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面一片寂靜,兩個人就這樣緊緊的相擁在一起,好像已經生長在一塊了一樣。
誰都沒有再度開口,而是彼此感覺着彼此的體溫與心跳。
任由時光流逝,兩個人似乎化成雕像,雋永不變……
也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趴伏在蕭瑾懷中的衛箬衣才稍稍的擡起頭來。
她一動,蕭瑾也連忙低頭去看她。
她的容顏已經恢復了平靜,似乎剛纔那一幕從沒發生過一樣,見她如此,蕭瑾更是覺得心慌,她真的有事情在隱瞞自己。
她只知她是瞭解自己的人,但是自己又何嘗不是她最親近,最瞭解她的人,即便她有一點點思緒上的變化,他都能感覺的到。
只是她不願意說,他就不去追問。
因爲他信衛箬衣,相信這個姑娘不會背離他,相信她有朝一日會將自己心底深藏着的秘密告知與他,即便那一天不來,也沒關係,他等就是了,只要她還在自己的身邊,也就足夠了。
“餓了嗎?”想明白自己的心意,蕭瑾柔聲問道。“你這個大將軍可否離營片刻呢?”
“自是可以的。”衛箬衣抿脣一笑,“你不知道你來之前我做什麼去了嗎?”
“你不是帶兵出去了嗎?”蕭瑾溫和的一笑,擡手撫摸了一下她的秀髮。
“對啊,我去找人晦氣去了!”衛箬衣這才眼睛重新發光,看着她眼底亮起來的星輝,蕭瑾的心才稍稍的舒展開來,這纔是他的箬衣該有的樣子,那麼光芒四射,那麼充滿了朝氣。
衛箬衣和蕭瑾簡單的講述了一下自己帶兵出去教訓了一下之前入侵的外族。“誰規定只能他們來打咱們的秋風,卻不準咱們反擊回去!”衛箬衣憤憤不平的說道,“我這回就直接殺去了他們的部族中心!抓了庫普族首領的兒子,逼的庫普族的首領不得不出來見我,答應賠償了我們許多的牛羊以及錢財,我才放了他兒子。”
蕭瑾聽完臉色微變,“你真的這麼做了?”他略有點失聲。之前她說過的可是邊境上有點小衝突,卻沒說這衝突就是她造成的!“你瘋了嗎?”
“沒瘋!”衛箬衣一撇嘴,笑道。
“沒瘋你去做這樣危險的事情!”蕭瑾聽完想要掐死衛箬衣的心都有了,掐死她至少她還能留在自己的身邊,若是將她放出去再怎麼任性妄爲,蕭瑾真怕有一天他要去邊境上撿回她的屍骨!
呸呸呸!這麼不吉利的事情!不要想!
相比較於蕭瑾的抓狂,衛箬衣就顯得淡定了許多。
“你以爲我是這麼魯莽的嗎?”衛箬衣趕緊安撫自己已經快要暴走的丈夫。“我自然是瞅準了時機纔去的!”
“什麼時機!”蕭瑾已經是氣的不知道該將衛箬衣怎樣纔好了,他斜睨着衛箬衣,一副我看你怎麼編的表情。
“你不知道,自從上次庫普族人打劫了我們的一個鎮子,我就將我們鎮國公府的幾個暗衛派了出去,監視着庫普族人的一舉一動,並且收集了不少關於庫普族人的情報回來。我是運氣好,可巧了,庫普族人的頭領有個女兒與另外一個大部族聯姻,原本是庫普族人想要找一個強大的依靠想要繼續壯大一下自己的勢力,但是那個姑娘放着好好的頭領夫人不當,卻是喜歡上了一個放羊的小子,我不過就是順水推舟,讓他們走在一起的時候讓那個部族的頭人剛好看到了而已。”衛箬衣說道這裡嘿嘿的怪笑了一下,“我就趁着那個部族找庫普族人麻煩的時候出兵突襲,抓了庫普族頭領最喜歡的一個兒子,讓庫普族人腹背受敵,庫普族頭人爲了先緩解我這邊施加的壓力,不得不答應了我許多條件,好讓自己全力對抗另外一個部族。他們從我們這裡奪過去的東西,又害了我們這麼多人,總要付出點代價的吧。”衛箬衣說完就搓了搓手,“我自然是正人君子,說到就做到,拿了錢財和牛羊,就放了那庫普族的小王子,不過那小王子有沒有再被哈坎兒族抓走就不是我的問題了!經過這一次,庫普族至少十年之內振作不起來!”
蕭瑾聽衛箬衣說完只能扶額搖頭。
怪只怪那個庫普族人惹誰不好,偏生招惹了衛箬衣。
這個丫頭真是手黑!
“那你拿回來的那些錢財和牛羊呢?”蕭瑾問道。
“都叫人交給了我大哥,由大哥布政司的身份分發給遭搶的那個鎮子上的倖存者了。”衛箬衣的神態略黯,“我作爲將領,沒有能及時護住他們已經是不對,若是能多補償一些,便就多做一些。雖然他們失去的親人我已經無力迴天,但是讓活着的人能繼續安居樂業,我的心底多少算是好受一些。你放心,我大哥這個人公正無私,絕對不會虧待着那個鎮子上的所有人的。我能替他們做的補償大概也就是這麼多了。”
蕭瑾心疼的再度將衛箬衣擁入懷裡,“夠了,你做的夠多了的。誰都不願意看到戰事四起,親人骨肉分離,但是這裡是邊境,北地諸部相互搶奪劫掠的事情多有發生。即便是你來也無力阻止。”
“還是咱們不夠強大!”衛箬衣咬牙握拳。“若是足夠強盛,那些小部族又怎麼有膽子前來打秋風!”
“咱們大梁周邊勢力複雜。”蕭瑾嘆息道,“自開朝以來,紛爭不斷,咱們大梁又地處偏北,不若大齊那般氣候宜人適合糧農生產,所以咱們最缺的就是米糧,每年需要花費不少錢財朝南方諸國購買糧草,就是這個點拖累了整個大梁,使咱們不能那般的強大無敵。你做的已經是夠多了的。無需再自責什麼。”
蕭瑾分析的這個問題,衛箬衣其實也想到了。
這裡是古代,生產力就這麼高,大梁的氣候的確比不了大齊那樣一年能種好幾季的稻米,能養活這麼多人便已經是不容易了,古代打仗糧草先行,大梁周邊均是彪悍的民族,動不動就喊打喊殺,大梁自開朝以來就與大齊關係不錯,爲的就是能從大齊購得相對廉價一點的稻米以供軍需。
好在大齊一直備受柔然的欺負,爲了對付柔然,也不得不與大梁保持一個比較好的關係。大齊也需要大梁的馬匹與鐵器。所以大齊與大梁亦是相互依存的關係。
只是少了點馬匹和鐵器,仗依然能打,但是少了米糧,這人卻是活不下去。
這便是大梁一直只能與大齊並駕齊驅卻不能盛之的原因。
“南方一亂,必成禍國之患。”衛箬衣猛然拍了一下蕭瑾的肩膀,“之前爲何我沒想到呢!”她從蕭瑾的懷裡跳了下來。
見她這般風風火火的,蕭瑾也是一驚,“箬衣你想到什麼了?”
衛箬衣走到書桌邊,在一堆地圖裡面挑挑揀揀,“我想漏了幾件事情。”她一邊找,一邊對蕭瑾說道,“之前總覺得還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一直沒有想明白,但是剛剛被你說了買糧的事情,我卻是腦子裡面有點豁然開朗之意了。”
“如何?”蕭瑾不知道衛箬衣究竟想到的是什麼,只能站在她的身邊,靜靜的等她找。 шшш ☢ttka n ☢Сo
“找到了!”衛箬衣終於翻出了一卷地圖,“當初我知道我父親出征南方,就叫衛辛和衛庚取來了南方諸地的地圖,想要看看父親到了什麼地方,地形如何,學習一下父親的戰略與戰術。”
她將那張地圖攤開,房中光線不足,蕭瑾便馬上點了一盞油燈過來,放在地圖之邊。
這張地圖雖然是新的,但是展開之後蕭瑾看到地圖上已經做了一些標記,這筆跡一看就是衛箬衣所書畫。看到衛箬衣的筆跡,蕭瑾倒也想起了另外一件事情。
“對了,我在父皇的寢宮之中看到了一幅圖。”蕭瑾忽然想起了一件事情來。“我已經令花錦堂去查那幅畫的來源了。”
“什麼畫?”在看地圖的衛箬衣沒有擡眸,順嘴問了一句。
“與你當年在畫院畫下的紅梅圖如出一轍。”蕭瑾說道,“但是絕非你原來的畫作。是有人臨摹而成。因爲父皇之前去了別處,最近才換回來,所以我到臨走之前不久才見到。我覺得很是奇怪,打聽了一下聽聞是淑貴妃所獻,父皇喜歡,便叫人掛了起來。你當初與淑貴妃不曾有什麼聯繫。而你所繪的那幅畫已經被蕭子雅收了起來。淑貴妃又是哪裡尋來的另外一副與你那畫如此相像的畫作?”
蕭子雅喜歡衛箬衣,這蕭瑾心底有數,所以蕭子雅不會輕易的將衛箬衣的畫作拿出來給旁人看,不過當時畫院之中尚有其他人在,而當年衛箬衣那張畫一擺出來,着實的震撼人心,不乏有能人記下並且臨摹出來,但是淑貴妃平日裡與朝中之人素無瓜葛,又是深宮中人,是怎麼得到這副畫的呢?
若是沒看到也就罷了,看到了蕭瑾不得不派人去查個清楚明白。
要知道能掛在宮裡的,必是名家書畫,能掛入陛下寢宮的,就算不是名家之作,也是畫風獨樹一幟的作品,即便是貴妃所獻,若是不能得了陛下的親睞,也不可能被掛入寢宮之中日夜觀望。
衛箬衣那幅畫畫風獨特,遠觀一片紅豔壯美,如同一大片豔麗多姿的紅梅林躍然於眼前,的確堪稱佳作。
即便是臨摹之作,未得衛箬衣那副水彩之畫的精髓,也是叫未曾見過原畫的人看來爲之精神一振。
蕭瑾雖然對書畫研究不多,但是畢竟是在拱北王府長大的,蕭子雅精於書畫一道,他從小跟着耳濡目染也看了不少,他看得出來,那幅畫作用水彩不如衛箬衣那般純粹有刻意模仿的痕跡,但是意境卻是被表現了出來,應該也是出自當代名家的手筆。
一般而論,這種書畫名家對於自己的畫作是相當自負的,不屑去畫旁人畫過的東西,而這副畫刻意模仿,又被淑貴妃送到了陛下的面前,蕭瑾就必須要多一個心眼。
他從小在宮裡吃盡苦頭,自是知道宮裡表面繁榮富貴,實則暗地裡則是勾心鬥角,什麼骯髒污穢的事情都有。
一個純良單純的女子又怎麼可能在那樣的環境之中一路高歌前行,從良人開始一路爬到貴妃的寶座。
她也不過與宸妃一樣是帶着另外一個面具罷了,宸妃是拿賢德裝點自己,而淑貴妃用的這是她天然的武器,美貌以及一副天真無邪的表情。
天真無邪?
蕭瑾在心底冷笑,若是真的天真,淑貴妃也活不到今日,早就被撕扯的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了。
“我的紅梅圖?”衛箬衣因爲在看地圖,所以顯得有點心不在焉的,完全沒將蕭瑾的話怎麼放在心底,順嘴一問。
“你到底有沒有在聽我的話……”蕭瑾無語,“就是你當初在畫院裡畫下的那一副很大的紅梅圖!你忘記了嗎?”
衛箬衣擡眸,茫然的眨了眨眼睛,隨後回過神來,“哦。那一副啊。在陛下的寢宮裡?不會吧!”
“不是你的原作!”蕭瑾扶額,就知道她在走神!沒想到她走的這麼遠……
“哦哦哦。先不管那個了,你不是叫人去查了嗎?”衛箬衣對蕭瑾說道,“沒查出結果之前,想了也是個鬧心。你過來看。”她指點着地圖,對蕭瑾招了招手。
“這裡是我父親現在駐軍的地方。”衛箬衣的指尖點了點地圖上她用畫筆畫出來的一個點,“我之前覺得父親一直滯留此地之前,是因爲這裡地形略深,瘴氣少一些,但是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她的手指沿着地圖邊上一個不起眼的小路指了一指。
蕭瑾的目光隨着衛箬衣的手指而動,見那條小路蜿蜒出沒在山林之中,時斷時有,着實的詭異,在路的盡頭,卻是大齊的山林之地。
“這……”蕭瑾的心念一動,隨後目光大炙!
瞬間他也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