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剛跑了兩步,背後就被人猛拍了一下。
修不知何時已經追到了她背後,抓住那女人分神的片刻,雙手呈杯狀向內猛力擊打她耳部,女人連躲都沒來得及躲,頭一歪就軟在了修的懷裡,他迅速雙手反扣住她的腋窩以下,立手爲刀,向她腋窩下處一個插掌,女人的手臂霎時產生放射狀觸電感,胳膊就像煮熟的麪條耷拉在了她的身體兩側,還沒等她緩過氣,修擡腿一個膝頂就重重擊上了她的背部,修用的力很巧,讓她疼得失去抵抗力,卻暈不過去。
女人還保持着倒在修的身上的動作,修看不見她的臉,沒注意到她突然露出一口微黃的牙,陰森地衝着面前警惕的人們獰笑。
可還沒等她做出任何動作,修就有預感一樣,把她的臉迅速扳了回來,閃電般出手,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輕而易舉地就把她的下巴頦卸了下來,她的下巴就那麼搖搖晃晃地掛在臉下,再也合不上,滿嘴口涎從她的閉不攏的嘴角往下流淌。
她怨毒地瞪着修,修卻壓根連她的臉也不看,將細鋼絲繩再次從自己腰帶中抽出,把她的雙手用細鋼繩纏了兩圈,牽在自己手上,用腳勾纏起垂在地上的多餘的繩子,同時迅速繞到她背後,麻利無比地卸下了她的左腳腕和左肩的關節。她痛得狂叫,佈滿舌苔和粘液的大舌頭在口腔裡跳動掙扎,所有人看得一清二楚,也都忍不住往下嚥了口口水。
等到完全斷了她逃跑的可能性,修才悠悠繞到她身前,完全忽視她狂暴的眼神,蹲在她身前,把手伸進她閉合不住的噁心的嘴裡。她像被誘發了什麼**一般,用舌頭搜尋跟隨修的指尖所及之處,因爲沒有遮掩,看得衆人噁心無比後背發麻,修絲毫不以爲意,在她舌下摸索半晌後,他又在她的牙牀裡外摸了一圈。粉紅色的牙牀上還附着着食物殘渣與細小的白色泡沫,他依舊視而不見,摸過一遍後,修把手拿出來,指尖往地上一甩,兩小粒微不可察的黃色透明膠囊就滾到了地上,修把兩粒藥分別踏扁碾碎,從膠囊的破皮裡流出發白的液體,散發着淡淡的杏仁味。
修的肩膀被血完全染透了,那女人的一擊實在是下手太狠,他的傷口全部裂開了,但他還是那副無關緊要的樣子,把還纏着細鋼繩的手揣進兜裡,擡起腳看了看鞋底上沾上的膠囊液體,轉身稍微示意了一下安,安明白他的意思,從貼身的包裡拿出一支筆和一個本子遞過來,修接過來,拍在她面前說:
“別說多餘的話,把你知道的事情全部寫下來。你這些天的言談證明你接受過教育,剛纔打的時候也看得出來你是右撇子。右手中指,食指,虎口,都有寫字磨下的繭子,所以別跟我說你不會寫字。”
她一臉的不屑,但木梨子敏銳地看出她的眼神稍有飄忽的跡象,大張的口中有唾沫迴流下嚥的微動作,她明白,女人已經害怕了,心理防線搖搖欲墜,她吃不準修會對她再做些什麼,未知才最讓人恐懼。
修將握在手裡的細鋼絲繩抖了兩抖,又在手腕上多纏了一圈,也不管那女人還被捆着,徑直向江瓷走去,那女人踉蹌着跟了兩步,就被拽倒了,修就這麼單手拖着她走了七八米,步伐步頻絲毫不變,他管江瓷要了那項圈,纏在另一隻手上,將內側的尖刺翻到外側來,正反面都在衣襟上颳了刮,蹭了蹭,他的動作不急不緩,但讓每一個最細微的動作都收於女人眼底。擦完後,他將尖銳的鋒端巧妙藏於手心,走回到倒臥着的女人面前,再次蹲下來直視着女人的臉,語氣也是不急不緩,聲線凜冽而性感:
“人的皮膚的痛感神經密佈於皮膚表面,所以,每隔幾毫米,劃開皮膚,刀鋒剛到肌肉則止,避開血管,足可做到流血,疼而不死。”
看似是毫無關係的話題,卻女人神色更加畸形扭曲,因爲吞嚥口水,喉嚨裡發出了很響的咕嚕一聲。她不止在恐懼修所講的話的內容,還恐懼於修直視着自己的眼睛,她憑感覺知道面前這人肯定經歷過什麼特殊訓練,在逼視自己的時候眼珠動也不動眨也不眨,只頂着那張面癱臉,像是在跟空氣或螞蟻講話,這種視而不見的感覺更讓女人惶恐:
這是不是意味着,這個男人已經不把自己當成正常的人了?隨時都可像碾死螞蟻一樣碾死自己這個他一時興起,自言自語的對象?
修還是講着話,一張標準的面癱臉,似乎沒有任何表情能夠在上面停留下來:
“……啤酒扳,可以用來撬指甲,扳腫之後,指甲裡會充滿淤血,不過沒關係,只要用縫衣針插進去,放掉淤血,很快就好了。”
“當然,爲了我們自身的安全,我們可以提前走,把你留在這裡,不過爲了避免你逃跑,我們有理由把你捆起來,至於爲什麼我不小心把你捆在了開了紫外線燈的室內,只能說我實在是太不小心了。因爲你事先不知服用了什麼藥物,假設是注射了補骨脂素這樣的藥品——這種藥光敏效果強烈,再以長波紫外線或日光照射……我們沒有交通工具,走路出山的話,怎麼着也要兩三天——我知道,如果想要出去的話,兩三個小時左右就能下山,可我們並沒有義務告訴警察你被我們困起來了。只那麼兩三天,你就會產生嚴重的紫外線曬傷,輕者出現紅腫、疼癢,脫屑,重者,癌變,皮膚腫瘤,加上你‘不小心’服用注射了含大量補骨脂素的東西,皮膚可能會出現粘連、熔化這類燒傷現象。這個是理論現象,具體情況和後果我當然不知道。”
“把你的衣服脫掉,在身上纏滿鐵絲,假如加熱鐵絲的一端,燒傷的後果你知道是什麼嗎?我也沒試驗過。”
“左軟肋是上腹部脾區,右軟肋是上腹部肝區。這兩處骨頭斷裂後,最容易引起脾肝破裂。”
“用板凳碾壓腳背,腳背是由楔骨、骨和骨基底部的關節面組成。腳背神經湊布,骨肉較少。碾壓過後,劇烈疼痛是一方面,重則韌帶撕裂、骨折。”
修不厭其煩地、一條一條把各種各樣匪夷所思但聽起來讓人毛骨悚然的懲罰講述給女人聽,他那平靜的聲調在此時卻讓人感覺無比恐怖,因爲絲毫沒有感情,讓人感覺他隨時隨地就會把他說到的提到的事情一步一步去施行,女人聽到最後,已經完全軟下來了,心理防線全面崩潰,修還是蹲在她身邊,頂着那張冰山面癱臉,給她講述着一個個讓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可能。
別說是聽者本人,當修跟講故事似的把“皮膚熔化”這個場景簡單勾勒出來後,盧雪真一背身就吐得昏天黑地,等她吐完一輪再轉過來,滿臉汗和淚橫流,瞪着修的眼神跟看着個哥斯拉沒什麼區別。
那廂修還是講得一本正經:
“此外還有,將那個儲水桶裡的水先倒掉,把桶掛在你身體上方,利用虹吸原理往裡注水,那個儲水桶大約能承載一百六十升的水,當繩子承受不住重量掉下來,別的不大敢保證,這種瞬時的重量把你的眼球直接擠壓出來還是沒問題的。”
……
直接後果就是,從安走出山莊,聯繫上警察,警察到達現場盤問基本情況和取證,直到警局專門派來兩輛車準備分兩撥把大家送下山之前,其他人都堅決跟修保持着能夠所能保持的最遠距離。修在警察來後也沒什麼特別的表現,只坐在一旁,慢慢活動着受傷的左肩,偶爾因爲疼痛皺一下眉,一句話不講。
最後安排是,簡遇安,修,江瓷,龍熾,夏綿,木梨子七個人坐一輛車,其餘三個人坐另一輛車前後下山。大家坐上車之後氣氛相當沉悶,安在筆記本上閱讀着女人剛纔抖索着雙手在本上寫下的字,夏綿把眼鏡摘下來不知道在想什麼,龍熾和江瓷都是低着頭,木梨子則是饒有興趣地打量着仍舊是一張面癱臉的修把玩着自己的蝴蝶刀,熟練地甩開,指尖一捻,分開成六片刀片,龍熾看得有點兒心驚肉跳,終於出聲提醒:
“喂,小心點兒,誤傷……”
把幾片刀片在手心轉了一輪,又合成了一把完整的蝴蝶刀,因爲收得太急,她的手心被劃了一個並不算深的小口子,大概只傷到了皮膚表層,滲出來一絲血不耐煩地“嘖”了一聲,隨便把傷口在衣襟上一抹,接着發呆。
這時候木梨子又打破了在這幽閉車廂裡的沉默,說:
“修,你的名字爲什麼只有一個字?”
這就是明顯的沒話找話了,可這也是大家都想知道的事情,於是大家就都眼巴巴地盯着修,想聽他說些什麼。
修面無表情地看着木梨子,說:
“一個稱呼,隨便叫。”
看修的表現並沒有什麼不耐煩的樣子,大概暫時不會做出太過變態血腥的事,車廂內的氣壓頓時沒剛纔那麼低了,江瓷也把自己的疑問問出了口:
“修……你對人體構造很熟悉?我聽你剛纔講的那些方法還是比較專業的。”
龍熾委屈地看了江瓷一眼,他還沒聽過江瓷用這麼嚴肅恭敬的語氣跟誰說過話,果然是欺軟怕硬,還是自己實在是太軟了?察覺到龍熾眼神的江瓷一個眼刀丟過來,龍熾立即老實了。
修的眉心皺了一下,好像是在想應該怎樣作答,過了半晌他纔回答:
“我只是對怎麼對付這類人比較專業。”
車廂內的氣壓瞬間又低了,這句話的潛臺詞是什麼?翻譯過來簡而言之就是“我只是對怎麼讓人生不如死比較專業”,他說的這句話實在是太難接,冷場簡直就是順理成章的事。
安終於在沉默中開口了:
“你爲什麼一開始就卸掉她的下巴呢?你確定她會在牙齒裡藏毒準備自殺?”
修回答說:
“我不知道,這只是預防萬一,牙齒藏毒,關鍵時刻咬破嘴裡的膠囊自殺避免被問詢,那會很麻煩。卸掉下巴還可以預防她咬舌。”
話說完,他又補了一句:
“這是常識吧?”
江瓷一翻白眼,習慣性地吐槽:
“這是哪個世界的常識?”
話出口的一瞬間,壓抑的氣氛便一掃而空,大家都明顯鬆了一口氣,只有江瓷小心翼翼觀察了修的反應長達十分鐘。
剛纔一時口快,把平時對付龍熾的語氣用出來了。等到完全確定他不會暴走之後,江瓷緊繃着弦兒的大腦才徹底放鬆,聽着木梨子對那個女人行爲的分析,聽着龍熾的咋咋呼呼,聽着安的推理,睡意上涌,靠着龍熾的肩膀就慢慢睡着了。
入睡之前,她聽見安幽幽地說了句話,那幽遠的聲音宛如天音,雖然輕微,卻讓她感到一陣毛骨悚然。
簡遇安念出的是女人寫下的那首詩,來自龐德的《地鐵車站》:
“人羣中這些面孔幽靈般閃現,溼漉漉的黑枝條上朵朵花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