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我流淚,雷斯達耶夫有些慌了神,他手足無措地站在我面前,着急地問:“中校同志,您怎麼了?怎麼突然哭起來了?”
得知了盧金和薩波丘克的消息,我的心情突然好了起來。自打穿越到這個世界,雖然我結識了不少的人,可這些人最後不是和我分開,就是犧牲了。就連我竭力爲自己培養的班底,在經過幾場戰鬥後也損失殆盡。以盧金他倆的能力和資歷,出院後多少能混上一官半職,將來我就能多兩個得力助手。想到這裡,我的心裡不由地一陣輕鬆,抹了一把眼淚,笑了起來。
“沒啥,我這是高興的。”我高興地在雷斯達耶夫的肩膀上擂了一拳,“謝謝你,雷斯達耶夫。我一直以爲盧金和薩波丘克犧牲了,沒想到他們還活着,這個消息真是太令人開心啦。”
“沒事就好,”雷斯達耶夫呵呵地傻笑着說:“我看見您突然落淚了,還以爲出了什麼事情,白擔心了半天。”
“你吃過飯沒有?”我不知道現在幾點,還是習慣性地客套了一下:“沒吃的話,我請你到醫院的餐廳去吃。”
“午飯還沒有吃,聽您這麼一說,我還真有點餓,現在就去吧。”雷斯達耶夫搖了搖頭,也沒和我客氣,身體往旁邊一側,做了個請的姿勢:“估計您還不知道餐廳在什麼地方吧,我給您帶路。”
醫院的餐廳不大,裡面只有十來張擺放整齊的方桌,這個時候應該不是吃飯的時間,餐廳裡一個人都沒有。我倆剛一走進去,門邊的角落裡站起一位包着頭巾、穿着圍裙的胖老太太,她衝着雷斯達耶夫說:“指揮員同志,對不起,餐廳現在停止營業,請您兩個小時以後再來吧。”
雖然老太太對我們下了逐客令,可是雷斯達耶夫還是有些不甘心地問:“可我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過東西呢,能不能爲我準備點吃的?哪怕幾片面包也行。”
“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老太太冷冷地回答說:“指揮員同志,餐廳現在不是營業時間,所有吃的都賣光了。”
聽老太太這麼說,我苦笑一下,歉意地對雷斯達耶夫說:“雷斯達耶夫,對不起,本來想請你吃東西,沒想到餐廳不工作。我真是很抱歉。”
雷斯達耶夫失望地嘆了口氣,說:“唉!算了,我還是回衛戍司令部去吃吧。中校同志,我們走吧。”
“中校同志!”老太太聽到雷斯達耶夫這樣叫我,不禁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嘴裡把我的軍銜重複了一遍。我們剛轉身剛走出沒幾步,老太太突然在後面叫了一聲:“請等一下。”
我們停住了腳步,回頭看着追過來的老太太。老太太站在我的面前,試探地問我:“請問您是奧夏寧娜中校嗎?”
“是的。”我有些詫異地看着她,猜測她怎麼會知道我的身份。
“很抱歉,中校同志!”老太太向我道歉說,“您穿着病號服,我沒有認出您。”
“沒關係,病號服上本來就沒有軍銜標誌,認不出來很正常。”我友好地對老太太說:“我們只是想來吃點東西,沒想到餐廳停止營業了,唉,真是有點可惜。我們先走了,晚點再來。再見!”
說完我又準備走,老太太已經一把抓住了我的右臂,拉着我往餐廳裡走,邊走邊說:“跟我來吧,姑娘。您好不容易來一次,哪能讓您餓着肚子回去。”走了幾步,又衝着還傻站在那裡的雷斯達耶夫喊了一句:“我說,指揮員同志,您還站在那裡做什麼?難道您想像資本主義老爺一樣站在那裡,等僕人用盤子把吃的東西端到您的面前嗎?”
在我和老太太善意的笑聲中,雷斯達耶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擡腳就追了上來。
老太太把我們安置在一張餐桌旁,然後便到廚房裡去爲我們取食物去了。雷斯達耶夫看着老太太離去的背影,感慨地說:“看來還是您的面子大啊,連停止營業的餐廳,都可以破例爲您提供服務。”
我也一頭霧水,不明白老太太爲啥聽見我的軍銜後,態度會突然來了個180度的大轉彎,只是微微一笑,沒有說話。
雷斯達耶夫突然問了一句:“您這段時間一直待在第316步兵師嗎?”
“是的,我率獨立營收復車站後,就一直負責該地區的防禦。十月革命節前晚,我接到師部的命令,和克羅希科夫指導員一起,率領一支從師屬各部隊抽調人員組成的混成營,去紅場參加閱兵。……”
“等一等,”剛說到這裡,雷斯達耶夫打斷了我的話,插嘴說:“您是說您也率領部隊參加了紅場閱兵?”
“是的。”我感覺他好像想表達什麼意思,特別是剛纔說到了一個“也”字,難道他所在的部隊也參加了那場著名的閱兵儀式?想到這裡,好奇地追問道:“你爲什麼會說‘也’啊,難道你當時也在受閱部隊裡?”
他沮喪地搖搖頭說:“那天我所在的部隊,在紅場附近的街道擔任戒嚴,錯過了親眼見到斯大林同志的機會,真是可惜啊。”
“沒關係!”我安慰他說:“這次沒見到,下次還有機會的。況且你在衛戍司令部工作,見到斯大林同志的機會,比我們野戰部隊多得多。”
“對了,”他換了個話題,問:“費爾斯托夫、巴甫洛夫他們最近怎麼樣了,還在車站嗎?老沒見,還挺想他們的。”
我的笑容頓時僵在了臉上,腦海中立刻回想起懸掛在旗杆上、隨風擺動着的費爾斯托夫的遺體,鼻子一陣陣發酸眼淚差點又落下來,過了好一會兒,我才勉強穩定住自己的情形,眼睛看着天花板,說:“他們都犧牲了!在保衛車站的戰鬥中英勇犧牲了。除了費爾斯托夫、巴甫洛夫,阿古明特、阿吉他們也犧牲了。我軍在收復車站後,聽被俘的德軍官兵說,費爾斯托夫在身負重傷的情況下,還隻身炸燬了一輛德國坦克。德軍指揮官憤怒之下,命人將他吊死在了車站的旗杆上。……”
聽到德軍如此對待自己的戰友,雷斯達耶夫氣得眼冒怒火,猛地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切齒地罵道:“這幫該死的法西斯強盜,我要你們血債血償!”
“出了什麼事?”原本在廚房裡忙碌的老太太聽見餐廳的巨響,連忙跑出來看個究竟。
“沒事沒事!”我急忙扭頭朝着老太太連連擺手,說:“我們在聊天,少校同志有點激動,拍了一下桌子,驚動了您,真不好意思。”
“再過一分鐘就能吃了。”老太太說完這話,又閃進了廚房。
我看着面前情緒激動的雷斯達耶夫,緩緩地說道:“這就是戰爭,要想不再失去我們的朋友、親人,就必須要先打敗這些侵略者。……”
“指揮員同志,讓你們久等了。”老太太洪亮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隨即看見她端着一個托盤走了出來。來到我們的餐桌前,她用左手托住托盤,右手把盤子裡的東西一樣樣放到了桌上。
除了兩盤烤土豆、一盤面包、一碗紅菜湯外,居然還有一份冒着熱氣、澆了番茄汁、撒着新鮮的洋蔥絲的烤肉。老太太擺好飯菜後,把托盤往旁邊的桌上一放,然後做了請的姿勢說:“請吃吧,指揮員同志。你們一定餓壞了吧。”
雷斯達耶夫也不客氣,左手先拿起一片面包狠狠地咬了一口,沒等放下,又用叉子叉起盤子裡的土豆,嘴裡還含糊不清地說:“我一天沒吃飯,真是餓壞了。”
我非常想了解老太太是如何知道我身份的,所以沒馬上吃東西,而是招呼她在旁邊的位置坐下,然後好奇地問:“老太太,您是怎麼知道我名字的?”
老太太先把另外一盤土豆推到了我的面前,纔不緊不慢地說:“醫院裡昨天已經通知過我們了,說有位女中校同志在這裡治傷,讓我們大家要隨時爲她提供幫助。而我剛纔聽見這位指揮員叫您中校同志,我就猜到是您了。而且我還聽別人說過不少您的事蹟呢……”
“什麼事蹟?”聽老太太這麼說,我越發地好奇起來,沒想到我現在也是小有名氣了,居然已經有人開始傳誦我的事件了。
“說您曾經率領一支小分隊深入敵後,去執行危險的偵察任務。回來的途中,還收容了大批被打散的戰士,組成了一支部隊。和進攻城市的德國佬打仗的時候,還親臨第一線和敵人面對面地作戰,並逼得一支敵人的部隊向你們投降了。……”
老太太說的雖然簡略,但都確有其事,不過這些事報紙上不可能報道,她又是如何知道的呢?我不解地看着老太太,問道:“您所說的事,是聽誰說的?”
“我兒子!”
“您的兒子?!”
“是的!”老太太自豪地說:“他曾經在獨立營待過,是您手下的連長。”
“我手下的連長?”我忍不住看了對面的雷斯達耶夫一眼,只見他嘴裡叼着半塊土豆,目瞪口呆地瞧着老太太。從老太太剛纔對他的態度來看,兩人肯定不是母子關係,那麼誰會是她的兒子呢?
我把當時獨立營的幾個連長的名字默唸了一遍,然後試探地問:“請問您的兒子是哪位?盧金還是薩波丘克?”
老太太搖搖頭說:“都不是,我的兒子叫伊沙耶夫,是您手下的炮兵連長。”
“伊沙耶夫!”雷斯達耶夫嘴裡的土豆吧嗒一聲掉進了盤子裡,他和我一起站了起來,異口同聲地問老太太:“伊沙耶夫是您的兒子?他現在哪裡,還活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