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影視作品中都出現過這種畫面,生死關頭,男主或女主爲了保護心愛的人,甘願拿自己當靶子被打成蜂窩。或是像阿四一樣,保護小主人甘做人肉沙包,被壞人活活打死。
而被保護的人,往往都是萬般糾結不肯離開,寧願死的那個是自己。每當看到那種場面,劉燁都覺得矯情,留下是死,跑路或許還有活的希望,人家把命都賠上了,拖拖拉拉還有意思麼,不是讓人家白犧牲了嗎!
此時,劉燁總算能體會到被保護的心情,朝夕相處的同伴冒着送命的危險爭取到的機會,確實讓人千般焦慮萬般糾結。活下來的人未必就比死去的人幸福,性命是保住了,心理上的自責卻是一輩子的。
劉燁躲過了第一枚暗器的襲擊,這第二枚看來是躲不過了,她怔怔地看着射向胸口的銀光,那一瞬間時間彷彿凝滯,就像電影《黑客帝國》裡的經典片段,暗器以無限放慢的速度前行,她甚至能看得清楚那是柳葉形狀的飛鏢,上面還雕刻着鷹頭圖案,這是烏孫軍隊中經常用到的暗殺工具。
一切發生的太突然,大腦中有個聲音告訴自己趴下或是往左右閃開,但她那雙腳卻像釘在地裡兩尺深的木頭樁子,沒有辦法移動一絲一毫。
除了那枚無比清晰的暗器,劉燁眼前出現了好多人的身影,穿越之後經歷過的事情像放電影一樣輪番上映,最後定格在他那雙憂鬱的眼眸。分明只是一雙眼眸,劉燁卻清楚地知道他就是令她魂牽夢縈的人——翁歸靡。
如果她死了,翁歸靡還會怪她殺了扶瑪嗎?他會不會像心痛扶瑪一樣疼惜她?扶瑪是他的初戀情人,他不能原諒傷害她的人,那麼,她劉燁也是他心愛的女人,她們在他心裡,究竟誰的分量更重呢?
兩行清淚沿着臉頰滑落,劉燁閉上了雙眼,這枚暗器就像是她的命運,都是無法逃避的。是生是死交由上天安排吧,她若是該死,掙扎也是徒勞的。
尖銳的刀刃劃破了劉燁的衣襟,即將刺入她柔軟的胸膛,就在這時,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刀刃被一股蠻橫的力量操控,硬生生地來了個急剎車,右轉九十度擦過劉燁的肩膀,扎進了黑暗的山林中。
劉燁的心臟狂跳不已,她低下頭,看着劃破的衣襟,胸口那道輕微的擦痕滲出絲絲血跡,漸漸染紅了殘破的衣裳。震驚之餘,她難以置信地伸手撫上傷處,感覺到自己的心房“隆隆”響如雷鳴,連忙擡起頭看過去。
常惠和哈魚仍在奮力廝殺,那名偷襲她的騎兵顯然沒有料到這種戲劇化的轉變,張大了嘴巴驚訝地看着她,在他眼裡,她就是會法術的妖精,要不然怎麼能讓刀刃轉彎呢!
劉燁自己也沒有辦法解釋,她嚥了下口水,喉嚨裡泛起陣陣血腥味,她想逃,癱軟的雙腳還是挪動不了。對面的騎兵不敢再向她扔暗器了,果斷地揚起手中的刀,疾步衝過來砍向她。
他剛擡腳,就感到一股熱流從脖頸間流出來,緊接着是錐心刺骨的劇痛,他丟下刀捂住脖子,熱流竟然透過指縫汩汩地冒出來。他最後看了眼面色蒼白的劉燁,不甘心地一頭栽倒在地上。
隨後,其餘的幾名騎兵都是這種詭異的死法,他們看都沒看清楚對手在哪兒,就倒在了血泊之中,一個個都是睜大了雙眼死不瞑目。
常惠和哈魚面面相覷,他們不知所措地與劉燁對視,好半晌才相互攙扶着奔向她。劉燁心神不寧地四處張望,漆黑的山林看不見人影,是誰在暗地裡幫了她都不知道。
“公主,你沒事吧,沒受傷麼……”
“沒事,我沒事……”
劉燁收回視線,不管怎樣,追來的騎兵都被滅了口,他們暫時是安全了。她關切地打量着他們的傷勢,焦急道:“不知道現在還能不能趕上,哈魚,你的傷怎麼樣,還能趕路嗎?過了今晚,下次什麼時候能走就不曉得了!”
哈魚對劉燁充滿了留戀:“右,不,公主,我留在你身邊保護你不行麼,要不,咱們一起走吧,難道你們都不想回去嗎?”
常惠將耷拉在半空中的袖子扯下來,胡亂在哈魚臉上擦了幾把,拍拍他圓鼓鼓的臉,語重心長地說:“傻孩子,走吧,過了這村沒這店,現在這種局面,你留下來只有死路一條。”
“我纔不管那麼多,我能保護公主啊,我的刀法你也見識過了,不比你遜色!”哈魚滿臉認真地說。
常惠的額頭上冒出三條黑線,揉揉他的臉:“你往公主身邊一站,別人確實看不到公主,可你這塊頭註定跟低調扯不上邊,所以,你不適合做侍衛,還是回家殺豬去吧!”
“我、我……”哈魚傷心地低下了頭,喃喃道,“我也不想這樣的,我也不想的,我要報答公主的恩情,走了就沒機會了……”
“好啦,你別磨嘰了,快走吧,別辜負了公主的一片好意。”常惠都快沒力氣拉他走了,無奈地看向劉燁。
劉燁拍了拍哈魚的肩膀,柔聲道:“你平安回到大漢,就是對我最好的報答。你們回去之後好好生活,將這裡發生的一切都忘了吧!”
哈魚點頭像小雞叨米:“嗯嗯,我們不會亂說的,公主放心,你也要好好的啊……”
“好,我們都會好起來的,一路順風!”
“嗯,那我走了,真的走了,公主,保重啊!”
馬羣漸漸走遠,劉燁只覺得渾身虛脫,癱坐在了地上,她擡頭看了眼濃墨似地夜空,經歷過黎明之前的黑暗,即將迎來日出,這個不尋常的夜晚終於過去了。
常惠將騎兵們離奇的死亡告訴了師中,師中察看了他們脖頸間如出一轍的致命傷,思量片刻說道:“這絕不是一般人的手法。”
常惠嘆了聲:“嗨,這我也知道,我是想問你見過這等高手麼,赤谷城有這麼恐怖的高人實在是太可怕了。”
“有,當然有!”師中沒有十分把握,卻也有七八分的底氣,“據我所知就有這麼一個人,但我沒想到他也會來,他明明說不想插手這件事的。”
“哦?是誰?你倒是說啊!”常惠心裡有個模糊的人選,但又不敢肯定。
馮嫽攙扶着劉燁,撣去她身上的灰塵,不以爲然地說:“是誰,還能是誰,不就是老葫蘆麼!除了他還有誰這麼彪悍!算他識相及時趕來了,要是公主有個萬一,我鐵定跟他拼命!”
“老葫蘆?”常惠再次震驚,羨慕嫉妒恨地追問,“小嫽,你,你也叫他老葫蘆?不是隻有師大人才能這麼叫嗎?”
馮嫽不屑地哼了聲:“你以爲我是你啊!在山上待了半個月,還沒能哄他老人家開心,我看你呀,這輩子也別想拜他爲師了!”
常惠羞愧地紅了臉,師中詢問劉燁:“要不要我上山看看什麼情況?”
“我們一起去吧!”劉燁心裡有件事要求證,她要去見他一面。
劉燁等人上山,最開心的莫過於清靈了,她好久沒見過師中,一見到他立即面紅耳赤,羞答答的模樣讓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心事。
藥葫蘆料到他們會來,見面第一句話就說:“是我乾的,都是我乾的,再怎麼說我也是漢人,公主有難,總不能視而不見啊,至於你們偷偷摸摸做些什麼我不感興趣,也不想知道,其他的事你們別問了,先療傷吧!”
“嘖嘖……這也算是大漢的將軍呀……”藥葫蘆看了眼渾身是傷的常惠,扁扁嘴說,“我看你被人家打成那樣,真替咱們大漢汗顏……”
常惠的頭就快低到肚子上了,馮嫽連忙爲他解圍:“老葫蘆,你知道什麼呀,常將軍最近一直在操勞,吃不好睡不好的,都沒能好好休息。對方以多欺少,八九個打他一個,他又不是三頭六臂,哪能應付得了啊!你也不要拿他跟你比,你們不是一個水平的,他比不過你很正常,你要是看不過眼,就傳授他幾招唄,下次保準用不着你幫忙了。”
藥葫蘆聽得一愣一愣的:“呦,我說一句,你這麼多句等着,他是你什麼人啊,你這麼向着他?”
馮嫽頓時臉紅了,搶過清靈手裡的藥膏,往常惠身上抹:“什麼人都不是,你別瞎猜!”
“哦呵呵,我瞎猜,我瞎猜……”藥葫蘆樂得合不攏嘴,狡黠地看着她笑,“我看是有人被說中了心事在害羞呢!”
“哪有!誰害羞了!你這老不休,成天胡說八道!”馮嫽跺跺腳,乾脆不理他了。
常惠衝她擠眉弄眼,生怕她得罪了藥葫蘆,殊不知藥葫蘆就愛這套,誰越是對他不客氣,他就越高興跟誰玩。
劉燁看他們吵吵鬧鬧,心裡有話也不方便說,起身道:“各位,我離開一下,老葫蘆,麻煩你好好照顧他們。”
藥葫蘆拱了拱手,恭敬地應道:“遵命,公主慢走!”
劉燁前腳剛走,藥葫蘆就等不及擦汗了,邊擦邊自嘲:“難不成我就是賤命麼,爲啥公主一說話,我就這幅德行!哎呀,哎呀,原來我也是個趨炎附勢的傢伙……”
天亮了,劉燁呼吸着山上新鮮的空氣,有種恍若重生的感覺。活着真好,她還有機會見她想見的人,也許他們之間有了隔閡,但她相信他懂她的。
“公主……”
劉燁停下腳步,不解地看着追上來的清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