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站在原地有些不知措施,覺得自己做了一件很弱智的事情,就是試圖想要幫他挽回什麼。
他的火氣這麼大,應該是損失了很多,會不會因此而遷怒我那?
正在我忐忑不安的時候,他卻是伸手在沙發上拍了拍道,“坐下。”
我早已習慣了他命令的語氣,雖然很不情願,卻還是在他兩人之隔的地方坐了下來。
離得近了,我纔看清他的臉色並不好,可以說是很蒼白,那種累到極致的白。
我終究明白爲何他發了那麼大的火,張媽依舊能鼓足勇氣給他送水了,想必應該是心疼他吧。
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張媽瞭解他,知道他不會遷怒於她,所以她纔敢靠近他。
正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他伸手揉了揉自己的額角,“你知不知道,我這次損失了多少?”
我搖頭,對於他的聲音我不敢揣測,也不敢隨意插嘴詢問,因爲我不過是他的一個契約人而已,我只要做好我該做的事,儘快還完我欠他的錢就可以了。
他似乎沒想等到我的回答,自言自語道,“上億的資金流動,就這麼付諸東流了。”
我心裡咯噔一下,一兩百萬在我看來就已經是天文數字了,沒想到在他那裡不過是小意思而已,上億資金何等的概念,我的血液似乎在那瞬間凝固了。
他卻是突然笑了,一抹詭異的笑容掛在他脣畔,好看的容貌竟讓人有種特別想要忽略那種笑容的感覺。
我不知他在笑什麼,但卻在他的笑中看到了一抹苦澀,條件反射的便柔下聲音來安慰他,“錢算什麼,人在就好。”
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他微微有些愣怔,竟然從復我的話,“錢算什麼?人在就好?你是這麼想的?”
若是以往,我不會跟他討論金錢的問題,因爲我認爲有錢人根本就不理解沒錢人的痛苦,更何況我自己就是個爲了錢不顧一切的人!
我苦笑一聲,本不應該和他說這些話的,但是看着他失落的表情,不由自主的竟然就說出口了,“場子裡的小姐之間經常說的一句話就是:錢是王八蛋,沒了咱在賺。當然錢能解決的事,就都不是問題。可人若是不在了,你掙再多錢又有什麼用?”
他沒有說話,兩隻胳膊肘拄着自己的腿,雙手插入發間不知在思慮着什麼。
我不知我的話能否勸解得了他,可我真心希望能夠幫助他。
“我記不清那是哪年了,我曾認識一個客戶,很有錢的一個人,每次來都是一擲千金豪氣得很,小姐們就爭先搶後的想要結識他,爲了搶他的臺,小姐之間沒少鬧矛盾。”
“可是有一天他突然消失了,沒人再見過他,直到有一天我在醫院看到他,末期胃癌無子無女的一個人,空有百萬財產卻是救不回自己的命。”
我不知道我想表達什麼,可我就是想將這個故事告訴給他聽,想讓他知道自己拼了一輩子,到最後能落下什麼。
他始終表現的很沉默,靜靜的聽着我說話,直到我說完他也沒有要吱聲的意思。
我不知他在想什麼,只好起身道,“這次我沒有幫到你很抱歉,當然這也不是我的初衷,我相信你應該明白的。”
說完,我不想在打擾他,覺得他自己冷靜一下應該更好,所以我邁步往自己的房間走去。
不想沒走幾步,就聽噗通一聲,他整個人竟然栽倒在地。
我心中一驚,他這是怎麼了?
來不及想,我便已經衝了上去,試圖將倒在地上的男人扶起來,然而他超過一米八的個子加上精壯的體格,我的力氣根本不足以將他挪動半分,只得一邊搬着,一邊驚慌的喊張媽。
躺在地上的人臉色煞白,我拼盡全力想要將他扶起來,卻還是無濟於事。
腳上的傷在拉扯中一陣專心的疼,我卻已經顧不上了。
好不容易將他拉起來一些,我趕緊讓他靠在我的身上,避免他再次栽倒在地上去,一手撐在地面,手掌心一陣火辣辣的刺痛,我條件反射的驚呼一聲,才發現他倒下的地方竟然滿地的水晶碎片。
聽到我的呼聲,張媽很快便衝了上來,一看躺在地上的嚴耕,也是嚇得臉色煞白,趕緊衝上來幫忙。
張媽好似並不意外這樣的情況一般,雖然一張臉驚得煞白,但還是和我一起將他從地上扶起來放在沙發上。
剛放下他,我便急匆匆的拿了手機撥打120,卻被張媽一把搶過手機,“不能叫救護車。”
“爲什麼?”我不解的看張媽,他都這個樣子了!
張媽卻並沒有回答我,而是熟練地將他的外套脫了下來,我這纔看到上面已經佔了不少血跡。
血跡!
心裡一慌,他受傷了?
心慌之間,張媽已經十分熟練的將他放平,並在他腦袋下枕了一個抱枕,“小姐,麻煩你幫我照看一下先生,我去通知醫生。”
通知醫生?
難道現在不應該打120送醫院嗎?
不過也對,他這樣的人,應該有屬於自己的醫生吧,電視裡那些大戶人家不都這樣嗎?只是潛意識裡面生病應該趕緊去醫院的意識還是讓我不禁心裡爲他捏了一把汗。
忽然暈倒,不會有什麼大問題吧?有些問題可是耽擱不得的。
只是,我雖然住在這裡,但是心裡清楚得很,自己不過是個外人。
雖然大家都尊稱我一聲小姐,但是事實上,我連張媽都不如,對這個地方對他我根本一無所知,張媽應該比我更瞭解情況。
“你放心吧!我會照看好他的。”
思及此,我朝張媽點了點頭。
他這個人,雖然平時冷了一點,做事勢力一點,決絕一點,但我們之間不過相互利用,原本就是一場交易,他的做法並沒有錯。
至於心裡的那點擔憂……
大概是因爲我既然簽了合同,就是跟他綁在一起的螞蚱了。一榮俱榮,如果他有什麼問題,我的那些沒完成的事情,誰來幫我?
張媽目光平淡卻深邃的看我一眼,朝我點點頭快速的下了樓。
調轉目光看向沙發上的人,原本冰冷的臉這會兒倒是平靜了不少。
所以病來如山倒,平日裡冷漠疏離高高在上的人,一旦倒下,竟然也如此脆弱。
思及此,不由得又多看了兩眼。
其實他的五官長得極好,刀削斧刻一般棱角分明,睫毛很長,蓋住長長的眼瞼,鼻樑直挺,雙脣因爲生病有些蒼白,但長得卻很好……
不由自主在他的面前蹲下,目光更是緊鎖在沙發上的人臉上。
眉頭微蹙,一定很難受吧?
又是什麼原因讓他忽然倒下呢?
雖然近在咫尺,但這個男人身上卻又有太多我看不透的東西……
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去想要撫平他微微皺起的眉頭。
“咳咳……”
刻意的輕咳打斷我的思緒,我觸電一般的收回自己伸出一半的手。
是醫生到了,因爲發出輕咳的,不是張媽,也不是屋子裡的人,是陌生的聲音。
莫名的有些窘迫,好像做錯事被當場逮住的孩子,趕緊的直起身來,有些忐忑的看向門口處,如我猜測,醫生到了。
心裡不由得一陣自嘲,喬悅啊喬悅,離開西河才幾天,你卻連最基本的自知和防備都忘了。
這個男人的身份你瞭解嗎?他的背景你清楚嗎?
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竟然開始同情心疼起他來!
竟然在那一個瞬間,就忘了你們原本不過相互利用的關係,忘了你們之間唯一的牽扯不過那一場赤裸裸的交易!
收起心思,朝門口的人看了一眼,“醫生來了。”
來者與我想的不太一樣,我以爲像他這樣身份的人,用的私人醫生再怎麼,也應該是經驗豐富醫術高超之人吧,只是眼前的人三十出頭,目光溫和,五官精緻得像從畫裡走出來的一般,一頭短髮有些微卷,讓我不由自主便想到了‘溫潤如玉’幾個字。
是同沙發上冷漠的男人截然相反的男人吧。
見我看他,對方也看向我,只是看我的眼神中卻帶了幾分濃郁的好奇,目光對上,便是咧嘴一笑,帶着幾分玩味兒之餘,竟然是一片清澈,讓我不由自主的收回自己的目光。
“女人!這傢伙家裡竟然藏了女人!”
毫無前兆的一句驚歎,讓我不由得瞪大了眼。
屋子裡,好像不止我一個女人吧,至少張媽也是女人…
只是從這句話看來,他和嚴耕應該交情匪淺,所以纔會隨意到用‘這傢伙’這樣的稱謂,更是在進屋後沒有第一時間去看病人,而是對着我一陣好奇打量。
張媽跟在他的身後上樓,對他的驚歎和好奇不置可否,“司徒,還是先看看先生的情況吧。”
好似這纔想起病人來,他朝我無害的一笑,不急不慢的向我這邊走過來,一臉淡然,好似對嚴耕的病倒沒有半點兒意外。
我趕緊讓出一條道來,人家淡定歸淡定,不代表就可以隨意的妨礙。
拿出隨身攜帶的器具,聽診,檢查,他的動作一氣呵成,倒是和我之前看到的吊兒郎當的樣子全然不同。
果然是人不能貌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