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中和清靈被困在地下室,數個時辰之後,他的身體總算恢復了一些知覺,無奈全身被捆成糉子,仍是動彈不得。
清靈被點了暈穴,手腳也被綁起來了,躺在他身邊呼吸微弱沒有反應。師中心裡焦急卻又無計可施,若是平時他大可以運功掙脫繩子,但他不知中了什麼毒,還沒剛運氣就胸口憋悶,硬來的話肯定會傷及筋骨。
剛纔,衛律和劉燁的談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得知常惠也在,他試探着想要發出聲音,可惜嘴巴被封住了,只能眼巴巴看着他們離去。師中自然明白衛律爲什麼要定兩日之約,以他在烏孫的人脈,想要打聽清楚劉燁的身份並非難事。
衛律是匈奴人,而且家族在匈奴很有實力,他要是知道劉燁的身份,恐怕後果難以想象。萬一衛律與匈奴王室有往來,身爲大漢和親公主的劉燁勢必逃不過他們的魔爪。
劉燁他們前腳剛走,衛律也跟着出去了,師中心亂如麻焦躁不安,都怪他不夠謹慎,害得劉燁身陷險境。不過,藥葫蘆難道沒有發現他們不見了嗎?按理說他應該在暗中保護他們纔對,就算不在乎他這個朝廷命官,也該擔心他的孫女纔是!
師中現在的希望全都放在藥葫蘆身上了,他和清靈的行蹤只有藥葫蘆清楚,而且這老頭兒功力不弱,對付衛律應是綽綽有餘。但他平日吊兒郎當,什麼事都不放在心上,沒有察覺到異常也在情理之中。若是他察覺到卻不出手相救,師中就有點想不通了。
正在胡思亂想的時候,清靈嚶嚀了聲,勉強睜開雙眼,只覺眼前一片漆黑,她掙扎着想爬起來,這才意識到身體被綁住了,手腳痠麻疼痛難忍。
聽到動靜,師中連忙湊過去,用肩膀扶起她。清靈聞到他身上的清香,心下一喜,不管現在是什麼狀況,有同伴在心裡就踏實多了。
“師大人……”清靈口齒清晰地喚了聲,聽他支支吾吾發不出聲音,遂又追問,“你怎麼了?哪兒不舒服嗎?”
師中藉着頭頂縫隙投射下來的微弱燈光,擡起下巴讓清靈看清楚他的情形,清靈立馬心領神會,挪到他身後,用牙齒爲他解開嘴上的布條。
他們兩人靠得很近,清靈從來沒有跟哪個男人如此接近,雖說此時境況危險,她還是不由心跳加速,不用看也知道自己的臉紅了,好在師中看不到她這副樣子,不然她真不知道該往哪兒躲。
清靈迅速地爲他解開後腦的死結,緊接着又趴下來解他手上的繩子,師中吸口氣,頗爲尷尬地說:“清靈,委屈你了。”
“師大人,明明是我害了你,你反過來還要安慰我……”清靈心情低落,回想起與衛律見面的場景,就忍不住自責,“都是我不好,我太沒用了,不該來拖你的後腿,要是沒有我,你也不會……”
師中莞爾:“算了,過去的事別再提了,我們還是想辦法怎麼逃出去吧!”
“嗯嗯……”清靈含着眼淚,繼續爲他解繩子,繩子系得很緊,着實費了好大功夫才能解開,“師大人,你試試看,應該可以了……”
師中稍稍用力,感覺到手上的繩子已經鬆開了,手腕轉動了下,抽出雙手,自己解開腳上的繩索,又爲清靈鬆綁。
兩人伸展着麻木的四肢,相互對視一眼,苦笑了下。清靈甩甩胳膊,探頭往上看去,道:“這兒是什麼地方?出的去麼?”
“這是衛律的房間,他把我們關進地下室了。”
“啊,原來這裡就是……”清靈慌忙捂住嘴巴,生怕被衛律聽見聲音,搖搖頭,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師中一邊撕去嘴角的鬍鬚,一邊說:“沒事的,他剛纔出去了,我們要想出去的話,只有這一個出口。”
師中指指頭頂,清靈連忙跳起來,踮起腳尖去夠那塊地板,用力往上頂了幾下,地板紋絲不動。
“糟糕,這地下室可能有機關,該死,我要是力氣再大一些,或許還能頂開它……”
“我來試試!”師中調整了下呼吸,緩緩地吐氣運行內功,殊不知氣還沒有沉到丹田,一口濃稠的鮮血就吐出來了。
清靈嚇得花容失色,忙不迭地扶着師中坐下:“師大人,你不要勉強自己,你八成是中毒了,要是硬來的話,只怕會功力盡失。”
師中面色慘白,他不擔心自己的身體,他只想儘快離開這裡帶走劉燁,萬萬不能讓衛律查出她的身份。
“不行,我不能放棄,我再試試……”師中執拗地強行運氣,根本不管清靈的勸阻。
清靈急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看他也不聽勸,情急之下抱住他,懇求道:“住手吧,你這樣只會傷了自己,我害得你中了圈套,不能再讓你傷害自己,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們漢人不都這樣說嗎,師大人,我求你了,再等等,好嗎,祖父他會來救我們的……”
師中嘆了聲,清靈說的話不無道理,這種情形不想忍耐也得忍耐,不能逞一時之氣。他拍了下清靈顫抖的肩膀,安慰道:“好,我聽你的,再等等……”
清靈連連點頭,攙扶着他坐下來:“祖父知道我們來找衛律了,這麼久還沒回去,他一定會來看看的,我相信他會來!”
“嗯……”師中不確定藥葫蘆會不會來,但也不好說些讓清靈失望的話,故作輕鬆地說道,“你和你父親都知道藥葫蘆爲大漢做事嗎?”
清靈是個聰明的姑娘,她聽懂了師中話中的含義:“我和父親雖是波斯人,但我們和祖父一樣,現在都爲大漢中尉府效命。當年老家鬧饑荒,親人相繼過世,父親帶着我一路討飯來到赤谷城,是祖父收留了我們。他給我們吃穿,還教我們認字做生意,跟親人沒有分別,所以,我和父親心甘情願效忠大漢,不管祖父要我們做什麼,我們都會做的。”
師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知道的,只是還不瞭解這裡有多少中尉府的人,目前爲止,我只見到你們祖孫三人。”
“其實不止我們三個呢,中尉府的人都很神秘,平時很少相互往來,他們分佈在城裡各個角落,打探到有利情報就會密告祖父,如果發生了什麼大事,祖父一聲召集,他們都會來的。”
“哦?藥葫蘆召集過他們?這是什麼時候的事?”
“呃,我只是說如果,祖父還沒召集過他們呢,但要是有這麼一天,我想他們一定會出現的。這是祖父告訴我的,他不會說謊。”
師中點點頭,既然藥葫蘆是中尉府密探的召集人,他就肯定不是簡單角色,他對衛律的瞭解一定不比清靈少,他裝着稀裡糊塗的樣子,其實是心裡有數吧!
想到這兒,師中漸漸放下心來,他現在需要的是忍耐。藥葫蘆不來救他們,想必有他的理由,越是危急時刻,越是應該信任同伴。
清靈看他似有心事,以爲他還在擔心能不能從這裡出去,轉移話題道:“師大人,你還記得祖父給你看的那隻玉杯麼,就是跟毒蠍子有關的玉杯。”
師中忙道:“當然,那天我只顧着追問毒蠍子,忘了問那隻杯子的來歷。”
“呵呵,那我告訴你吧,你想聽嗎?”清靈依偎在他身邊,心裡暖融融的,全然忘卻了危險與恐懼。
“好,你說吧!”師中對毒蠍子還是挺感興趣的。
女人與男人的不同之處有很多,其中就有面對危險的抗壓性,即使遇到危險,只要身邊有喜歡的男人依靠,她們也能保持樂觀的心態。
清靈對師中有好感,也許是少女情竇初開遇到俊美男子的自然反應,也許是她敬仰師中年紀輕輕就已身居要職,不管怎麼說都好,她已經爲師中心動了。
“這玉杯啊,你別看它髒兮兮的,放在桌子上也沒人管,它可是我祖父的寶貝呢!這杯子可不是我祖父的哦,它是毒蠍子隨身帶着的,用它喝酒能驗出有沒有毒,很神奇吧!”
師中覺得不可思議:“毒蠍子來找過藥葫蘆?他們還一起喝過酒?可是,毒蠍子本身就是個毒人,難不成他也怕有人下毒?”
清靈微微一笑:“師大人說的對,毒蠍子找我祖父喝過酒呢,他是不怕有人下毒,但他怕我祖父下毒啊!你不知道吧,即使他用這杯子喝酒,還是中了我祖父的毒,倉皇逃走的時候留下了杯子,所以祖父不讓任何人碰它,說是要等他回來再比試高下,如果毒蠍子沒死的話!”
“這麼說,藥葫蘆製毒的本領高過那個毒蠍子了,唉……”師中不得不嘆氣,眼前看着一個毒中高手,卻偏偏解不了劉燁中的毒,還得費盡心思去找毒蠍子。
清靈也想到了這裡,不好意思地說:“是啊,祖父很厲害的,不過,有些毒他是不碰的,說不碰就不碰,別人逼他也沒用……”
“現在看來,毒蠍子還沒死啊,他們的比試還沒完呢!不知道毒蠍子什麼時候來找他,但我是等不及的。”
“師大人,你彆着急,咱們一定能找到毒蠍子……”
話音未落,師中和清靈同時聽到了頭頂的腳步聲,他們擡起頭,朝那道縫隙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