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雖然大家很快就被請出了宮,但第二天,各府還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永恩伯府的七姑娘,不知何故,與定遠侯府的大少爺,衣裳不整的睡在了同一張榻上。
在宮裡發生這種齷齪事,大家都心知肚明他們是被人算計,可是就被知道是被算計的又能如何?羅素約清白已失,她除了死,就只有嫁給李愉這條路可走。
羅素約昨夜就被父母帶出宮了,她一直在哭,一宵沒睡,哭了一夜,哭得眼紅面腫,她不想死,可她也不想嫁給李愉。昨夜她收到那張紙條,她是滿心歡喜,以爲七皇子終於接納她了,卻不想中了別人的奸計。
“素兒。”羅母敲了敲門。
羅素約在裡面不應聲,羅母又喊了幾聲,見女兒不出聲,以爲她還在睡,只得離開,囑咐婢女好生伺候。
羅素約還穿着入宮的那身衣裳,從荷包裡掏出那張紙條,眼淚又下來了,狠狠地把紙條撕碎,不是七皇子寫的,她留着沒用。她已跌入泥潭,再也不攀上那個雲端上的人了。
“姚心蘿,我和你誓不兩立。”羅素約咬牙切齒地道。她喜歡七皇子的事,知道的人並不多,會算計她、能在宮裡算計她的人,除了姚心蘿不會有別人了,“我嫁不了七皇子,姚心蘿你也休想嫁給他。”
羅素約在這裡恨不能將姚心蘿千刀萬剮,另一邊,蕭源也是氣得半死,瞪着面前跪着的內侍,問道:“事情怎麼會出現這樣的偏差?”
內侍一臉茫然,“小的也不知道事情會這樣,小的真真的,把紙條遞給七皇子的,七皇子也出去了,可是後來爲什麼進屋的人變成了李二爺,小的是真不知道。”
“八哥,看來還有另外一夥人在行事。”蕭濰沉聲道。
蕭源抿緊雙脣,擡了擡手,讓內侍起來,沉默半晌道:“這一次不行,小七就有了防備,不好再動手了。”
蕭濰笑道:“那就換個方法就是了,蕭詠屺那個面上精明的傢伙,還不是被一小丫頭片子,迷得神魂顛倒,不顧門第,非要娶做正妻。”
蕭源想起蕭詠屺鬧得事,脣角勾了勾,道:“多找幾個塞給他。”
“八哥,我辦事你還不放心,我一定給他找各有千秋的女人給他,必有一個會迷住他。”蕭灘笑道。
蕭源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兄弟倆滿腹詭計,就想着怎麼算計蕭浚,怎樣把姚心蘿娶進門。
八月二十日,布嚕公主被蕭濟迎娶進賢郡王府,成爲如妃,當晚,蕭濟就與她圓了房,汪園園悔恨得垂淚到天明。次日傍晚,一頂粉轎將那九品官的女兒,從側門送進了顯恪郡王府中。
這些都是別人家的事,姚心蘿並不多管,而是跟韓氏商量着,去葫蘆廟還願,崔悅菱和昭仁大公主的孩子都生了這麼長時間,她都沒去還願,實在有些騙佛祖的意思,她都懷疑她犯小人,是不是佛祖給她的懲罰了。
姚心蘿是這麼想的,也就跟韓氏這麼說了。韓氏在她嘴上輕拍了一下,嗔怪地道:“盡胡說,你當佛祖跟你似的小心眼啊。”又雙手合十,衝着天空虛拜,“佛祖,我家囡囡年紀小,不懂事,小孩子家家口無遮攔,佛祖莫惱,百無禁忌,百無禁忌。”
姚心蘿咯咯笑出了聲。
“傻囡囡。”韓氏捏了下她的小鼻子。
姚心蘿說的話,韓氏到底還是入了耳,晚上等姚訓錚回來,就跟他說了。姚訓錚是個疼女兒的,一出一出的事,就沒怎麼消停過,他也擔心女兒,和韓氏商量後,決定讓姚心蘿去一趟葫蘆廟。
夫妻原本是想讓姚敦臻陪姚心蘿去的,可老國公說要出門走走,由他帶着姚心蘿去,不用旁人陪,老國公發了話,誰還敢多言。既然要去延川,老國公問過祝愛蓮,願不願意回去一趟?
“願意,我有一年多沒見着爹孃和弟妹了,我想回去看看他們。”祝愛蓮爽快地答應了。
老國公很滿意她的回答,讓她回去收拾東西。到了二十五日,祝愛蓮突然病了,可第二天就是出行的吉日。
“祖父,我們要等她病好了才走嗎?”姚心蘿問道。
“不必了,讓她留下來養病,省得她多想。”老國公脣邊閃過一抹嘲諷。祝愛蓮那點小心思,他不是看不出來,這孩子隨祝氏,怕是教不好了。
祝愛蓮留在京都,老國公帶着姚心蘿離京,往延川去。老國公年紀大了,反而愛玩鬧了,他不坐馬車,不騎馬,不知道從那找到一匹驢子,還在驢脖子上掛一個響鈴,驢兒走一下,鈴兒響一聲。
“囡囡,怎麼樣?”老國公頭戴道帽,身穿着短褐,懷裡抱着漁鼓,坐在驢背,若不是他周身散發出來的威嚴,說是老農,也有人相信。
姚心蘿也沒坐馬車,她騎在馬上,看着裝扮異於平常的祖父,笑彎了腰,“祖父,您怎麼想起這麼打扮的?”
“好不好看?”老國公得意地笑問道。
“好看好看。”姚心蘿笑道。
老國公拍了下漁鼓,問道:“囡囡,想不想聽祖父唱道情給你聽?”
“想聽。”姚心蘿順着他的意思道。
驢兒顛顛的在路上走,老國公眯着眼,拍着漁鼓一板一眼地唱道情,“漁鼓打的響沉沉,各路君子請細聽,閒言碎語我不唱,聽唱一本十勸文。十勸文說的話,句句行行是真情。一勸老者你是聽,一碗水來要端平;二勸少者要行孝……”
老國公唱得開心,姚心蘿聽得愉悅,不知不覺中,已離城十里,耳聽着前方有馬蹄聲傳來,接着就看到滾滾塵土。姚心蘿跟着董若塵學了這麼許久的武,多少還是有點長勁的,眯着眼一看,就認出來人了,“祖父,來得是李恆。”
“恆小子啊,是個志氣的孩子。”老國公沉聲道。
姚心蘿眸光一轉,道:“祖父是不是說錯了?外面傳他性情暴虐、爲人兇殘。”
“囡囡。”老國公板起了臉,“你是個聰明孩子,可不能跟着那些糊塗的人云亦云。”
“祖父,京裡對他傳言越來越不好,您說是不是有人故意扇風點火,想毀了他呢?”姚心蘿問道。
“一計不成再生一計,難爲這孩子了。”老國公嘆道。
“祖父想辦法幫幫他吧。”姚心蘿央求道。
老國公還沒應允,李恆等人已到了面前。李恆等人紛紛下馬,與老國公行禮,孔意秋笑問道:“姑祖父,您和心表妹,這是要出遠門?”
“你心表妹在佛祖面前許了願,如今事成了,要去還願。”老國公笑道。
孔意秋沒再多問,李恆眼中卻閃過一抹失落,他每個月進城,只能呆上兩三天,還得找機會才能遇上姚心蘿,相處的時間不多。這次回城,他還想約姚心蘿去吃細面,她卻出遠門了,也不知道要去多久,他下個月的假得攢着,等她回來了,再進城。
相互打了招呼,就分開了。
傍晚時分,老國公帶着姚心蘿住進了客棧。
“乖囡,祖父在這大堂吃,你回房去。”老國公自從把爵位讓給了姚訓錚,閒着無事,常去茶樓、酒樓大廳裡,聽些世情。
“我陪祖父一起。”姚心蘿嬌笑道。
“乖囡。”老國公笑讚了一句,祖孫倆在大堂的空桌上坐下,點了幾道店裡的招牌菜,聽旁邊桌的人說話。
這時,店外來了一輛馬車,從馬車上跳下一個婢女打扮的人,她把木杌子擺好,衝着馬車道:“姑娘,可以下來了。”
一隻纖細白嫩的手從車裡伸了出來,接着就看到另一個婢女扶着一個身穿白衣的女子出來。那女子一進店門,堂內響起了一片抽氣聲,這姑娘太美了,挽着彎月髻,插着鑲玉流蘇簪,面容細緻清麗,她又穿着一身雪白衣裙。
男要俏,一身皁;女要俏,一身孝。這姑娘那怕只有七分顏色,也被這一身白衣白裙,襯出了十分容貌,更何她長得原本就不差,
堂內的人看清了她,又不由自主的去瞧姚心蘿,拿兩人做比試。姚心蘿穿着一身紅衣,烏黑的長髮,挽着雙丫髻,沒有插首飾,就綁着兩根紅色髮帶,髮帶下面墜着珍珠。
男人們的感觀,紅衣姑娘是嬌俏可愛,大家閨秀;白衣姑娘是惹人憐愛,小家碧玉。可婦人們的感觀卻有些不同,紅衣姑娘端莊大氣,是做嫡妻的;白衣姑娘妖媚入骨,只能當小妾。
兩個同樣相貌不俗的姑娘也在相互打量,白衣少女看人的眼力要比姚心蘿強上幾分,姚心蘿身上不見金釵銀簪,但身上穿得是繡紡雲錦緞,髮帶上墜着的珍珠是難得一見的粉色珍珠。由此可見她出身高貴,是家裡千嬌百寵養出來的貴女,與她有着雲泥之別。白衣少女眸光微黯,在夥計殷勤帶領上,往二樓走去。
姚心蘿看着她扭動的腰肢,皺起了眉頭,小聲道:“祖父,這姑娘的規矩沒學好。”
老國公幹笑了兩聲,道:“囡囡,出門在外,別去管人家的閒事。”老國公在娶孔氏之前,年少不懂事時,也曾被人帶去之些風月之地見識過,知道那白衣姑娘是那種地方出來的。她不是規矩沒學好,樓子裡就是那規矩。可這話,老國公不可能告訴單純的小孫女。
“哦。”姚心蘿乖巧地應道。
只是去寺廟還願,沒什麼重要的事,祖孫倆也就不急着趕路,看熱鬧、觀賞風景、品嚐小吃,走到九月初七傍晚,纔到延川城。
“祖父,您要去祝家看看嗎?”姚心蘿問道。
“囡囡想不想去?”老國公笑問道。
姚心蘿噘噘嘴,她對祝家的印象不好,但是那裡有她的三姑母,過門不入,於禮不合,道:“我可以陪祖父一起去的。”
“祖父就知道乖囡是最懂事的。”老國公笑讚道。他雖然和姚惠貞的感情不深,但那畢竟是他的親骨肉,到了延川不去看看,他也不安心。
次日,老國公帶着姚心蘿去祝家。老國公從馬車上下爲,看着那泛着白、缺損的春聯,臉色難看。這樣的春聯還貼着做什麼?丟人現眼。
“去敲門。”老國公沉聲道。
長隨上前叩。
“誰啊?大清早的,敲敲敲,敲魂啊敲?”裡面的婦人罵罵咧咧地道。
老國公臉色更難看了,這都什麼時辰了?祝家的人還沒起來?
“開門,我們是姚家的人。”長隨道。
“是姚家的人啊!”裡面的婦人很高興,吱啦,門打開了。
長隨皺眉看着面前一臉菜色的婦人,道:“老國公來了,叫他們出來迎接。”
“老國公?”婦人偏頭一看,老國公她不認識,但是站在老國公身邊的那美得跟仙女似的姑娘,她是認識的,“你們等着。”
婦人轉身飛奔進去通報。
“不知禮數。”老國公板着臉道。
接下去更多不知禮數的事,讓老國公氣無可氣。先是祝家人咋咋呼呼地跑出來,而後祝家人直接向他哭窮。他們也不問問祝愛蓮是個什麼情況,彷彿就沒這個人似的。姚惠貞更是不管姚心蘿在場,當着她的面抱怨韓氏,“父親,韓氏做事太過份了,她……”
“那是你大嫂。”老國公打斷她的話道。
姚惠貞嚶嚀了一聲,“爹爹,人家在跟您告狀了,您先聽着嘛。爹爹,您不疼我了。”
三十多歲的人,學小姑娘撒嬌,那醜態,不堪入目,姚心蘿不想當場吐出來,把頭偏開。
“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看過你日子過得還不錯,就放心了。”老國公長身而起,他被祝家廳裡的怪味,薰得難受。
姚惠貞呆了,她這個樣子,叫過得不錯?父親是不是眼花、老糊塗了?
“父親,父親,您別走。”姚惠貞喊道。
姚心蘿攔住了她,從荷包裡抽出幾張銀票,遞給她道:“三姑太太,這是祖父讓我給你的,你好好收着吧。”
姚惠貞一把抓過去,六張銀票,每張的面值是五十兩,一共三百兩。手中有了銀票,姚惠貞沒空理會老國公了,其他人也圍了過來,有這三百兩銀子,日子就好過了。
姚心蘿出門上了馬車,看着面無表情的老國公,咬了咬脣角,“祖父,您別難過,您還有我們呢,囡囡會聽您的話的。”
老國公看着一臉擔心的姚心蘿,微微笑了,道:“傻囡囡,祖父沒難過,這都是她和她母親自作的孽。”兩個女兒的親事,老國公都不滿意,也不是他心甘情願的同意的,都是祝氏在那瞎攪合,現在一個亡故,另一個日子過得貧困潦倒。
涉及到祝氏,姚心蘿不好多言。
“囡囡,你剛纔看到你三姑父了沒?”老國公問道。
姚心蘿回想了一下,搖頭道:“沒看到。”
“一家人都睡到現在,他到是勤快。”老國公皺眉道。他是知道祝氏鬧騰着,要韓氏四時八節都派人送禮來貼補姚惠貞的,今年過年,還封了一百兩銀子。普通百姓一年的花費不過二三十兩,祝家人口多是多了點,但日子不該過得如此困窘。
姚心蘿遲疑了一下,道:“三姑老爺有可能是在書院裡讀書吧。”
“讀書?”老國公冷笑,他讀了十幾年,還是個秀才,他這書不讀也罷,浪費銀兩。
姚心蘿看老國公似乎更生氣了,眨眨眼睛,她真沒有拱火的意思啊,不再提祝家的人和事,換了個話題道:“祖父,明天是重陽節,我們又恰好去廟還願,應了登高望遠的雅俗。”
“傻囡囡,那裡是什麼恰好,祖父是算着日子的。”老國公笑道。
“還是祖父厲害,我都過糊塗了,都忘了日子,纔想起。”姚心蘿哄着他道。
“祖父當然厲害了,祖父吃的鹽比你吃的米還多。”老國公樂呵呵地道。
祖孫倆把話說開了,但老國公也沒忘讓人去查祝家的事。
第二天,九月初九,祖孫倆出城往葫蘆廟去。到了山腳下,祖孫倆就下了馬車,步行往山上去。延川的百姓似乎和姚心蘿想法差不多,去廟裡上香兼登高,路上人不少。
走了一段路後,姚心蘿瞧見前面有個人的背影很熟悉,凝眸細看,認了了來,揚聲喊道:“師兄,黎師兄。”
黎若瀾聽到聲音,回頭一看是姚心蘿,就走了過來,拱手道:“老太爺,小師妹。”
“師兄怎麼又到這廟裡來了?也是來還願的?”姚心蘿問道。
“我是來勸大師兄還俗的。”黎若瀾苦笑道。
姚心蘿瞪圓了雙眼,“大師兄在這廟裡當和尚!”
“上回我沒見着他,這回有你這個小師妹在,他或許會見見我們。”黎若瀾看到姚心蘿,纔想到可以拿這當藉口。
“大師兄爲什麼要出家呢?”姚心蘿想着問清楚情況,纔好幫着勸人。
黎若瀾難得不爽利了,面露尷尬之色,大師兄是爲情而斷紅塵的,這沒法跟小師妹說,“他犯糊塗。”
姚心蘿聽得出這是搪塞之詞,眸光轉了轉,沒追問,換了話題,“師兄,你祖父的病好了吧?”
“好了。”黎若瀾這兩字,說得很是沉悶,那老爺子根本就沒病,把他騙回去,是想讓他成親,可這話也沒辦法直接跟小師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