抖,鞭子掉在地上,卻要強裝鎮定的轉身離開,淡淡扔下一句:“好生照顧大護法,待身體大好,本閣主再進行封賞。”然後快步轉身離開。
推開身後跟隨的下人,我衝進房間裡,不停的懊悔。
梓鳶,現在你終於赤裸裸的看到,那些至高的權力之下,犧牲了多少人啊。
晚上我帶了些容易消化又有營養的流食去看望他,丫鬟說他正睡着,我本欲離開,卻聽到他說:“翠兒,你下去吧。”
翠兒福了福身,就快步走開。
我推開門,他躺在牀上,身上只蓋了一方絲絨毯子,嘴脣有些蒼白,但依然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
我沒讓他起來,幫他拉了拉被角,小聲說:“蕭何,對不起。”
“沒什麼對不起的,你今天做的很好,身爲閣主,處理問題的時候不能顧及個人私情。”
“你的傷怎麼樣了?”
“沒事,水婆婆的醫術厲害着呢,閣中會醫術的人,都是她
的弟子。”
我只覺得心裡愧疚的難受,不敢擡頭看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跟他說些什麼。
他吸吸鼻子,問我:“你帶了什麼東西?聞着好香啊。是晚飯嗎?真巧,正好我餓的緊呢。”
我正在那裡走神,突然聽到他這麼一問。“啊?啊,對,我帶了吃的東西過來。”
然後扶起他,拿過食盒,端出裡面的粥。
他接過去嚐了一口,笑着說:“閣主吩咐過了就是不一樣,今日這粥做的比平日的好吃多了。”
“額,這個,這個是我做的,你替我擋了一劍,還因爲我受鞭傷,我......”
他看我又開始自責,忙接過話頭:“我蕭何是有何德何能,竟然勞煩閣主親自做羹湯,小的受寵若驚啊。那麼,閣主大人,可還有第二碗?”
我一看才幾句話的功夫他就把一碗粥喝完了,又給他盛了一碗,他把我帶來的都吃光了,才滿足的擦擦嘴。
要知道,我做的有兩個人還多的飯量,他竟然自己一個人都吃了,不可思議的問:“天啊,你怎麼這麼能吃?”
“咳咳,”他尷尬的咳了兩聲“我從小就能吃,如果再來兩碗,我也是能吃得下的。”
“哈哈哈,你竟然是個飯桶,啊哈哈哈。”我看他窘迫的表情,忍不住大笑起來。
他看我笑得開懷,就跟着笑起來,笑着笑着就不笑了,苦着臉說:“你別再逗我笑了,我這傷口扯得疼着呢。”
我抿着嘴不讓自己笑出來,看着他呲牙咧嘴的樣子,差點憋成內傷。
之後我用了三個月,將鳶木閣上上下下清洗整理一遍,換了許多心腹在重要崗位。
一年之後的武林大賽上,鳶木閣的十名弟子以破竹之勢闖進前百名,一時間,消失已久的鳶木閣,重出江湖。
而鳶木閣閣主更是以極爲放縱的姿態,出現在大家面前。
女子身上一件黑底紅花紗衣,朵朵鳶尾花繡得栩栩如生,面上一襲薄紗,只露出一雙清冷的眼,慵懶的倚在被八人擡着的寬大木塌上,身後跟着紅衣,黑衣,白衣三位護法,再後面是二十名貌美侍女,一行人浩浩蕩蕩闖入江湖人的視線。
我之前的一年,武功又有了極大的長進,與蕭何對峙,半日都僵持不下。
我在臺上隨意的比劃了幾招,就讓江湖榜上第五的道教掌門出了一身冷汗。
我及時收手,並沒有繼續下去,達到目的便好,淡淡的說了一句:“掌門好功夫,本閣自愧不如。”
可是在座的都是江湖上一等一的人物,哪個沒有眼力,怎會看不出我根本沒用全力,甚至用了幾分力道都不得而知。
曾經那些以爲鳶木閣大勢已去,趁火打劫的幫派,一時間全體上下人心惶惶。
“蕭何,幫我把簾子拉上,討厭他們不停地看我。”我舉着一盞玉杯輕抿甜酒,不耐煩的對蕭何說。
蕭何運氣於掌,軟榻旁的薄紗飄飄落下,遮住衆人的視線。
“呵呵,閣主,這次我們鳶木閣如此興師動衆的復出,他們怎能不好奇,尤其閣主的出現,是最搶眼的。”
“我搶眼還不是因爲你們要求的麼?你看看這衣服,看看這軟榻,還有這許多隨從,根本不是我性格啊,我還要在這裡喝酒作樂,一副怡然自得的神態,我容易嗎?”我拉拉低開的衣襟,這樣的裝束,很不習慣,不滿的抱怨着。
“閣主莫要氣惱,這樣一來您給大家留下的印象就是排場鋪張華麗,一是給他們留下深刻震懾,再者以後出去,只是平時的樣子,就不會有人認出,省去許多麻煩呢。”蕭何一本正經的解釋。
“對了,之前有人僱你們去抓寂沐崇,僱主是誰,查到了麼?”
“我後來派人與他們的人通信,然後片刻之後再回去,對方接頭的人就中毒身亡,線索全斷了。”
“算了,武林大賽結束後,我想回去看看,你找兩個心腹,
要武功高強的,把他們插到將軍府中,我現在有能力保護崇兒,就再不會疏忽。”
“好,到時我將貼身侍衛帶去,給他們易了容,混在將軍府的侍衛中。”蕭何略微思考後回答。
我眉頭一挑“怎麼,你也要跟着去?”
“我掌管火部,保證整個鳶木閣的安全,擡舉我,我就掛個統領的名,說白了,我是閣主貼身侍衛的頭頭,閣主走了,侍衛哪能獨自留下?”
“好吧好吧,想跟着出去,怎麼還有那麼多正經八經的理由。若不是你管的事情太多,我真想把你派到崇兒那裡去。這武林大賽無聊得很,我們下午就動身吧,先去青鸞山巔。”
一日後,青鸞山巔。
我站在山頂,看着山下鬱鬱蔥蔥的山林,衣角被風高高揚起。
小姐,我來了。
那天,就是這風將你帶走。
幾年未見,你還好麼?
我負手在山頂站了許久,直到太陽落山。
蕭何走過來,對我說:“我們走吧,天已經晚了。”
我不答,看着遠方,喃喃地說:“蕭何,你知道嗎?五年前,就在這裡,她被燒成一捧灰,我小心的捧着她,她卻不停的從我指縫中流走,蹤跡再也無處可尋。
我沒法描述當時的心情,不會哭了,也不會痛了,因爲我愛的人死了,我的心死了。我愛她啊,可是我不能愛,我要拿什麼愛她。
蕭何,你懂我嗎?”
蕭何把自己的披風脫下系在我身上,上面還帶着他特有的陽關的味道和溫度。
“梓鳶,我想代替她在你心中的位置,你同意嗎?”
我身子一僵,沒有看他,轉身,一步步向山下走去。
走到山腳下,第一縷月光從雲層中灑下,我終於鼓起勇氣,回頭拉起他的手,放在胸口處,搖搖頭說:“不,我不同意,我不要你代替,我要你佔據。”
四目相對,相視而笑,蕭何,謝謝你給我的溫暖。
五年了,我該放下,向前看。
鳶木閣。
“李志,有什麼重要的事情彙報嗎?”
“回閣主,上次武林大賽結束後,有十個幫派的幫主暗中集會,考慮與我們結盟,其中不乏道教那樣的大門派。”
“嗯,風煞公子的事情查的怎麼樣了?”
“風煞公子從小就拜在恆流真人門下,真人大限已至,就讓風煞公子出師,外出闖蕩。
而上次武林大賽風煞公子沒有露面,並不是因爲他不想參加,而是他妹妹受了重傷。”
“他師父是恆流真人?呵,不知我與他算不算同門師兄妹呢。
大限已到麼?罷了,既然先生當年不讓我去找他,我就不去了吧。竟然有人將他妹妹重傷?這個人,好手段,不過他會死的很慘的。嗯,還有呢?”
“沒有什麼大事了,只是...屬下不知道該不該說。”
“無妨,說吧。”
“屬下前幾日在趙城驛站換馬,遇上一件事。
一個體型纖細的女子揹着一個高大的奄奄一息的男子,走遍了趙城的醫館,卻沒有任何一個醫生醫得了他。
兩個人渾身是血,顯然經歷一場惡戰,但滿身的塵土卻掩飾不住天生的氣質。
那女子貌若天仙,一雙眼眸是柔美的粉色,男子毫無血色的面龐也是俊美不凡。
後來女子得了一個老醫生的指點,去找許久未出現的醫女,也就是風煞公子重傷的妹妹。
據說在那女子出現的三天前,城中所有的動物都很奇怪,全部趴在地上瑟瑟發抖,向着一個方向做臣服態。”
“哦?所有動物都臣服?這還真是奇怪,至於這兩個人,與我們沒有關係,就不要打聽太多。”
“閣主教訓的是,屬下忍不住說了,只是因爲,當時的那個場面,太過震撼,任誰見了,這輩子,都不會忘記。”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