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望着她充滿自信的臉,遲疑了半晌,才“嗯”了一聲。
可她仍繼續着自己的推測:
“這些裝飾物有新有舊,看起來……嗯……手包是最新的,衣服的領口有一塊淡淡的紅酒漬,看得出來認真地清洗過,可還是留下了痕跡。此外,衣釦處有輕微的磨損,證明這件衣服她穿了不止一次了。首飾也不像是新的,耳環的珍珠裝飾上有一塊明顯的摩擦痕,以及她的手錶,雖然經過了精心的保養,看起來像是新的一樣,可是手錶的錶帶上的孔,近期肯定是做過調整。”
“如果她戴的話,需要把手錶扣到第五個錶帶孔的位置,但第三個的錶帶孔卻有清晰的使用過的痕跡。我想,她大概最近曾把這塊手錶借給過什麼人,而且那人的手腕一定很粗大, 所以纔會需要調整錶帶上的孔數。”
“……這就證明,這些裝飾物是分別買於不同的時期,而且是同一個人買的,這個人是父親的可能性很低,因爲這些禮物中有小洋裝,如果不是熟悉她身體的人,是不會買到合身的尺碼的
。”
修聽得有些暈,提出了問題:
“等等,小洋裝應該是她自己買的吧?也不能斷定……”
她點點頭,說:
“的確如此,可是人的品味往往很固定,無法輕易改變,你看,從白色的小洋裝裡,露出來的是玫紅色的胸罩,再看她身後的衣架,上面掛的是紅色的禮服。而且牀的一角,露出來的那個東西你看到了嗎?那是紅色的高跟鞋。一個喜歡紅色的人,大概是內心熱烈的人,既然是個內心熱烈的人,又怎麼會給自己買一身這樣的低調的白色洋裝?即使是想改變口味,但她這些搭配極爲合適的首飾又是從哪裡挑來的?答案只有一個,是某個人要求她這樣搭配、這樣穿着的。”
修臉上的肌肉抽動了兩下,他不大能接受她一本正經地把“胸罩”這種私密的東西攤到檯面上來講。可她卻侃侃而談道:
“明顯,這個女人是想要迎合給她買禮物的人。而一個人,尤其是結了婚的人,無論是男人女人,需要費力迎合的,除了自己的上司,就是自己的配偶了。對於情人。他們不必如此緊張。所以我推斷,給她買禮物的是她的丈夫,他很忙碌,在世界各地奔波,能給她買到最新款的首飾禮品,但他並不愛她,理由是。沒有一個真愛自己妻子的人,會不讓她按照自己的喜好打扮自己,而要讓她打扮成自己喜歡的樣子。這樣的男人,愛的永遠是自己,而不會是妻子。”
她說到這裡,把鼠標往下滑了滑,調整到了她所住的家的傢俱陳設的圖片,說:
“她和女兒的關係不好,也是我猜的。你說,一個和自己的女兒關係不錯的女人。會在自己搬進來的家裡,連一張女兒的照片都不放嗎?”
說着,她把鼠標又調回了剛纔女人打扮得珠光寶氣的照片,往前一推,雙手交叉在胸前,說:
“至於她有情人,這點兒並不奇怪。一個努力迎合自己挑剔的丈夫的人,有兩種可能。一是很愛他的丈夫,二就是心裡有鬼。我覺得這個女人的眼神中透出來一種閃爍的感覺,似乎是有些疲憊和心虛。後來,我注意到了錶帶的問題。就推想,這個女人爲什麼要把丈夫買給自己的貴重的表借給別人戴?這樣貴的手錶,肯定是借給了她信任的人,而且那個人的手腕比她的手腕要粗,很可能是個男人
。她假如真的愛自己的丈夫,爲什麼又和另一個男人走得很近呢?”
修張了張嘴,沒能發聲,因爲他注意到,她在講話的時候,眼睛裡居然閃爍出一種奇異的、淡淡的光芒,好像一向沉默的她在一思考起來的時候,就會變得格外興奮,修從來沒聽過她講這麼多話,一時間還沒能回過神來。
她並未察覺到修的沉默,眉飛色舞地講道:
“還有,你有沒有注意到,在她拍攝的背景中,臥室衣架的一角,掛着一條花領帶。”
修不解地問:
“這又怎麼了?”
她笑笑,用鼠標指着那條花領帶,說:
“你覺得,一個把妻子打扮得像是一個禁慾主義人士的人,會用這種花領帶嗎?”
修愣住了,無言以對。
說着,她把鼠標再往上翻,翻到文字信息的部分,快速閱讀了幾行後,扭過身來,衝修比了個大拇指:
“看,我猜中了,相差不多。”
看到她從之前完全的沉默中變得異常活躍,修雖然覺得奇怪,但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就看不得她皺眉頭的樣子,多說些話,總比她過分地沉默要好吧?
閱讀着文字材料,她撫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
“這個女人的名字,叫做田入雪……倒是很好聽的名字呢。”
修聳聳肩,突然想起來了什麼,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懷疑地問道:
“你有沒有……像你剛纔那樣,研究過我?”
她伸了個懶腰,聽到修的問話後,說:
“我研究過一次,不過覺得沒什麼意思。”
修本來還覺得身邊有一個時刻可以把自己一舉一動的含義看穿的、x光機一樣的人有些恐怖,可是聽她這麼一說,他又不服氣了:
“我怎麼沒意思了?”
她搖了搖手,說:
“不是說你沒意思,是我太瞭解你了
。”
修把將要到嘴邊的那句“可是我都不怎麼了解你”的話吞了下去,換了個問題:
“你這麼關注田入雪這個人的問題做什麼?反正她都是要死的人了。”
她翻閱資料的手停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她繼續讀着電腦上的材料,說:
“這也是我的準備,瞭解了她這個人,我才能知道從哪個地方動手更加安全。一個內心熱烈卻又順從的女人,她和丈夫離婚,和女兒的關係不好……要據此擬定一個殺人計劃……嗯……也不是什麼特別難辦的事情。”
修從她的話裡聽出了部分端倪:
“怎麼說?你已經想好該怎麼做了嗎?”
她轉過臉,對修微微一笑:
“嗯,有個大致的想法了。如果要實現這個計劃的話,甚至不用你親自出手,也無需實驗。”
修懷疑地道:
“不用我實驗?這能行嗎?學院的規定不是……”
她微笑着打斷了他的話:
“我知道這是學院的規定,可是在學院後面的補充規定裡也有說,計劃是可以變通的,要視情況而定。之所以不用你進行實驗,是因爲這個殺人的過程很長,需要的知識也是專業的。在這方面你並不具備專業的素質,學院考慮到這一點,或許你就不用親自動手實驗,冒那些不必要的風險了。”
修知道她這是在爲自己考慮,心裡蠻舒服的,可是他仍好奇她到底想要擬定一個什麼樣的計劃。
對於修的問詢,她只淡淡道:
“對於這個計劃,現在還不能完全敲定,我需要翻些書來證明我的想法和補充我的計劃
。還有,我把計劃向上提交的時候,會特地註明,這個計劃需要學院的插手,不能讓那個少年親自犯案。並且,因爲週期問題,我還要申請,學院把這個計劃收爲己用,對外拒絕這個少年的殺人請求。”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低了下去:
“其實,這個任務一發布,這個女人,是必死的了。可是一個15歲的少年,要爲此背上殺人的心理負擔,我總覺得這樣也害了他,與其讓他親手執行任務,或是知道有人會替他殺人,在事成後擔負着殺人的罪孽度過一生,倒不如當做這件事從來沒有發生過。”
修剛想說些什麼,就被她揮揮手打斷了: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我的主意已經打定,你就別勸我了。反正,學院關心的是業務本身的趣味性,而不是誰殺的。這也是我能做出的既能保住我們的命,又能完成任務,讓影響最小化的最佳規劃了。”
說到這裡,她也像是累了,把背靠到了座椅椅背上,長出了一口氣,自言自語說:
“我們是涸轍之鮒,只能相濡以沫。我和你,誰都沒得再選。”
這是她第二次說這種話了,第一次是在修和她剛剛成爲搭檔的時候。當時的修聽不懂,而現在的他,大概能明白她的心情了。
她大概是發自內心地不想做這種任務,可是她又偏偏不得不做,就如同她當初想死,卻無論如何也死不成一樣。
他們,的確從開始到現在,都沒有任何選擇權。
這時,電腦突然再次發出了一聲信息送到的提示音,又一個通知欄跳了出來。
這是學院送來的第三封通知了。
上面的要求很簡單:
13號執行者與13號計劃者,在收到信息後的一個小時內,去一樓大廳左拐走廊深處的房間,我們需要對神學院通過測試的正式學員,進行身體烙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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