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一驚心,一心爲一人,看似懶散又無情;事事算計,步步爲營,意外得來的一步棋輸的又是誰的一顆心?
側君苑。
“奴婢(奴才)扣見主子,主子千歲千歲千千歲。”
亦苒兒剛踏出房門,院子裡便跪了一地的丫鬟奴才,齊聲高呼三聲千歲。
她開始懷疑,在這個遙遠的架空王朝,可能會很注重禮儀。
“起來吧,以後在我側君苑裡就免了這些虛禮。”亦苒兒不自在的擺了擺手,不習慣這種活菩薩的場面。拉着仙兒的手準備去宣陽殿找自己丟失的手機、《殤疇王朝》,當然還有那頂紅色的“棺材”,不對,是喜轎。
用亦苒兒的話說,絕對不可能安心留在這長月大陸。
“那怎麼行,奴才們可不能因主子一時放肆而壞了整座王宮的規矩。”略帶不屑的聲音響起。
亦苒兒回過頭。她認得這身衣服,月牙色長裙,羣罷繡着幾副墨色山水畫。新婚之夜,就是這身衣服親自將她送進暗室的。
“你叫什麼名字?”亦苒兒問,眉頭不由得輕輕皺了皺。
“叢畫。”叢畫回來,聲音懶懶的。看着亦苒兒的眼神卻充滿了挑恤與敵意,還有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妒意或是不屑。
很多年以後,當蒼海已成桑田。亦苒兒看着奄奄一息的叢畫,想起兩人初次交鋒的場景,才徹底明瞭叢畫眼底那一抺不屑與妒意來緣於什麼,只是那時,當真是滄海桑田了。
當然,彼時的亦苒兒是不知道的。她固執的以爲自己不會在這王宮久呆,就算是不能如願回到二十一世紀,也絕對不可以安分留在王宮。而叢畫,墨塵殤的貼身待女,叢畫的出現,明顯阻礙了她這兩個計劃,所以,叢畫必須離開側君苑纔對。
想到這裡,亦苒兒直了直身子,圍着叢畫饒了一圈,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兒呢。略略提高了聲音:“叢畫,你剛纔的話衝撞了主子,可知罪。”
叢畫明顯一愣,沒想到這看似迷糊的一個小丫頭竟有膽如此質問她,腦海裡浮出那晚在側君苑門口見到殿下翻窗而出身影,心中妒意滋生:“奴婢可不知何處有罪?”雖自稱奴婢,話裡卻全是輕蔑,甚至連看都沒看亦苒兒一眼。
亦苒兒點了頭,很好,很好。那就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你剛剛說話衝撞了主子,跪下。”如果不是身體穿越,她毫不懷疑,原來這具身體的主人一定得罪過叢畫。
叢畫聞言,擡頭狠狠地盯着眼前的亦苒兒,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主子,她可是……”一旁的仙兒輕輕拉了拉亦苒兒的衣袖,小聲提醒。
“王上身邊的人,對不對?”亦苒兒接過仙兒的話。然後,話鋒一轉:“你既然來我側君苑當差,自然得聽我這個主子的,現在,給你兩個選擇,是跪下還是離開?”
選後者,選後者……亦苒兒祈禱。
叢畫緊咬着脣沒有講話,想起殿下的吩咐,不情不願地彎下身子,跪了下去,低垂的眼底掠過一絲陰險。
“你竟然寧願跪也不肯離開,怪胎。”亦苒兒嘀咕一聲,搖搖頭離開了。
在她身後,叢畫喚過守在一旁的小丫頭,低聲耳話幾句。小丫頭點點頭,離開。叢畫擡起頭,冷眼看着亦苒兒漸行漸遠的背影,竟然笑了。
小丫頭一路小跑到鳳擬殿前,對大殿前伺候的玉公公耳語幾句,後者臉色一驚,下意識擡頭看了看殿內。
鳳擬殿。
墨塵殤靠窗曲膝而坐,對面是一身鳳袍的慕容暄,同樣曲着膝蓋。窗外南風佛薰,窗內青煙嫋嫋,兩人中間隔着一盤棋,黑白分明,是他們一直以來的距離。
玉公公走進大殿,看着暗自較量的兩人低頭思索了一會兒,最終來到墨塵殤旁邊,耳語幾句。
執着黑色棋子的手指微微一頓,墨塵殤擡起頭,腦海裡浮現出新房裡那一抺耀眼的紅,誘人的倔強,還有眸中那一抺異常熟悉的悲傷,半夜偷襲時偶聽到奇怪夢語……
她說,她叫亦苒兒。
漫不經心的瞥了一眼對面正低頭認真分析棋局的慕容暄,手中黑子放下:“王后,聽說新進的苒美人病了,王后可否有意隨孤一道前去看看?”話裡帶着他一慣的懶散,不經心,甚至是調侃。
手中白子掉落,落進墨塵殤設好的陷阱中。
後宮雖然美人無數,墨塵殤卻從不會花心思記她們其中任何一個稱呼,像平常“東宮的灩美人與北宮的蕭美人因爲爭寵被王后雙雙處死”之類的“小事”,他亦是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更何況美人生病這類的“芝麻小事”……
一顆黑子漫不經心落下,將這顆意外得來的白子逼入死角。慕容暄兩眼呆滯無神的看着眼前的棋局,腦海裡揮之不去的是“苒美人生病了”……
“該你了,王后。”墨塵殤提醒,發音拖得老長老長,打斷了慕容暄的沉思。
慕容暄回過神,下意識擡起頭,正對上墨塵殤幽黑沉靜的雙眸,又驚慌失措移開,胡亂拿起一子投入棋盤。
黑子步步逼緊:“王后這步棋,可是走錯了。”冷咧的語調帶着絲絲提醒,似乎僅僅是在說棋。
一步錯,步步錯,滿盤皆輸。
慕容暄一臉驚訝的看着棋盤上被逼入死角的白子,臉色同樣煞白如棋。冷汗從額頭浸出,打溼了認真梳洗的鬢髮。
“王上棋藝精湛,臣妾甘拜下風。”短暫的失態後,慕容暄不帶一絲起伏的奉稱響起。
“哦?”墨塵殤點點頭,故作疑惑的問了一句。“結果還沒有出來,王后就認輸了,這可是第一回。”又注意到她額頭的汗水,墨玉般的眼底閃過一絲恨意。
站起身:“怎麼樣,王后可否陪孤去一趟側君苑?”眼角不動聲色地觀察着慕容暄聽到這句話後表情。
後者低垂着頭,看不清眉目。“是,臣妾願意前往。還請王上容臣妾先去準備一下,日中便陪王上一同去。”有些事情,她必須先向父親大人確定一下。
亦苒兒拉着仙兒的手行至半路,注意到王宮東面種滿了一大片紫竹,竹林上空飄浮着一層淡淡的紫色光暈,本來是妖嬈紫霧,遠遠看去,卻猶如仙境。
“仙兒,那是哪兒啊?”亦苒兒像受了蠱惑般,腳下再無法前進一步。
仙兒回過頭,注意到亦苒兒的眼神,聲音小了小:“主子,那裡可不能去,是王宮的禁區。”
禁區!亦苒兒兩眼開始泛光,臉上不動聲色道:“仙兒,我突然我還有點事,你先去宣陽殿將‘棺材’擡走,然後直接放側君苑好了。”
“棺材?”
“哦?”亦苒兒捂了捂嘴,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尷尬笑笑:“喜轎,呵呵,喜橋。”
“主子,你一人識路嗎?”仙兒明顯不放心。
“沒事,你快走吧,快。”亦苒兒甩了甩手,催促。
“主子,你千萬別去紫竹林,王上吩咐過,擅入則死。”仙兒走遠幾步,回頭見自家主子兩眼發光的紫竹林,不放心的叮囑了一句。
“放心吧,不會去的,小命要緊。”亦苒兒一臉害怕。
仙兒聽到主子的保證,放下心來,轉過身,離開了。
等仙兒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轉角處,亦苒兒左右瞧瞧,不見什麼,又看了看遠處的紫氣東來,奸笑一聲:“禁區,禁區,偶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