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中一次又一次滑過自己握着刀子,捅阿勇的畫面,直到此時此刻我都未覺得那是錯的。
也許我的身體裡,擁有暴力的因子,只是我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我突然有些後怕,若是那天我真的殺了人,此時的我應該穿着囚服坐在監獄裡,而不是這樣幸福的躺在他懷中。
我跟他仿若是兩天平衡線,永遠也走不到一起。
時間,你期盼它快點度過時,它永遠停滯不前,可你希望它停止時,它又如同流水一般偷偷溜走。
望了眼樓下的燈火闌珊,我起身想去給他準備晚餐,卻被他一把拉坐回來,在我耳邊喃喃低語,“不要走,留下來,跟我回家。”
他說的是跟我回家,而非是跟我回去。
他是下定決定,要讓我嫁入嚴家,可我不能自私,不能出爾反爾,更加不能害了他。
我伸手推掉他的手說,“我去給你做飯,我不走的。”
他這才鬆了口氣,鬆開了我的手,那一瞬間我的整顆心都空了。
我藉着下樓買食材的理由,去了夏夢的病房取回我的手機,撥通了嚴母的手機號。
不等我開口,那邊便傳來嚴母冷冽的聲音,“我明天早晨會派人將他接回來,你還有一晚上的時間,不要妄圖懷上他的孩子,這條路你走不通。”
“伯母,我從未想過你說的事,我若是想要懷上他的孩子,早在您回來之前就已經得手了。”
我本不願跟她爭執什麼,可是提到孩子,我便有些氣惱起來,什麼都可以開玩笑,孩子是開不得玩笑的。
當然嚴母從未跟我開玩笑,她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是極其認真的,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
“哼,那是因爲你不知道我會什麼時候回來。”
嚴母從不是個落下風的女人,她永遠都有自己的理由與語言,將你堵得一句話都說不上來。
我不想跟她爭執什麼,我也沒有多餘的時間跟她爭執,我緊了緊手裡的手機說,“我打電話給您,就是想跟您說一聲,他已經吃飯了,以後也不會在絕食了,我只希望您能多關心、關心他,他其實很孤獨的。”
“這個還用不到你來教訓我,我自己的兒子,我自然知道怎麼照顧,只希望你跟他說清楚了,並且遵守你的諾言,以後都不要在見他,也不要給他留任何的希望。”
嚴母的語氣很嚴厲,就差跟別人一樣罵我不要臉的狐狸精了。
對於這點,我還要感謝嚴家的家教,視乎他們從不謾罵侮辱別人,但他們冷厲的言語,比罵人,侮辱人,更加讓人難以接受。
不等我在說,對方掛斷了電話,厭惡之情可想而知到底有多濃。
我握着手機發呆,足足在走廊站了十幾分鍾,心中那股窒悶纔算緩解。
“嫂子,你怎麼在這裡?趕緊上去看看吧!嚴老二又在發瘋了。”
身後傳來司徒的聲音,帶着急切與心焦,說的我心裡就是一晃,來不及將手機放回到夏夢的房間,便快速往樓上跑去。
還未到病房門口,就聽‘呯’的一聲什麼東西碎裂的聲音。
門口站了一堆醫護人員,一個個面色鐵青,其中幾個人顯得很狼狽,應該是跟他發生了衝突。
我顧不得那些人,幾步竄進病房裡,就見滿屋子亂七八糟,嚴耕站在窗子旁往下望,似乎在尋找什麼。
我小心翼翼的靠近,詢問道,“你在找什麼?”
他的身體僵了僵,回頭看向我的眸光裡,閃耀着冷冽的怒火,“你去哪兒了?不是說去去就回的嗎?你什麼時候也開始說話不算話了?”
他這樣子,既讓我心疼,又讓我生氣。
我忍不住踢開腳下的枕頭說,“你這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無理取鬧了?我是說去去就回,但是誰沒有點突發事件啊?在說了,我走的時間也不長啊,不就是打了兩個電話的時間嗎?你當初有會議,有應酬的時候,不也是去去就回,一去就一整天嗎?我說什麼了?”
被我一通的搶白,他非但沒有生氣,反而看着我愣了愣,隨後一把抱住我說,“你這是在跟我抱怨了?”
被他這麼一抱,我才反應過來,我竟然跟受氣的小媳婦似的,跟他囉嗦了一堆沒用的話,不由得感嘆起自己越來越不像自己了。
我掙了兩下沒有掙開他,索性任由他抱着,卻還不忘對着門口的吃瓜羣衆擺手,示意他們可以離開了。
“嚴老二,鬧歸鬧,砸歸砸,過後你能不能讓人省點心,你知不知道你的所有行爲都很幼稚?作爲醫生的我表示嚴重的鄙視,很多事可以解決的,絕食神馬的,只有小孩子纔會去做,我真是……”
顯然司徒並不想聽我的,也許他覺得這是個勸解嚴耕絕佳的機會,不怕死的在我身後嘮叨着,聽聲音應該離得不遠。
他這管家婆的毛病又犯了,我想嚴耕的暴脾氣,應該是不願意聽他嘮叨的。
果然他話還未說完,嚴耕也不知從哪裡拿過早晨護士送過來的保溫桶砸向他,只聽‘哎呦’一聲過後,司徒那呱躁的聲音在度響起,“嫂子,你也不管管他,這暴脾氣越來越招人嫌了。”
我是真想站在他這邊說話的,但是他實在是太不會看時間,地點,以及情緒了,他這性格到底是怎麼追上美蓮的?我表示嚴重的懷疑。
我將嚴耕強行按坐在牀上,這纔回頭將呱躁的司徒趕了出去。
“你也說他情緒不要,你還在這兒氣他,回頭他情緒好了,有你好果子吃。”
“唉!嫂子,這可就是你不對了,我這不也是在幫你忙嗎?你……”
不等他說完,我揚手將房門關上,將他的人跟他的聲音一併關在了門外。
“哎呦,嫂子,你羨慕嫉妒我比嚴老二帥也就罷了,幹嘛對我英俊的鼻子下手。”
即便是這樣,依舊攔不住他調節氣氛的話語,讓我忍不住的發笑,這個人就是這樣,永遠都能在最不適合的場合下,鬧出最適合的氣氛。
我笑,嚴耕也在笑,只不過他千年不變的冰塊臉讓人看不出端倪,只有熟悉他的我能看出他嘴角下,掛着的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那,我去做完飯,你乖乖的給我待着,不許在鬧什麼幺蛾子了。”
也許是被他寵慣壞了,我對他說話已經沒了以前的顧忌,也沒有三思而後行的概念。
他被我寵孩子一樣的語氣弄愣了,卻也沒有要反駁我的意思,隨手拿起張愛玲的詩集仔細的閱讀着。
我邁步要往廚房走,這纔想起來我買的東西還在夏夢的病房,因爲着急忘記了拿過來,忙轉身走到門口,衝着走遠的司徒召喚道,“司徒,去樓下把我買的東西提上來,剛剛被你給嚇忘了,你必須負責。”
司徒轉身,表情有些僵硬,卻也只是一瞬間而已,便笑呵呵的說道,“妥妥的,房間需要我收拾不?”
我笑罵了句,“滾蛋。”便沒在搭理他,關上病房的門去了廚房。
東西並不是司徒送上來的,而是派了個小護士送來的,小心謹慎的樣子,好像很怕外面的嚴耕似的,我連句‘謝’都來不及說,她就已經跑出了病房。
我端着做好的晚飯出來,房間裡已經收拾的一塵不染了,而他依舊坐在牀上看書,那認真的樣子,仿若不是他動手打掃的一般。
我沒有拆穿他,將晚飯放在他的牀頭說,“總吃粥沒有味道,所以我給你做了豆角炒肉,豆角我悶得特別軟,你吃的時候不能急,要細嚼慢嚥。”
“那你嚼碎了餵我好了。”
他冷不丁說出一句話,害得我手就是一抖,差點沒把手裡的盤子掉地上,好在他手疾眼快接了一把。
我擡頭凝視着他的眸子不由自主的詢問道,“你,還是我認識的那個嚴耕嗎?”
他眸光霍霍,仿若剛剛的話不是他說的,“皮相還是這個皮相,至於其他的你可以自己認證一下。”
我的嘴角抖了抖,直覺跟司徒混久了的人沒一個正常的。
我轉身往廚房走,卻還是忍不住開口說道,“以後少跟司徒那丫的混,混不出什麼好人來。”
可我忘記了,每次我說司徒壞話的時候,總能給他給趕上。
“嫂子,你不厚道喲!我這麼盡心盡力的爲你們兩個服務,你竟然還在背後說我的壞話,我哪裡不好了?你倒是說說看?”
他站在門口,雙手環胸一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一看就是偷聽很久了。
我手裡還拿着隔熱的抹布,揚手便往他的臉上丟。
“偷聽人說話,一點都不道德。”
“這你可就冤枉我了,房門大敞四開的,並且也沒掛着請勿打擾的門牌!所以我在堂而皇之,正兒八經的聽,絕不是偷聽。”
“歪理邪說。”
我懶得跟他計較,知道他來,還得多準備一副碗筷,所以走進廚房去準備了。
他在我身後不依不饒的回答道,“嫂子,你又冤枉我,我什麼時候加入邪教了?更不可能有歪理邪說一事,我覺得吧……”
“閉嘴,在吵丟你出去。”
嚴耕終於忍不住開口了,冷漠的聲音一如既往,這纔是我認識的那個人纔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