負責迎接我們的是秦國宗正官劉藝,我當日在秦國的時候和他曾有過多次的接觸,說起來還是通過燕興啓的引見。他們兩人之間的關係想當親密,晶後讓劉藝前來不知出於何種目的?
讓我意外的是劉藝對燕興啓相當冷淡,甚至連招呼都未打一個,有些欲蓋彌彰之嫌,難道他害怕自己和燕興啓的關係被晶後知悉而遭到牽連?
劉藝滿臉堆笑道:“太子殿下大家光臨,大秦蓬蓽生輝,不勝榮幸。”
我心中暗笑,蓬蓽生輝倒不至於,還是蓬蓽生灰恰當的多。嘴上卻不便將這句話說出來,微笑道:“大秦乃是我的第二故鄉,我到了這裡跟回到家鄉一樣。”這句話我卻是是發自內心的,對我來說大秦留給我的印象甚至比大康還要深刻,我對秦國的感情決不次於大康。
劉藝道:“太后已經讓人將楓林閣修整一新,殿下在秦都期間便住在那裡。”
我笑道:“多謝太后!”
劉藝讓隨行秦軍護衛兩旁,他縱馬行進在隊伍的最前爲我引路。
燕興啓一雙眼眸充滿怨毒的盯住劉藝的背影,惡狠狠道:“小人!”
我禁不住笑道:“大哥何以會如此生氣?”
燕興啓憤然道:“我當初是怎樣待他,現在他看到我處境艱難,生恐被我連累,急於和我撇開關係,甚至連招呼都不跟我打上一個。”
以燕興啓的心胸不會連這點小事都看不開,八成是故意在我的面前演戲。
隊伍行進到觀錢街,,燕興啓和我分開,先去秦宮參見晶後,順便稟報在大康出使的情況。
我則在劉藝的護衛下來到楓林閣暫時歇息。
‘風景舊曾諳’,眼前的一切對我來說似曾相識,卻又顯得如此陌生。胭脂湖已經乾涸,楓林閣周圍鬱鬱蔥蔥的楓樹,大半也已枯萎,一種悲涼的情緒籠罩了我的內心。
懷着沉重的心情,我親手推開楓林閣的大門,一股清風撲面而來,讓我的精神不禁爲之一振。卻見楓閣院內景物依舊,綠草成蔭,佳木成行。全然沒有任何的乾旱跡象。
幾名下人恭候在院中,他們都在以前伺候過我。
爲首的李福恭敬道:“主人好!”
我笑着點了點頭,低聲訊問道:“爲何外面的楓樹大都已經枯死,而院內的樹木仍然茂盛?”
李福道:“太后專門交代,這裡的一草一木都要保持原來的樣子,有任何的差錯都會拿我們問罪。”
我心中一暖,晶後對我的款款深情,由此可見一斑。
沐浴過後,我在楓林閣中小憩了片刻,許公公便來召我入宮。
歲月無情。許公公的頭髮眉毛都已經全白,他恭敬道:“老奴亞參見太子殿下!”他的聲音微微有些發抖,顯然心中異常的激動,他對我和晶後之間的事情一清二楚。我的到來讓他從心底爲主人感到高興。
我點了點頭,低聲道:“許公公的身子還好嗎?”
許公公感激涕零道:“老奴好得很,不過……”他猶豫了一下,下半截話還是嚥了回去。我猜出這件事定然是有關晶後的病情,心中一沉,當着衆人我也不便多問。
許公公道:“車馬已經準備好了,太子殿下請隨我入宮吧。”
我和慧喬分別上了兩輛馬車,揮手讓許公公跟我走入車廂。許公公心領神會的跟我來到車內。剛剛關上車門,我便迫不及待的問道:“許公公,我母后的病情究竟怎樣?”
許公公嘆了一口氣,話還未出口,便流出兩行淚水:“太后此次病得不輕。秦國所有的大夫都被請入宮中,只可惜一個個都束手無策。”
我的心情越發的沉重,身軀靠在車座上,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
直到許公公提醒我已經抵達了鳳陽宮,我這才驚醒過來。
鳳陽宮周圍遍植紫色的炎瑹絲,這斷送燕元宗性命的花朵,竟然成爲晶後的最愛。我和慧喬對望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許公公讓宮女陪同慧喬先去偏殿等候,晶後想單獨接見我。
走入宮門,我便無法控制住自己的心跳,鳳陽宮的佈局和昔日並沒有任何的不同,現在的晶後是否依然?
晶後靜靜坐在茶几旁,黑色絲質長袍包裹着她曲線玲瓏的嬌軀,她的美眸宛如兩面平靜無波的湖水,即便是我的出現也沒有能夠讓她泛起任何的漣漪。她對感情的控制仍然是那麼出色,她的冷靜頓時提醒我這裡是秦宮,她是大秦的太后。
我強行抑制住內心的激動,屈膝跪下道:“孩兒胤空參見母后……”我的聲音微微的顫抖,只有在晶後的面前我的感情纔會如此的流露。
晶後的脣角露出一絲溫暖的笑意,她高貴的面容頓時變得生動了起來:“胤空,你現在已經是大康的太子,不必對我行如此大禮。”
我真摯道:“胤空此次前來是以兒子的身份,並不是什麼大康的太子。”
晶後的秀眉之間盪漾着一絲感動,許公公觀察入微,讓兩名侍奉晶後的宮女退了出去。
晶後輕輕按住了我的肩頭,她輕柔的指尖透過衣袍感受着我肩頭肌肉的活力。我反手握住了她的柔荑,牽引到我的脣邊,深情而真摯的親吻着。
一顆淚水順着晶後的眼眸靜靜滴落在我的頭頂,我仰起頭,凝視着晶後高貴而無暇的俏臉,晶後的目光卻仍然注視着前方,她輕聲道:“只可惜――我再也看不到你了……”
我身軀一震,伸出顫抖的右手在晶後面前輕輕揮動了兩下,她的美眸仍舊望着遠方:“胤空,讓我好好的看看你。”
她的手指沿着我的額頭一點一點的向下撫摸着,感受着我臉部的輪廓和每一個細節。最終凝滯在我的腮邊。她觸到了我冰冷的淚水。
我再也控制不住內心的情緒,緊緊抱住她纖長的玉腿,面孔埋在她的雙膝之上,無聲的哭泣起來。我已經多年沒有在別人的面前暴露自己的感情,這淚水宣泄着我極度的悲傷。
晶後輕輕撫摸着我的髮髻:“胤空……爲何要哭,我這不是好好的活在這世上……”她的聲音哽咽了,突然保住我的身軀。
我擁住她的嬌軀:“母后,我一定要只好你!”
晶後緩緩搖了搖頭,輕聲道:“秦國的病症比我更重……”我打斷她的話:“我不在乎什麼秦國,不在乎什麼天下,我只要你好好的活在這世上!”
晶後捧住我的面頰:“胤空,在你來此之前,我心中始終忐忑不安,生恐你變了……現在我終於放下心來,你還是你。”
我深情道:“我還是我,在母后的面前,胤空永遠不會改變!”
晶後將我從地上扶了起來:“來!坐在我的身邊。”
我的心情從剛纔的激動中重新平復了下去:“母后,你的眼睛什麼時候看不到東西的?”
晶後幽然嘆了口氣道:“燕興啓前往大康之前,我的眼睛便開始視物模糊,半月以前。我竟然連任何的光線都看不到,這件事我一直讓許公公保守這個秘密,整個大秦朝廷之中,沒有任何人知道我已經失明的事情。”
難怪晶後要儘快出去燕興啓。留給他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晶後道:“你從何處得知我的病情?”
我如實回答道:“燕興啓告訴我的,母后的身邊恐怕有他安插的心服。”
晶後冷笑道:“我已經查出來了,以後不會有人再給他通風報信。”看來晶後已經成功的將燕興啓的手下剷除。
我歉然道:“母后讓我殺掉燕興啓之事,孩兒有負所託。”
晶後拍了拍我的手背:“你不殺他自然有不殺他的理由。我相信你一定會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我低聲道:“燕興啓手中握有繆氏寶藏的藏寶圖,他以此作爲條件,想讓我幫他登上秦國的皇位。”
晶後皺了皺眉頭:“你答應他了?”
“胤空並未答應他,不過我答應他在母后面前爲她美言幾句,保住他的性命。”
“你究竟做何打算?”
“我想從燕興啓手中騙得藏寶圖之後,在對他下手!”
晶後搖了搖頭道:“燕興啓爲人素來狡詐,你以爲他當真會將藏寶圖做爲救命符嗎?決不會!他之所以敢跟你回到秦都,是因爲秦國皇族勢力仍在,我殺掉他便會激起皇族同仇敵愾之心,又或者他另有倚仗……”
我點了點頭。晶後的確十分了解燕興啓的爲人。
晶後道:“燕興啓有一點沒有算到,不管激怒多少秦國皇族,我都要將他殺掉,若不是這場旱災,我決不會讓他苟延殘喘到現在!”
我低聲道:“母后是不是已經掌握了燕興啓貪污的證據?”
晶後淡然笑道:“殺掉他還需要理由麼?燕元宗一死,我說他貪污也可以,謀逆也可以,他還有機會跟我辯駁嗎?”她停頓了一下又道:“胤空,這次你能夠過來,了卻了我的一樁心事……”她的呼吸忽然變得急促起來,秀眉微顰,雙手猛然捂主了頭顱,雙目緊閉,嬌軀痛苦的顫抖了起來。
我駭然抱住她的嬌軀,大聲道:“許公公!”
一直在門外傾聽動靜的許公公慌忙衝了進來,他幫我攙住晶後,慌忙道:“快……宣太醫……”
有慧喬在此,自然不需要秦宮那幫庸碌的太醫。
慧喬先給晶後服下一枚鎮痛用的藥丸,然後詳細的幫她檢查診脈。
診病之時,我和許公公在外殿迴避,我擔心晶後安危,在大殿內來回踱步,內心煩躁到了極點。
許公公爲我泡了一杯香茗,奉至我的面前:“太子殿下,你放心,太后不會有什麼事情……”這次他反倒是安慰起我來。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大失常態,幸虧這裡沒有外人在,否則定要懷疑我和晶後的關係。
慧喬足足爲晶後診治了一個時辰,方纔從帷幔後走出。
我看到她表情凝重,心中馬上涼了半截,剛想開口訊問晶後的病情,許公公道:“王妃辛苦了,還是先到偏殿歇息一下。”他向我使了一個眼色,顯然不想晶後的病情被他人聽到。
我和慧喬來到偏殿,慧喬嘆了一口氣道:“晚了……”
我眼前一黑,只覺得渾身上下頓時失卻了力氣,摸在旁邊的坐椅上坐下,艱難道:“你……說……清楚!”
慧喬道:“晶後已經病入膏肓,無藥可醫……”
我呆呆看着慧喬,忽然衝到她的面前抓住她的香肩,大吼道:“你騙我!你藝術精妙,一定可以治好她!慧喬,求求你!你一定要治好她!”我的雙目不滿了血絲,神情宛若瘋狂一般。
慧喬大聲道:“胤空,你醒一醒,她的疾病並非一日,若是我沒有看錯,她幾年前應該有過一次小產……”
我彷彿泥塑一般僵在原地。
慧喬道:“那是她便受了風寒之疾,可是始終沒有去治,經年日久,疾病早已侵入了她的五臟六腑,縱使是神仙也難以救活他……”
下面的話我一個字也聽不到了,是我害了她,如果不是我讓她有孕,她就不會染上此病,更不會爲此賠上性命。
慧喬咬了咬下脣,她張臂抱住了我,柔聲道:“胤空,我知道你心裡難過,你若是想哭,便哭出聲來,憋在心裡總不好受。”
我搖了搖頭,殘酷的現實讓我慢慢的冷靜了下來:“慧喬,晶後還有多少時日?”
慧喬黯然垂下頭去,許久方道:“多則一月,少則十天……”
我緊緊握住慧喬的柔荑:“答應我,盡你的所能去幫助她減少痛苦!”
慧喬含淚點了點頭。
我轉身向宮門外走去。
慧喬在我身後道:“你去哪裡?”
“晶後的病由你來醫,大秦的病症要有我去治!”
我獨自靜坐在胭脂湖畔,昔日波光粼粼的湖水早已不再,周遭鬱鬱蔥蔥的樹林也已經失去了生機,我的孤獨並非是因爲獨處,而是因爲獨處在一片沒有生命的土地之上。
如果能夠換挽救晶後的生命,我可以放棄爭霸天下的雄心,這個念頭始終在我的腦海中縈繞,無論我如何嘗試,始終都揮抹不去。江山與感情究竟哪個更爲重要?上蒼爲何總將我推到選擇的時刻?
眼前波光盪漾,並非是湖水,而是我的淚水,夜風清冷,吹乾我的淚水卻吹不去我內心的憂傷。
晶後已經無藥可醫,大秦呢?失去晶後的大秦將再也不受我的控制,未來將會怎樣?將會成爲我的盟友還是敵人?我究竟是任由形勢這樣發展下去還是趁着眼前不多的時間,讓自己掌握事情的主動?我的內心早已給出了答案。
我甚至開始後悔,爲何當初對燕興啓留有餘地,對藏寶圖的渴望,讓我錯過了殺他的最佳時機。我從未產生過這樣心灰意冷的感覺,寶藏、土地、權力在轉瞬間似乎變得對我毫無意義。若是我身邊的愛人一個個都離開了我,就算是我擁有天下又有什麼意義?
身後突然響起一聲低沉的喂嘆,我霍然驚覺,猛然轉身過去,卻見一名藍衫文士靜靜站在夜色之中。
我雙目圓睜,萬萬沒有想到,會在次地遇到曹睿,正是因爲他贈給我的一個字,我從此改變了前途和命運。
曹睿的臉上仍然掛着亙古不變的微笑:“胤空太子別來無恙?”
我緩緩點了點頭,低聲道:“我雖然沒有改變,可是這人世改變得太快!”
曹睿來到我的身邊,在石凳上坐下:“白雲蒼狗,滄海桑田,誰人能真正掌控這世間的變化?”
他從腰間接下一個酒壺。遞到我的面前:“你是不是很想找一個人喝一杯?”
我結果酒壺,仰首大口飲下,一股辛辣苦澀的味道充斥着我的胸腹,這裡面所盛的顯然不是什麼好酒,我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曹睿微笑道:“這壺酒花了我三錢銀子,你有生以來恐怕頭一次喝道如此劣質的酒水。”
我沒有說話,又灌了一口,對我來說現在並非是需要什麼瓊漿玉液,我最需要的是片刻的麻醉。
曹睿道:“瓊漿玉液如何?烈酒薄釀又如何,喝道腹中還不是一樣?”
我淡然道:“能夠騙過自己的肚子,卻騙不過自己的舌頭!”
曹睿哈哈大笑了起來:“帝王又如何,百姓又如何?死後終歸會變成一堆白骨!”
我冷冷道:“只要生前擁有,又何必管死後如何?”
曹睿微笑道:“生生死死,死死生生,世事滄桑輪迴不斷,你今生或許爲帝,來世卻可能爲奴。爭來爭去又有什麼意思?”
我傲然道:“曹先生,我只是一介俗人,我所能看到的只有眼前沒有以後,我所能夠想到的只有今生沒有來世,我這一生恐怕無法跳出恩怨情仇這四個字!”
曹睿嘆道:“我當初見你之時曾經贈給你一個‘囚’字,想不到你終究還是成爲權力的俘虜。”
我冷冷道:“這世上的哪一個人,能夠擺脫一個‘囚’字,天下間又有誰能夠擺脫自己的命運?曹先生自己能夠做到嗎?”
曹睿似乎被我問住,呆呆望着遠方許久方纔嘆了一口氣。他忽然說了一句讓我想不到的話:“胤空,你永遠不會懂得何謂寂寞……”
我默默看着他,曹睿的目光靜靜凝視着空中的明月,彷彿癡了。
“輕顏是不是被你救走了?”我低聲道。
曹睿點了點頭。
“春宮圖的秘密你早就已經知道?”
曹睿的脣角露出一絲微笑:“那幅春宮圖我並不是贈與你。繆氏寶藏之事跟你也毫無關係。”
我心中忍不住生出一絲憤怒,曹睿既然早已清楚這一切,爲何當初沒有點破,卻任由事情在撲朔迷離之中發展下去?繆氏寶藏和我無關,他的言外之意,是想將春宮圖贈與採雪,回想當初他的確是這樣做的,是採雪將春宮圖轉贈給了我。
按照我的推斷,曹睿如果是花逐月,那麼採雪極有可能是他和冷孤萱所生的女兒。一個父親何以將一張春宮圖交給自己的女兒?難道他當時並不知道採雪的真正身份,亦或許是採雪根本就不是他的女兒?我再度陷入沉思之中。
“有什麼話你不用埋在心裡。可以直接問我?”曹睿率先打破了沉默。
我用力咬了咬下脣,終於道:“你是不是花逐月?”
曹睿的表情波瀾不驚:“我並不是花逐月,可是我卻認得他,花逐月已經死了!”
我半信半疑的盯住他:“你和採雪輕顏之間究竟是什麼關係?冷孤萱和她們又是怎樣的關係?”
曹睿嘆了口氣,所問非答道:“無論是採雪還是輕顏,她們和你都不同!”
我怒道:“我在梅花谷埋葬秋前輩時,見過你的畫像,你便是花逐月!”
曹睿平靜道:“胤空,這世上你無法明白的事情還有很多。我若是存心欺騙你,今日便不會前來。花逐月的確已經死了,輕顏和採雪都是他的女兒……”
我內心劇震,不可思議的看着曹睿。
曹睿道:“我今天前來,是想告訴你,所謂的繆氏寶藏只不過是一個騙局,它根本就沒有存在這個世界上,你就算得到了兩張藏寶圖,恐怕終生也無法靠近它。”
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在你來到這裡以前,我對繆氏寶藏已經失去了任何的興趣,他是真也罷,假也罷。對我已經沒有任何的意義。”
曹睿目光炯炯的望向我,他絕對想不到我是因爲晶後的事情而發生瞭如此大的變化。
我低聲道:“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天下間最珍貴的並非是繆氏寶藏!”
曹睿緩緩站起身來:“我本想勸勸你,沒想到你早已明白!”他大笑着向遠方走去。
“曹先生!”我在身後呼喚他。
曹睿的身形停頓了一下。
“輕顏和採雪究竟在哪裡?”
曹睿繼續向前走去,他的聲音順着夜風縹緲的傳來:“既然無緣何必相見……”
秦王燕元立第二天隆重接待了我們一行,自從他登基以來我還是第一次和他如此近距離的接觸,此人果然如他人所說,是個庸碌無爲的廢物。非但外表普通,毫無王者之氣,就連說話也是結結巴巴,畏畏縮縮,的確是一個絕佳的傀儡。
想想也是好笑,那宣隆皇何等人物,生下的兒子一個個都是酒囊飯袋,難怪大秦會淪落到眼前的境地,轉念想到大康,歆德皇的諸多兒女之中也沒有幾個真正成器的人物,八成都是皇室的優雅環境使然。
一來我是大康的真正統治者,二來我是晶後的義子,更何況現在秦國旱災,全靠大康的幫助。秦王燕元立整個宴會的過程中對我顯得十分客氣,以兄長之禮相待。
陪同他出席酒宴的秦國大臣多數與我相識,席間敘起舊情,說起往事,彼此之間頓時親近了許多。
燕興啓也在陪同之列,自從回到秦都之後。他的精神狀態好像恢復了許多,酒宴的過程中談笑風生,讓我幾乎不能相信他就是之前幾天那個在我面前苦苦哀求的燕興啓,我心中暗自警惕,難道燕興啓之前的一切都是僞裝?晶後說得沒錯。他在秦國的皇室之中仍然擁有着強大的實力,這股力量不容小覷。
酒宴過後,燕興啓親自驅車將我送往楓林閣,我看出他是想借此單獨和我交談。
馬車給我們兩人創造了一個相對私密的空間,燕興啓低聲道:“聽聞太子殿下探望過太后的病情,不知道現在他怎麼樣了?”
我微笑道:“大哥回來後,難道沒有去拜見太后?”
燕興啓冷笑道:“她現在這種時候豈會見我?”
我淡然道:“太后的病情並非大哥所說的那樣嚴重,我已經讓人爲她診過脈,只要按照藥方服藥,精心調養,過一段時間就會恢復如初。”
燕興啓滿面狐疑的看着我,他自然不會相信我的謊言,低聲道:“太后無恙當然最好不過……”他考慮了一下方纔道:“太子可否幫我一個小忙?”
我微笑道:“大哥還要我幫你什麼忙?你現在不是好端端的站在這裡嗎?”意思再明白不過了,他燕興啓讓我幫忙保住性命,現在已經身在秦都,晶後仍然沒有對他下手,可以說我的承諾已經兌現,可是他答應我的藏寶圖到現在居然隻字不提了。
燕興啓何等狡猾,馬上聽出我話中的鉉外之音,微笑道:“我想讓你待我見見太后!”
我嘆了口氣道:“這件事我恐怕幫不了你,一來太后需要安心靜養,二來,大哥若是孤身入宮,豈不是給了太后一個對付你的機會?我焉能將自己的結拜兄長送入死地?”我這句話說得振振有辭。
燕興啓道:“她若是想殺我,早就在我踏入秦境之時將我殺掉,之所以到現在仍然沒有動手,定然是考慮到皇室宗族的影響。”燕興啓的脣角浮現出一絲奸笑:“不瞞太子殿下,我這次前去,乃是代表了整個大秦皇室去和太后談判!”燕興啓在我的面前沒有任何顧忌。將心中話一股腦說了出來。
“大哥究竟要和太后談什麼事情?”
“太后既然身染重病,自然沒有精力兼顧國事,皇族內部已經達成了協議,要在皇室之中和朝廷大臣之中選出八位德高望重的臣子,輔佐大王的朝政,也可以爲太后減輕負擔,讓她安心養病,方可早日康復。”燕興啓心中早已打好了如意算盤。
我不禁皺了皺眉頭:“大哥今日陪我前來便是爲了這件事?”
燕興啓點了點頭道:“這並非是我一個人的意思,就是大王也以爲太后應當好好休息,千萬不要再爲國事操勞。”
我冷笑道:“短短兩日,大哥做了不少功夫。”
燕興啓笑道:“自從來到秦都之後,我每走一步都會被人監督,我即便是有謀逆之心,也沒有謀逆的機會,我只好在親戚朋友之間多多走動,想想如何才能爲太后分憂,爲大秦解難。”
我忽然意識到,燕興啓最害怕的並不是留在秦國,而是留在大康,那是纔是他最危險的時候,只要我願意,我隨時都可以輕易奪去他的性命,他利用藏寶圖準確的把握住我內心的弱點,在確保自身安全的前提下,將晶後的病情透露給我。他的目的究竟何在?難道是爲了將我引入大秦?他在秦國的勢力雖然很大,可是國家的政權仍舊掌握在晶後的手中,想要對付我恐怕沒有那麼容易?難道他想利用我來對付晶後?一連串的疑問在我的腦海中閃現。
燕興啓道:“對了,我曾經答應過你,只要我安然無恙的抵達秦都,便將藏寶圖交給你!”他從懷中拿出一個卷軸,雙手奉到我的身邊,低聲道:“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太子殿下不會以爲我反悔了吧?”
我哈哈大笑道:“大哥哪裡話來,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誠信。”
燕興啓微笑道:“不過有件事我需要提醒兄弟,這副藏寶圖雖然是原圖,可惜落到我手中的時候已經殘缺不全,被火焚燬了部分畫面。”
我早就知道燕興啓不會那麼順利的將藏寶圖交道我的手中,心中暗罵他卑鄙,隨手將藏寶圖放在一邊道:“這副圖對我原本就沒有太多的意義。”
燕興啓故作驚奇道:“太子殿下當真對繆氏寶藏沒有任何的興趣?”
我淡然笑道:“我真正感興趣的只有一個……”
燕興啓因爲我的停頓,而向我的身邊靠近了一些。
我雙目流露出逼人的光芒:“那就是大秦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