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點滴恩情在心頭

老孫氏更認真看蕭夫人面相,見她眉含珠蕊含胞待放,氣度更悠如自給,似有云氣吞合於上。老孫氏大吃一驚,她懷的也是龍胎。

丈夫大貴面相,妻子面相大貴,又懷胎雲氣氤氳。老孫氏掐指算算蕭夫人傳出有孕那日子前後,再一次算,再一次驚。

那日子前後中間,是有一個時辰貴不可言。

女眷們爲二門內清除刺客稍定魂魄,還是沒有主意,紛紛把目光放在老孫氏面上,見她緊盯蕭夫人面容不放,離她最近的小孫氏低聲問:“姑母,我們應該怎麼辦?”

留,怕又有刺客;

走,二門又關上,有人看守。而現在主動說走的人,有點兒象刺客吧?

而蕭家再奏起的鼓樂比剛纔還要響亮,分明是掩飾着二門外的動靜。可不能掩飾的血腥氣,還是由感覺中漫漫而來。

老孫氏被打斷,啊了一聲回過神,鎮定而嚴峻地道:“這正是和蕭家和好的大好機會,別人棄的,我們取,他蕭家敢不感激?”

小孫氏也啊了一聲,隨即佩服地道:“姑母果然見識最妙。”就低低地把這話傳下去。她沒有看到老孫氏目光中閃爍陰險和狡猾。

二門外,激戰中人越來越少。蕭護大帥一步沒有動看着戰團,又是數骨枯。

將軍無奈捲入風雲中。

眼見得今天逃不出去,血海深仇重重浮上張寶成心頭。那是他心頭的狂飆,似海底的深嘯!又如烏雲遮日頭時,與海水拼搏而逃命而飛的海鷗。

他要活着!

他要活到讓蕭護喪命的那一天。看着蕭護亡,看着蕭護在自己劍下淪喪!

一急,有了主意!

回身往樹後一鑽,掙得片刻的空當。張大帥一咬牙心一橫,反手轉劍,在面上狠狠劃了。

這一劍手下還有分寸,也去了不少麪皮。

疼痛劇烈地襲來,如閃電奔雷不分晝夜抽打着張大帥。

痛如猛鞭時,張大帥險些痛叫。用力一咬舌尖,張大帥雙膝跪地,雙手掩在面上觸及痛處,又用力甩開手。

這痛,痛得人身心欲裂,如在地獄裡過滾油煎,不過這般滋味兒。

一個人能狠到這種地步,老天可能也會讓步一下。

張大帥倒在地上忍痛裝屍首。

雖然那痛,讓他幾回要跳起來。他就再次咬住舌頭,咬得血肉模糊,滿口血往外面慢慢的溢出……

明月下,蕭護想着這糾結不清的恨,和無法解開的仇。有人來回報:“報大帥,屍首計二十三具,活捉五人,只不見了張寶成!”蕭護也愣住,對着牆頭上密密麻麻排得幾乎不透風的弓箭手看,再看四面牆根兒下,一排弓箭手,一排長槍手,一排盾牌手。

幾乎把明月都遮住。

他是怎麼逃出去的?

“回大帥,屍首中有不少面上認不出來的人,看身材有幾個很像張寶成!”

蕭護略一沉吟:“也罷,拖去城外化人場吧。”還不放心,又派五百兵押送這二十三具屍首。連夜派人拿自己的令牌,讓開城門去城外化人場。

大帥看着人拿水洗地,秋風下,沒多少功夫就會幹。帶菊香的秋風,也把大帥發上染的血腥味兒洗淨。

花匠,也匆匆奔出來,驚慌滿面:“怎麼了,我的花?”

蕭護讓他過來,對着老實巴交面相,惶恐不安的眼神兒看着,溫和地道:“我讓過了時辰,不許大門內二門外再有人,你爲何還在這裡?”

“回大帥,小的正準備進去,不想讓人打暈在地,才醒來,就見到自己的花上全是血,大帥,小人的花呀……”花匠跪下來。

蕭護認真盯着他的每一個動作,見他跪下背還是直的,暗暗好笑,你就是有什麼暗器,本帥也不會中你的招。

南宮復不在這裡,定然是有出路。

他本該早早斬殺這兩個人,只是對他們進出帥府道路還需弄清,又發現他們和張寶成還有勾接,還有一個,就是程業康。

蕭護就一直留着他們,反正大門內二門外駐的士兵最多,全歸張家管,張家心中自然明白。蕭西和蕭北,再加四小鬼,也是住在這裡。

而二門內,又是兩進的院子。一進裡住的是蕭家四兄弟和部分可靠的家人。最裡面的,纔是大帥正房。

安全上可以說是無虞的。

大帥就拿出些精神陪着石明看,看看他在京裡還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對着眼前的這一個下跪的人,也不知道是石明還是南宮復。蕭護只是想笑,裝着認真聽他的理由,再交待幾句,讓他去了。

院子裡,花香隨西風又起,大門打開,張家一步邁出去,對着大門外晚來道喜的人笑容滿面,扯着嗓子:“哎,都請進來吧。”

門外另有五百人,一是防止有人逃出去,二是對晚來對大門關上起疑心的賓客們做個解釋。程侯爺就在這裡,長公主是推說不舒服在家裡爲文昌王進京再作調度。程業康早就驚疑不定,見大門重開,隨着人流進去。

大門內,並沒有異樣。蕭夫人愛花,三奶奶呂氏也愛花,一干子姐妹們也愛花,家裡新購名種,新種植下去。無處不是花香,無處只見花香。

二門也打開,女眷們在裡面恢復吃驚,在談話中慢慢的有了笑容。

程侯爺也沒有看出來什麼。

他不知道的是,兩隊甲兵從角門裡出去,又有兩隊甲兵,從城門下出來,開始在城中作大清洗。

蕭護怎麼會束手待斃,由着大成長公主胡爲?

蕭家,繼續辦親事。

大小軍官幾十個,一式一樣金花,繡福字兒羅袍。伍林兒不時讓開偷襲自己金花的手,低吼:“給老子滾開!”對面是新娘子們,清一色大紅衣裳。一段紅綢顯風流,兩端各在新人手中。

喜堂,是三奶奶的正廳。上面高坐的,是四姑老爺夫妻。他們是夫妻俱在,蕭老夫人就讓位於他們受高堂禮。

大帥緩步過來時,恰好在吉時點子上。

先生們充儐相,大喊:“一拜天地!”孟軒生就對着小表妹看。小表妹穿一件桃紅色繡五福捧雲的羅衣,看上去比新人還要喜氣。

蘇雲鶴促狹地湊進:“那呆子,你目不轉睛瞧的誰?”孟呆子嘻笑:“我呀,給你相媳婦!”蘇雲鶴大大地來了一句:“嚇!”

真嚇人也!

“二拜高堂!”

四姑老爺打心裡都笑出來,他總盤算自己的好名聲。給內侄蕭護幫忙解圍,不棄女婿官職小,平江侯,程侯爺,寧江侯不來,也派家人前來,張閣老是要親身到的,再來六部裡尚書哪一個敢不來?

最近全是四姑老爺來往應酬。

“夫妻對拜!”

新人們翩躚般行禮。四姑老爺放聲大笑:“哈哈哈哈,”接近狂笑,自己沒看出來。他笑女兒命道好,嫁了一個乖巧的好女婿;他笑女兒運道好,內侄不忍她們住得遠,在自己院子裡新造出兩明一明三間房,留兩個嫡親表妹長伴府中;他笑女兒運道好……

四姑太太推他:“老爺,出去會客了!”

這是家裡唯一的男丁長輩,四姑老爺今天掌管大局面。

蕭老夫人扶着慧娘,姐妹們跟上四姑太太,一處一處新房裡鬧房。先去的是賀二姑娘家,房中早坐滿京中的女眷們。這是把楊家姑娘擠得不佔一處上風的二姑娘,是什麼模樣?

餘明亮興奮得笑容不要錢地往外蹦,拿着喜秤的手顫抖着。新房三天無大小,小表妹哈地一聲指給人看:“看二姐夫在發抖。”

“轟”,笑聲如炸堤洪水般撲天蓋地而來。賀二姑娘在蓋頭下面悄罵,記下這筆帳,以後和小妹好好算。聽自己夫君真的是呆了,還有一聲恭恭敬敬地:“對不住,小妹莫笑!”慧娘掩口兒倚着蕭老夫人,蕭老夫人拍着她,自己笑得快歪倒,還叮囑慧娘:“不要笑得太狠。”孕婦嘛,再過上幾個月,笑溺衣裙或咳溺衣裙的都有。

醫生,不錯眼睛地跟在慧娘身後。

餘明亮定定神,他得定定神才能穩住。小余將軍總算是打過仗的人,拿今天當成戰場一回。鎮定下來,回身雙手握住喜秤,那謹慎勁兒如握他的重兵器。歡喜不禁地用喜秤挑起新人頭上紅巾。

“哇!”京中的女眷們眩惑了。

新人嬌波流慧,眸飛容光,是個絕色的人兒。

楊家也有幾個親戚在,見到全服下這口氣。先不說楊侍郎夫妻沒處置好這親事,再說容貌家世上,賀二姑娘儘可以蔑視楊家姑娘。

“哎,二姐夫又犯呆了!”小表妹嘻嘻。

小余將軍笑得如讓排山倒海的喜悅擊倒,人僵在那裡只是嘿嘿。妻子不說傾城傾國的貌,卻是那羞花閉月的容。

不亞於夫人慧娘。

慧娘輕笑着推蕭老夫人:“母親,咱們悄悄兒的走,不要打擾到他。”蕭老夫人會意,和女眷們一個一個地溜走。小表妹要多口,讓姐妹們掩住嘴帶走。

靜靜的氣氛中,賀二姑娘輕擡起面龐,呀地一聲:“你還沒有走?”餘明亮受到驚動,這纔回神,深深的行了一個重揖:“感謝夫人不棄於我,請夫人受我一拜!”賀二姑娘急了,起身回拜。

牀前就那麼大的空當,夫妻兩個人一個歡喜匆忙的拜,一個匆忙歡喜的回。衣裳兒碰到了對方手指,肩頭上斜到了對方鳳釵。都面上一紅,往後就退。賀二姑娘撞在牀沿兒上,小余將軍後退幾步,重重碰上擺着蘭花的高几。

“呀,”兩個人滿面通紅都是一聲。

房外有人狂笑:“哈哈,這算是孟光接了梁鴻案嗎?”蘇表弟林大公子帶着一幫子的人來鬧房。見女眷們全散走,沒有觀衆,就把餘明亮捉手捉腳往外面扯:“灌酒去,新婚不喝,不生兒子!”

餘明亮被扯得人是歪得,面龐在林大公子肩膀上,腳卻在張家手裡擡着,百忙之中對妻子道“你吃點兒什麼的好!”

賀二姑娘心魂驚搖,端坐着一動不敢動,見房外花影月明,再沒有人影子過來,才輕輕吐一口長氣,啐道:“這羣沒廉恥的!”

隔壁哈哈全是女眷笑聲。

林三姑娘的美貌早有人猜出來,見過四姑老爺和四姑太太的,就知道林三姑娘必然不差。蕭老夫人帶着慧娘又往外走,喊:“姑太太快來,咱們今晚有的看呢。”女眷們全跟上。老孫氏手中柺杖,一下子一下子敲得甚響,噹噹的,如擊雷聲。

張家又帶着人來拿廖明堂。纔到新房外,出來一排紅衣士兵:“住,我們校尉說不許胡鬧!”廖明堂早有準備。張家大笑三聲:“哈哈哈,稀罕!哪有不許鬧房!兄弟們,給老子揍!”門外稀里嘩啦嘰哩亂碰,廖校尉見勢不妙,狠狠把新人狠看幾眼,張家已邁進門。廖明堂慌里慌張下一禮,涎着臉笑:“夫人,末將去也。”

新人怎麼會理他?

洞房這一天,正是新人擺不完的羞澀用不完的嬌貴時。林三姑娘垂袖正坐,一言不發,就是頭髮絲兒也一動不動。

她螓首蛾眉,妙目流彩若輕雲。廖校尉越看越愛,只是眼簾下出現幾雙不順眼的靴子,張家到也!

林三姑娘面上染上一層暈紅!

廖校尉一急,對張家等人狠狠行了幾個深揖,討一個時間:“容我對夫人辭別!”張家帶頭嘻嘻,抱臂站人家夫妻前面就是不走:“你辭你辭,你慢慢的辭!”蘇雲鶴過來了:“哎,這一個還不拿來灌酒,還有伍家舅爺,一個不能少!”

就有人湊趣回話:“開酒開酒,二十罈子一開,少了新姑爺們弄不成醉蟹!”

林三姑娘穩住身子不動,心卻慌起來。醉蟹?和江南醉蟹一樣製法嗎?往酒罈子裡一丟?由得它自醉。

面前廖校尉又一次下一揖,柔聲低語:“啊,夫人啊,今天賓客不少,末將我要暫別一時。”張家身後有人大聲問:“講什麼講什麼,我們全沒聽見。今天沒大小啊,別管將軍目無校尉,你這辭別,得好好的撩起衣服來,跪下一跪的纔是。”

登時上來幾個人,按肩膀的按肩膀,對着廖明堂膝蓋窩亂踢的就擡腳踹。林三姑娘目光垂在地下,見到一雙雙大腳踢來踢去時,忍不下去了,這才輕啓朱脣:“呀,休要動手纔是!去便去了,何必多言!快快離了這裡吧!”

張家等人真是當不得這一聲,大叫:“取酒來,又拿下一個大個子的!”把廖明堂也是提肩膀擡屁股,硬生生擡出去了。

他們全走光,林三姑娘才擦拭額頭上汗水,往地上也啐:“呀呸,表哥軍棍全是無用的,全不是好人!”

張家正玩得開心,帶着人幾十個新房裡到處捉新郎官,見小鬼跑過來告訴他:“夫人說你鬧得喜歡不?說你鬧人家最上心,幾時你才成親?”張家大大咧咧笑:“去告訴十三少,別有了小哥兒就猖狂。蕭北還欠我銀子呢,我賭大帥那軍棍哪天一準兒揍她。到時候我只護着小哥兒,我纔不給她求情!”

前面新房裡,伍林兒大吼一聲:“哪個敢來鬧老子房!”張家駭然過,大喜過望,同吼道:“出來幾個,把這敢眼裡沒我們的舅爺捆到酒桌子上去!”伍林兒一步就邁出來,發上金花早就歪了。一把扯下來往房裡地上一丟:“好幾兩的金子呢,家裡的,收起來!”再在房門外大吼一聲:“兄弟們出來!灌這羣孫子酒去!”

“蹬蹬蹬!”是舅爺的不是舅爺的全出來了!

新郎們是可忍,孰不可忍。

張家一見大喜,跳到一處石頭上振手臂,高呼:“有種的,拼酒去!不醉死的,不許洞房!”伍小伍大罵:“舅,你們不把張家放倒了,今天要不成兒子!”幾個親兵撲上來就揍,笑罵:“你小子不洞房急出毛病來,有你什麼事兒!”

打得伍小伍服軟大叫:“別打我,我不是新郎!”伍家舅爺們一起罵:“不中用!”伍思德怕人讓他和新弟妹們喝酒,早就人影不見。害得蘇表弟和張家一起遺憾。

正廳上擺酒更是熱鬧,程業康冷眼見不到蕭護正在奇怪,見四姑老爺過來,滿面春風,處處喜色:“啊,張尚書,多謝恭喜。啊錢尚書,你也來了實在太好…。,平江侯爺,你要多多的吃幾杯纔是。”

四姑老爺對着一堆的侯爺大員們,覺得這威風可比攝政王。

他身後時時跟着兩個人。一個人穿一件寬寬大大古銅色長袍,袍太寬太長,又成一個衣服架子。後面跟的人,衣裳還算合身,眼珠子到處亂,不知道看哪一個纔好。四姑老爺在前面拱手,他們就在後面深揖。

四姑老爺拱過手,不忘介紹一下:“伍家的族長大人。”族長後面加上大人兩個字,又是對着一堆真正的大人們而加,族長就得色起來,撐起不壯的肩膀頭,笑得見牙不見眼:“小老兒是族長,伍家村的族長。”

再不時回身對兒子道:“我要帶你弟來,你哪裡能見到這樣的世面。”

兒子早就瞪眼睛,悄悄扯他衣服:“爹呀,你別再跟了。人家那全是大官兒。”族長不聽,一個一個的闖到面前去認這些人,好回去對縣官吹牛。

程業康聽到是伍家村的族長,見他畏畏縮縮又出來見客人,就好笑。又有佩服蕭護對於封氏的安排是滴水不漏,後來讓人去查,全是這個老東西拿着個族譜出來晃:“啊,這十三娘子,確是我的晚輩孫女兒。”

就是這個老東西了。

女眷們除了鬧房的,還有先入席的。有一個席面,周妃娘娘便裝坐在那裡。因便裝,又不是先帝寵愛妃子,無人認識她,她也不理別人,只是滿臉的笑,再就對高坐端着公主架子的女兒使眼色,母女一同竊笑。

周妃喜歡熱鬧,今天笑逐顏開。自在吃酒,無人提醒她注意宮規儀態。自在用菜,無人知道她是內宮不應該出來的嬪妃。

想想伍思德這女婿,真真還是不錯的。

蕭護大帥,在書房裡處置事情,並不明聽人回報消息。

……

城外化人場上,是老兵們在這裡當差事。今晚月華浮動,化人場卻幾時看,幾時是陰森的。老遠聽車輪聲轆轆,老兵們還奇怪:“半夜裡還有人來?就等不到明天。這一家子一定不孝順。”

走出化人場大門,見撲面寒氣肅殺如冰鉤。幾百兵殺氣騰騰,護着兩輛大車過來。張寶成被壓在中間,身上幾個屍首重而又沉,幾乎沒把張大帥壓得不能喘氣。

又目不能視物,聽着出城聽着路不平,聽着有人問:“哪裡來的?”張大帥鬆一口氣:“總算到了!”

“蕭帥處讓送來!”士兵們回過話,把車推進去。

幾個老兵上來,一具一具地扛起來。張寶成身上一輕,可以看到月光幽沉。他用力一跳,手中並無兵器,兵器早讓人收走。

見化人場樣子出現在眼前。

一道大門,士兵們還在。

幾排房屋,也許是老兵們住處。

還有一排單獨的房屋,冒着鬼氣,應該是燒化的地方。那後面,還有一座小山,只怕是堆灰的地方。

張大帥人在空中看得清楚,大喝一聲,往那小山就跑。與此同時,又一個人跳起來,張寶成用眼角餘光一掃,就叫道:“南宮復,給我擋住!”

南宮復暗罵一聲,我倒幫你擋!

可讓這一語喝破身份,帶隊的小軍官眼睛亮了:“靖江侯爺,拿下他!”追殺半個時辰後,張寶成逃脫,這裡地帶太開闊。南宮復,傷了手臂跳入江中。

秋水冰涼,他要是不能游上來,也是必死無疑。

城中,早亂起來。

長公主安排下來的幾個重臣,一個是兵部裡侍郎之一,叫任天用。任大人今天沒去蕭府中飲酒,在家中和小妾正睡臥時。房門讓人一腳踹開,幾個人闖進來,看服色,卻是蕭帥的人。任大人才喊一聲:“豈有此理!”

至少蕭護給人感覺,到目前還有幾分講道理。

小妾在牀上哆嗦着,聽任大人一聲喝,還由懼轉怒,幫一下腔:“這是闖進來的,大人。”兩個人惡狠狠上前:“大人,你的事發了,跟我們走!”

一條繩子捆起,一條散發着餿味兒的布巾塞住嘴,擡起來就走。秋天夜風清冷,任大人是一件內衣就帶走。

兩條白生生的腿兒拖在地上。幸好屁股上還是有東西遮攔,是個大大的肚兜歪到後面!

雪白的屁股纔沒有走光。

另一家,是被攆走的前禮部侍郎楊大人的兄長,現在國子學任職。他卻是個機警的人,聽到房門重重一聲,伸手就去枕下一拔,居然是一把鋼刀。

他卻上下衣服俱全,跳下牀來雙手執刀,來拿的人是伍思德,大步入房嘲笑:“大人,你刀拿反了!”

“要你管!”楊大人不由自主掃一眼,見鋼刀刃果然是對着自己的,忙把刀要動一動。才一動,幾個人飛鷹般上前,一腳踢中楊大人手腕。

“當!”鋼刀落地。

楊大人才大罵:“蕭護,你……”嘴裡被塞上麻核,按倒在地。他不甘心地瞪着眼睛快要凸出來。伍思德走到他身邊,通紅大臉對着楊大人的雪白胖子面龐,伍思德獰笑:“楊大人,你事發了!”

像是不喜歡楊大人的臉,擡起一隻腳,厚厚的靴底狠狠睬了上去!

“啊!……”這位楊夫人一直痛叫,後來據說一直叫到早上。

前後沒有一個時辰,派出去四隊人,拿下十幾個大小官員。程業康還在蕭府中飲酒時,大成長公主瘋狂披衣起來,大驚失色:“哪些人?”

“城門上韋將軍等人全讓拿下來!”大成長公主最近部署也不錯,很快就能知道。

長公主顧不得什麼,邊穿衣服邊往外走。走到秋風月下,才清醒三分,陰沉沉道:“來人,讓蕭帥來見我!”

話一出口,先把自己冰得寒冷幾分。長公主垂頭喪氣:“還是備車,我去見他!”蕭護會推自己很忙,自己拿什麼人,一直不來相見。

三更已過,路上幾無人蹤。長公主聽着自己馬車輾過青石時,憤怒得幾乎想把蕭護撕裂!

他一定是有心意而這樣做的!

他一定是知道……

大成長公主打了一個寒噤。

這怎麼可能?要是讓蕭護知道文昌王入京,那文昌王性命有虞……

長公主在馬車裡急急吩咐隨車家人:“快,從新換上的翁將軍東門處出城去,去告訴文昌王,出了奸細!”

那家人答應而去,纔到東門城下,就讓伍思德截住。伍思德威風凜凜,斷喝道:“什麼人找謀逆之臣翁將軍!”大手一揮:“拿下!”

幾道蹺鉤勾倒馬腿,在家人大叫聲中:“我是長公主家臣,我是長公主府上的啊!”伍思德冷冷看着幾個人捆上他,再塞上麻核不讓發聲,不無諷刺地自語道:“你要是說別的府上,還能逃過去。誰讓你偏要說是長公主府上的?”

大帥對付的,可不就是大成長公主。

長公主已到蕭護府上。

九月裡天氣秋風緊,卻也加上薄錦襖子可以禦寒。長公主在蕭護書房裡候着,明明有火盆,卻冷得牙齒打戰,不時的催促:“快請蕭帥來!”

蕭西當值,滿面的爲難:“公主,您不進去吃一杯兒?”蕭西詫異:“你不是來賀喜的?”長公主恨得只想給他一個耳刮子,美麗的眸子散發出狠毒,就快聲嘶力竭:“快去喊蕭帥!”

蕭護就在她隔壁,正在慢慢地吃一碗茶,問才喊來的小鬼:“老夫人很喜歡?”小鬼面上還是喜色:“喜歡呢。”

“夫人可歇息下來?”

小鬼笑容滿面:“老夫人趕着歇下來的,說不許出來,好好安胎呢。”

大帥有了笑容,說了一個字:“好。”讓小鬼自去,自己慢慢地從後門出去,月下悠悠賞了會兒花,才從前門中進來。

他身影纔在門上出現,廊下瘋狂地衝過來大成長公主。她不顧形象狂奔過院中,在門內蕭護面前三分遠停下,面上有了苦苦,想哀求,又怨恨,想到怨恨不對,又堆起一片平靜,只是這靜下全是恨,此起彼伏地扭動着。

對面的年青人笑吟吟負手而來,像是全無負擔。他的笑讓長公主想到,今天是他蕭家的大喜事,自己推身子不快只讓兒子前來。而現在要是沒有理由就來責問他,兩個人今晚就可以翻臉。

和蕭護翻臉,卻是文昌王的事。

大成長公主對自己說忍,再忍。止住步子,對蕭護儘量平靜地問,卻問得面上扭曲,嗓音因心中不平靜也如夜貓子叫宅:“大帥,你怎麼能不知會內閣就抓人?”

蕭護如她所想的一愣:“哦?”大帥很是詫異:“公主,不是你早早讓我抓有二心的人?”大帥嗓音低沉,帶着男人獨有的磁性。

他嗓音原本清脆朗朗,此時低下來,彷彿驚奇太過。

長公主眼睛瞪得如貓眼,圓滾滾的黑又亮。

蕭護帶着他明白了,他平靜了,他主持一切大局。重又浮上微笑:“今天家有喜事,長公主您說不舒服,真是沒有想到您這麼晚還前來?”對房中舉手,笑容可掬:“請房中說話。”

長公主噎了一下。秋風也太冷,打得失意人微有顫抖,長公主又想知道原因,迫不及待先入房中,見蕭護不緊不慢隨後而來。

書房中本只有一盞燈燭,蕭西正在燃起第二個第三個……直到房中明亮他走躬身走出。長公主在這段時間裡,已經更加的發抖。

她心裡有了感覺,韋將軍……要不要緊?還有西山大營的馬將軍……一個是給文昌王的兵提供呆的地方,一個是大開城門給文昌王行方便。

蕭護,一眼可以看透她的內心。有心讓她煎熬,又恨她針對自己孩子下手。內宅裡早早砍倒的幾個人,都是衝着慧娘來的。

離慧娘最近,是自己母親。

不管是母親還是慧娘有個閃失,蕭護都會揭了長公主的皮!拿她幾個人,對大帥來說還算客氣的。

而不讓文昌王進京城,大帥則在心中冷笑,這皇權凡有血脈的人都有份。憑什麼文昌王獨自進城?

要麼,郡王們一起入京中,隨他們怎麼折騰,或砍或殺大帥都不管。既然是天子,憑自己本事拿吧?

要麼,就脫穎而出,有大賢德自然有人擁戴你。

一個一個藏頭露尾的,還是天子真命之身?

呸!

大帥噁心。

但現在還得先回長公主的話。蕭護都沒有打算同長公主廢話,長公主可以做下事情,大帥一樣可以。

他輕描淡寫的揮手:“來人,押上來!”

房外齊齊應聲:“是!”足有幾十條大漢的粗嗓門兒,在靜夜裡嚇得長公主身子一動,手死握住椅子扶手,纔算坐穩。

頭一個押上來的,滿面血污,認真的看,纔看出來他一片大腦門兒。長公主腦子裡“轟”地一聲,有如無數巨石凌空飛舞,把她的心撞成碎片。還不罷休,巨石再輾過輾過,要把那心之碎片化爲齏粉,又化爲無數暴風雨,把大成長公主拋入冰谷浪尖,一會兒上一會兒下。

她雙手掩面嗚咽一聲,最怕什麼偏來什麼。

守北門的韋將軍,遊夫人的相好之一。

他像是受過刑,打得血污一片,鞭痕板子痕一道一道,衣衫也半凌亂,露出肌膚或是手臂上長毛。

長公主死瞪着他,不再想到男女大防這樣瞪着男人身子不對!

一個大漢隨後過來,雙膝跪倒,雙手捧出一件東西:“回大帥,他已招供,這點翠八寶鑲寶石花鈿是宮破那日,宮中所撿!”

粗大的手指上,點翠八寶燭下分明,寶石粒粒生輝,燦若在白天時。長公主大叫一聲,這不是自己給遊夫人,讓遊夫人陷害房安國的宮中首飾!

點翠八寶卻有四件子,一模一樣,是由外省所獻。先帝賞給先皇后一件,先皇后下葬後陪葬。又一件子賞給江寧郡王妃,後來不知去向。還餘兩件,一件在長公主手中,昨天才給遊夫人。還有一件在宮中國庫裡!

長公主驚駭得瑟瑟,尖叫過後對蕭護是掩不住的恨意:“大帥,你這東西是哪裡來的!”蕭護沉下臉:“公主,這是他家裡搜出來的!”

兩個人在燭光下互相對視。

這是頭一回如此這般的狠狠對視着。

各人心頭都有巨浪滔天般的憤怒!

大帥眸如黑石,滿面惱怒!長公主心中對大帥有鬼,弱了幾分。虛弱地道:“好吧,算你是對的!”

蕭護長身而起,危險的眯起眼,嗓音雖然不高,卻一字一字後面帶着北風寒冷,似乎隨時可以掀起來大浪碎人硬骨:“公主,你疑心與我?”大帥緩慢卻又帶着疑心重重:“你,竟然疑心與我?”

長公主指甲狠狠掐進手心肉裡,掩不住語氣中的憎恨,垂下的眼簾上有了淚水:“韋將軍,是先帝之重臣!”

她最後語氣中帶着難掩的怒氣!

大帥比她還要火大,大聲道:“張守戶,也是先帝重臣!石明,也是先帝重臣!”他激昂似山風狂嘶,重重打在長公主心頭。長公主迷茫擡眼看大帥,見他不屑、鄙視和瞧不起。人在燭光中有如狂舞飛雪,恨聲道:“傷害我家人的!血裡來血裡還,詭計中來詭計中還!我蕭護要後退一步,有如此光!”

也不用器具,隻手劈下。

“啪!”離他最近的蠟燭砸在地上,分成兩截!

大成長公主死死的咬住嘴脣,有血一線慢慢流下。她品着口中鹹腥,絕望而又固執地對着蕭護呆滯看着。

廟堂,黃堂,新帝……都傾覆翻滾如北風中碎冰雪。長公主覺得自己守護的,她以爲神聖的,以爲先帝相中的……化爲一卷破舊不能再讀的黃卷。

有北一吹,成了灰。

長公主還算是個半老的美人兒,此時絕望如注,絕美如懸崖上凌霄花,在風中自有動人的美。就是不看她的美,只看那高高而又遍尋不到紮根處的茫然,也會有人同情。

蕭護纔不同情,反而更激起大帥心千尺恨!

恨無處發時,大帥走到韋將軍面前,飛起一腳,把他踢了一個翻滾。身子重重落地時,大成長公主再也堅持不住,也摔倒在地上。

沒有人扶她。

長公主坐在冰涼的地面上,耳邊傳來的是韋將軍痛苦的呻吟聲,斷斷續續地語聲:“我招,是我拿的,別打了……”

“你招!”蕭護大罵:“你如今肯招了!你如今肯放老實!你可知道一個時辰以前,就在這書房院外,幾十個精良的刺客,幾十個要傷害我家人的刺客,幾十個狼子野心的東西……”

長公主大叫一聲:“別說了!”

蕭護“呼”地,卷帶風聲對她轉過臉兒,陰沉沉地:“你讓我不說,我就得把我的恨放在心裡!你讓我不說,我就得把別人的禽獸之心放在心裡!”大帥越說嗓音越低,卻一字一句聽得一清二楚。

“我的妻子有何過錯?我沒有出生的孩子有何過錯?我有何過錯?我平京亂,理民生!我鎮京中,爲新帝!我有何過錯!”大帥眸子裡怒火中燒,有什麼燃燒着熊熊烈烈。長公主抵抗不住,慌手慌腳在地上往後退,直到脊背碰到椅子,才無力地停下身子,無助的顫抖着。

有着什麼,似冷風,又似冰刀子,或者是大帥親吐的憤怒,從長公主心中劃一層,再割一層。哪怕她鮮血淋漓,也不放過。

大帥的恨,一直深藏心中。大帥的怒,一直壓在心底。今天,他毫不客氣的大怒暴怒,把自己心頭痛恨全翻出來,化爲狂風,化成巨浪,化成寒山,全對在長公主拋過去,砸過去,擲過去,不管她死活!

大帥陰森森:“來人,再帶一個上來!”

長公主到此時全無還手之力,空洞的眼神像一個讓人戳得破碎的布娃娃。她茫然不知所措,只有背後的椅子帶給她微薄的依靠。

見又帶來一個人,是楊大人。

又帶來一個,是另一個官員。

又帶來一個……

一下子十幾個全帶了來,最後一個帶進來的,沒有受刑。在書房院門上去了堵嘴布,他就開始大叫:“冤枉,我馬寒山冤枉!”

長公主再也沒有一分希望。

西山大營的馬將軍,準備在城外接應文昌王的人,也帶了來!西山離京城很遠,應該是黃昏時候就去人拿下,才能這個時候回來!

書房裡燭光亂晃,喝罵聲問訊聲,還有皮鞭聲板子聲。大帥惱起來,一腳踩斷了馬將軍的手臂,在腳下輾着,一句一句痛心質問:“你馬寒山的妻兒老小,不是本帥平亂時纔是活命?你馬寒山就任西山大營,不是本帥也保你!”

馬寒山不能分辯,對着呆若木雞的長公主看一眼,大叫一聲:“忠義不能兩全吶!”以頭撞地,暈了過去。

倒還沒有死!

蕭護冷冷地收回腳,在地上擦了擦,還是有幾絲血絲在鞋上。吩咐蕭西:“取鞋子我來換!”換過鞋,餘怒未息地掃一眼大成長公主,也算撕破臉,獰笑一聲:“公主不是來吃喜酒來,送公主回府!”

大步出去,往內宅裡來。

夜風中,有酒氣飄來。大帥停下來,對房頂看看,步入二門中。

繁星下,房頂上坐着顧孝慈,他今天總算沒扮戲子,是一張蒼白無血色的面龐,旁邊坐着小鬼。

一老一小各拿着一把酒壺對飲,也能看到書房裡動靜。

見蕭護身影走遠,又見到長公主讓人扶出。顧孝慈倒不同情,不過悠悠然對明月:“小鬼,你看到沒有,這就是權力王法,誰得到誰就是爺!”

小鬼罵他:“放屁!我都查過了,你是十年前入宮,當了幾年受氣小太監,後來纔到張太妃宮中,太妃愛聽戲,你就苦心的學,才混成大太監。別在小爺面前裝得跟見過上下五千年全似的,你又不是宮裡萬年老妖精!”

顧孝慈讓罵得嘻嘻一聲:“你把咱家的底瞭解如此清楚,是想給咱家當兒子嗎?”他不懷好意地瞪着小鬼褲襠,再瞪着小鬼扮成小哥兒的粉臉子:“你現在就淨身,倒還能這臉子多留幾年。”

小鬼把手中酒壺往屋瓦上重重一放,拉開褲子,對着下面花壇就是一泡…。尿下去!

銀線般長長的。

顧公公看着呵呵笑,直到小鬼撒到一半才明白過來,跳起來對着小鬼屁股就是一巴掌,罵道:“你欺負咱家呢!”

小鬼來不及拉上褲子,光溜溜的垂在大腿上往下就去。翻下屋檐落在地上,光着小屁股秋風中對着顧公公扭了扭,提起來褲子跑了。

還算小鬼不敢認真惹惱顧孝慈,沒有亮出小雞雞。

幾個上夜的婆子看到,笑罵:“混脫你孃的!”

顧公公在屋頂上破口大罵:“再見到咱家割了你的,咱家是來喝酒,不是來受氣的……”罵了有一刻鐘,才見一個人慢騰騰從書房中出來,是個認識他的親兵,親兵慢吞吞:“公公,您還要酒還是要菜?”

“把小鬼洗乾淨了給咱家端上來!”顧孝慈在屋頂上大罵不止。親兵道:“好,公公您等着。”往院子裡一鑽,再也不出來。

內宅裡,還是嘻嘻哈哈大笑狂笑酒笑涌出。更襯出秋風中屋寒酒冷,顧公公在秋風中,慢慢的扁起來嘴。

再飲一杯,慢慢地醉了。

成親,生子,有個小鬼這樣的兒子,一天打他幾頓……顧公公呵呵地仰面而笑,一手在屋脊上支肘,一手搭在曲起的大腿上,對着明月念道:“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

咱家和誰嬋娟呢?

公公在屋頂上唱了起來:“傷心莫問前朝事,重上越王臺…。”

……

二門裡,花木扶疏。月光如流水,又似一曲絕好動聽的天樂,嫋嫋而入塵世中。何處有大笑聲:“啊哈哈哈,”衝去大帥蕭護胸中不忿,讓他有了笑容。

他今天算是和大成長公主徹底撕開臉面。以後要怎麼辦?大帥自有對策。他敢做出今天的事,就想好主意。

見奶媽馮媽媽帶着幾個上夜婆子過來,見到大帥滿面笑容站住:“可吃了酒?哥兒呀,不是媽媽奉承你,這府裡是一件喜事接着一件喜事,哥兒呀,你必然得個小哥兒。”馮媽媽說得像是她胸有成竹。

蕭護就笑容加深,知道今天來的人多,馮媽媽不放心,定然是帶着人四處查看,不許有差錯。就也問候她:“媽媽也吃酒去,我派的人手多,你只管放心的去樂。想媽媽們跟我一場,我已經大了,還讓媽媽們只是上心。”

說得如此情真意切的,馮媽媽就喜歡得手腳快沒處放,讓蕭護趕快進去:“夫人只怕是想你的。”蕭護嘿嘿:“那我就去了。”

對着大帥走開的背影,跟着上夜的婆子們就恭喜馮媽媽:“老夫人來都說您和陳媽媽是這府裡的老封君,大帥又這麼能幹,媽媽們是終生有依靠的老福君。”

馮媽媽只是唸佛:“打小兒他還淘氣呢,到八歲上,就和老大帥去軍中,我是夜夜燒香夜夜不安,沒有一天過上安穩日子。這在他身邊,京亂那麼難,心裡倒安穩。我的女兒也在身邊,我心裡再無掛念,只是想着夫人生下來小少帥,這日子纔是美氣日子。”

雖然喜歡,馮媽媽更加的謹慎,對幾個婆子們笑容滿面:“列位,我們把餘下地方查過了,交待他們不要吃酒,我弄幾杯酒來,和媽媽們去去寒氣。”婆子們更喜歡:“大帥都說讓您喝,您不喝怎麼可以?”

幾個人走遠。

蕭護先來見母親。蕭老夫人和周妃四姑太太丁婆婆陳家舅母正在勸酒,見大帥來,笑呵呵放下手中玫瑰紫紅彩自斟壺,讓丫頭取旁邊溫水浸的纏枝牡丹鳳耳玉杯,四姑太太倒上酒,蕭老夫人親自執杯:“大帥來了,我們卻不貪杯,不用你來查。你暖暖的用上一杯,回房看媳婦去吧。”

四姑太太丁婆婆陳家舅母全對着蕭護笑出面上菊花濃,也道:“大帥吃一杯吧。”周妃是怕蕭護的人,他在京裡左殺一個右殺一個的,不由得人要怕他。見大帥含笑到蕭老夫人面前,雙膝跪下手接玉杯,送到自己脣邊一飲而盡,又讓丫頭再取一個溫水浸的白玉梅紋杯,倒滿了雙手送給母親,含笑道:“有勞母親遠道而來,送來妹妹們。請母親滿飲此杯,表表兒子孝心。”

陳家舅母點頭對丁婆婆笑:“大帥是個孝順孩子。”見蕭老夫人接過,也是一飲而盡。大家笑上一笑,見大帥又倒上一杯,再次雙手奉上:“媳婦是個頑劣可恨的,有勞母親照看,才得安寧,這全是母親之功勞。”

蕭老夫人更喜歡了,接過蕭護的酒,瞪一瞪眼睛:“你們兩個再生氣,我知道了,把你們都打了。”蕭護賠笑:“母親教訓的是。”再告慧娘狀:“就她最招人嫌。”蕭老夫人笑着飲幹,看着膝下跪着的兒子道:“你不起來,是還有第三杯,我可話說前面,三杯吃過,你敬姑太太去。”

四姑太太還撒個嬌兒:“大嫂說話,又帶上我。”

蕭護再敬蕭老夫人第三杯,感謝她府中操勞。蕭老夫人面有得色:“我是爲孫子,爲着你們兩個欠打淘氣的,我纔不管。”四姑太太忙道:“我作證,大嫂天天嘴裡離不開的就是你媳婦肚子裡那一個。”

蕭護這才笑着起來,以親疏論,讓丫頭又換大杯,雙手送到四姑太太面前,也跪下來,感激不盡:“姑母打小兒最疼侄兒,侄兒有一句話請姑母聽好,姑母放心,妹妹妹夫我不敢怠慢的,就是姑母走後,也不容他們出府另住,到底是一家人在熱鬧些。幾時想父親,又怕信中寫上,父親要說我沒出息。”

蕭老夫人笑容更多,這個兒子沒有白疼他,他還知道想老大帥。

四姑太太是蕭大帥的親妹妹,對於哪一個字全是喜歡的。歡歡喜喜接過杯子,也是三杯飲下。周妃有些慌張,她見大帥母親親戚和和暖暖,羨慕得不行。看蕭帥敬完自家姑母,也許就到自己,周妃犯了難,他要跪下,自己心裡實在不安。

公主已是空有架子,皇妃也是一樣。

蕭護換杯子滿上酒,卻是到了丁婆婆面前。一手握杯,一手提衣跪下,滿面含春:“全仗着有岳母在,十三才能到我身邊,全仗着有岳母在,十三才有身份依靠。岳母大人在上,請滿飲此杯,表表小婿心意。”

丁婆婆在大帥跪下時,又要伸手去扶,又讓蕭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帶笑勸住:“你老人家該當的受他們跪。”丁婆婆就接過杯子在手裡,先不喝,拿衣角抹淚水:“我的兒,你是個難得的好人。又有情意,又有擔當。你還別說,我早就有這感覺。當初你對我拜了三拜,我就想呀,這樣俊秀又能幹的一個人,爲什麼跪我呢,只能是十三身上有事兒。果然,讓我猜着了。你們呀,要好好過日子,不許再生氣。”

蕭護答應:“是。”敬了丁婆婆三杯,要她答應府中多住幾天。再取一個富貴滿堂的杯子,也是價值不菲,這一次卻是到了陳家舅母面前。

大帥雙膝才一着地,陳家舅母受驚嚇的撞開椅子往後退:“不可不可,折殺我了。”旁邊燙酒的丫頭笑着把她推回來。大帥回頭對母親和姑母道:“我事忙,竟然還沒有回母親。當日先帝還在,鄒國舅和袁家弄來十三親戚指認她是封氏,幸得舅母在金殿上仗義執言,不認慧娘,才把那勢頭壓下去。”

蕭老夫人還不知道這事,和四姑太太一起揚眉起身,問蕭護:“我們來到就忙親事照顧媳婦也會女眷,和你不曾多說過話。你就該打,這等大事也不早回。”陳家舅母回想當日,撲簌簌落下淚水,又怕衝了喜事,用手掌心來擦:“我爲外甥女兒喜歡,她雖然沒有親生父母,卻有疼她的好丈夫好婆婆好姑母。”

又對丁婆婆道:“你老人家認她爲義女,也必定有一包子故事在。明天去我家坐坐,對我說說吧。”又怕不請蕭老夫人不好,本來是怕她們不肯去自己那家,這藉着請丁婆婆就全都一請:“親家太太你也來,姑太太你也來,”不知道周妃到底是個什麼親戚,但見她上坐與蕭老夫人之上,也請她同去。

周妃倒是樂呵呵地答應了。同冷宮中相比,出來太熱鬧了。就是翠姑和十一拌嘴,周妃看着都是喜歡的。

蕭老夫人和四姑太太又一起敬陳家舅母,謝她在金殿上相救。陳家舅母吃了好幾杯,面上紅起來,話就碎起來:“……蒙大帥和外甥女兒給我新房子,大呢,又城外給我不少田產,大呢,我孫子生意不做了,託大帥的福,送他學裡唸書,那學裡的,大呢……。”

丁婆婆就不住點頭。她和陳家舅母能說到一起:“大帥和十三娘給我的銀子,多呢,回來看我時給的禮物,多呢…。”

真是院中有喜,房中更有喜氣不嫌多隻嫌少。在這喜慶中,大帥辭別,並沒有敬周妃酒,周妃反倒輕鬆了。想想這房中的幾個,一個是操勞的母親,一個是操勞的姑母,一個是乾孃,一個是仗義舅母,受幾杯酒雖然應當,也說話蕭家是點滴恩情全放心中的人。

女兒嫁給伍家,周妃娘娘更覺得有依靠。

大帥往房中去,由剛纔的感恩笑容更溫和,又想到點滴恩情要放心中。那大恨呢,大帥漫不經心地一笑。他沒有反的心,也不想推翻先帝,把長公主之流如何。但是從此以後,長公主可以不必再多言。

忽而感懷,忽而不耐煩,就這樣大帥來到房門外,想到不喜歡的情緒不能帶給十三,纔不想那些詭譎的政事。

小螺兒來開門,對大帥悄聲道:“睡了。”大帥就此躡手躡腳,對她也悄聲:“那你打水來我悄悄的洗了,不要驚動她。”大帥滿心裡歡喜,沒有爲十三不等自己有絲毫不悅。他記得醫生對自己說的,要多吃多睡,過幾個月再多走動。

十三又睡了,蕭護彷彿能看到兒子在她肚子里長呀長的,就笑得如一彎月牙兒。洗過,來看慧娘,大帥先輕笑出聲。

十三在牀上睡得正香。她斜倚着,還似在夫君懷裡般姿勢。一隻手露外面,抓着自己丈夫一件家常衣服,看上去象是聞到丈夫味道才肯睡。而另一隻手,不老實的在衣裳袖子裡。

袖子裡是作什麼用的,古人用來放東西的。

十三在示威,給我私房錢。

大帥輕笑驚醒慧娘,她睜眼見是夫君回來,馬上委屈地扁起小嘴兒。蕭護揭開被子坐進來,十三的手不老實的揣到大帥懷裡摸幾摸,又摸他裡衣袖子。

恨得大帥拿起來那手打幾下:“裡衣袖子裡能有錢嗎?”慧娘嘻嘻:“你不給麼,得多提醒你呀。”

“給你五萬個巴掌。”蕭護笑罵,把自己手在慧娘面前閃幾閃,戲謔地問:“要不要?幾時要?”慧娘眨眨眼睛:“婆婆還在呢。”逗笑蕭護,把手放下來:“也是,等母親走了再打不遲。”

他的笑容似繁星般璀璨,又似天上明月一般耀眼。慧娘心中酸酸的又上來,在蕭護面前狠碰過一次釘子,又不敢再和他鬧,眼神兒黯然一下,手撫到小腹時,才重又喜歡。

倚在夫君懷裡,小聲地問:“今天見的什麼人?”蕭護告訴了她。慧娘無意識地輕嘆一口氣,蕭護含笑:“又怎麼了?”慧娘對他竭力一笑,凝視丈夫英俊的面容:“我心裡時時想着你,總是嫉妒着。就是你在書房裡坐的椅子,用的筆我也嫉妒,這可怎麼辦?以後生個嫉妒孩子可怎麼好。”

“還有這種話出來。”蕭護溫和地親親她額頭。慧娘自己大感無趣:“我怎麼總是嫉妒呢?”蕭護柔聲道:“因爲你喜歡我。”慧娘就嫣然一笑:“可不是。”她爲丈夫的理解而心中安定,爲他撫平自己揉亂的裡衣,飛紅上面龐,吃吃道:“夫君,等我生下兒子來,我好好的侍候。”

她不敢擡頭,只有紅暈如春雨後蔓藤,一絲兒一絲兒染上額頭,再上鼻子,而面頰上早早的就紅了。

蕭護心動不已,不住手的揉搓着她,忽然想到自己調戲夫人們,大帥還是很有得意的。他幼年出門,就是一個俊秀小哥兒,到少年後在關城遇到女人,也是這樣。大帥因此對夫人們嫺熟的調戲了一回。

夫人們還沒碰到他一片衣角,都快鞠躬盡瘁。

有心對十三說說,又怕十三聽到醋性大發。大帥就只笑着,把懷裡的十三親了再親,和她約好幾時可以侍候夫君,看她面如春潮,紅了一回又一回。

這一天裡,蕭府到處喜氣洋洋,就是那睡去的花花草草,月下染上的不再是銀色,而是喜色無邊。

當晚程業康大醉回去,長公主沒法子對他訴苦,由着他睡。第二天對兒子說過,程業康怕文昌王有失,急急讓人去追遊夫人,只是沒追上,這是後話。而房安國和田品正,攜手來謝蕭護。蕭護是盯長公主盯得緊才發現她陷害將軍弄的一齣子事,親信家奴,早在大帥眼皮子中看着,而夫人們家中常使用的老奴,大帥也一個一個的盯着。見到長公主的家奴裝扮成別的樣子,遊夫人的家奴也裝扮,稍一盯梢,就發現他們去的是房家和田家。

田品正和房安國兩個人,以前對蕭帥是心中有服氣,卻礙着無數的傳言,不敢和蕭護太親近。面上卻不歸順。這一回他們徹底歸順,給蕭護大帥又添臂膀。蕭護就勢把新帝的事對他們商議一回,田品正和房安國起誓,只要是對黎民百姓們好對國家社稷好的新帝,他們擁護到底。

伍家裡卻鬧了一齣子。

伍思德一早回到家,雖然新人全在帥府裡,但家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伍將軍看着就自己樂,大步進來,吼一嗓子:“有吃的沒有?”

讓他詫異的是,沒有人迴應。良久,周妃和十一公主帶着豆花才從十六公主房中出來,原來她昨夜試圖自盡,讓人救下來。

伍思德先面上一寒,家中大喜她卻要自盡?這不是攪局的。依着伍思德大吼:“給她繩子,讓她去死!誰天天看着她不成?”嗓音直傳到十六公主房中,十六公主在房中哭個不停,不敢回話,也不再去死。

據說死過一回沒死成的,都願意好好活着。

經周妃和十一公主勸上半天,伍思德才算好。給他做飯,打發他出去。周妃來看十六公主,心中着實爲她難過。自己女兒還認爲嫁的駙馬不好,可卻是和駙馬熱熱鬧鬧過日子。伍思德是個大事精細,小事卻大大咧咧的人,十一公主要認真體會,日子還算難過。還能時常去蕭府上玩一玩,蕭夫人近來更不是軍中動不動起性子模樣,讓蕭家闔府慣得嬌憨異常,只和她坐着就能感到濃濃的暖意。

而十六公主這裡,坐房裡就先對着供的靈位不舒服一下吧。哪有人天天對着個香燭日夜不熄的靈位會痛快呢?再來守節的人,按一天三頓的燒火紙,過年過節又要加倍。顏色亮一些的衣服都不能穿,就是首飾按伍家村的老規矩,也只能是白銀的。翡翠是綠色兒都不行,因爲貴重,就像是不素淨了。

周妃在心中只是嘆氣,這怪你自己呀。想昨天蕭帥對着自己母親、姑母敬酒,又雙膝跪拜蕭夫人的乾孃,陳家的舅母,這分明是一個大孝而又點滴恩情也在心懷的人。當然,蕭帥也恩怨分明。眼前的十六公主就是一個例子。

有人只許報恩,不許還怨嗎?蕭大帥還年青着呢。雖居高位,胸懷還不足夠寬廣。蕭護要是再老成,就不會拿夫人們一起開涮,會就文昌王的事直接對大成長公主開刀。拿夫人們開涮,是蕭護還想私下裡解決事情。不想長公主自己不想要留臉面,東門北門全在手中,還想拿下田品正和房安國,又有暗殺慧孃的事,蕭護這才惱了。

長公主刀兵上來,蕭護就雷霆以還,一舉拿下長公主的親信官員,不惜和長公主翻臉。當然長公主要是不急着跑來,還是藏在幕後和蕭護詭計來詭計去,也不至於這麼快兩個人把臉翻掉。

周妃開解半天,什麼你好好的守節,十一生的孩子多,再者別的妯娌們孩子多,過繼一個給你,你日子就熱鬧了。伍家的兄弟們,也是這樣打算的。不衝着十六公主,衝着伍長河也得有個香煙後代。

十六公主讓勸了半天,才把自盡原因說出來。她不是爲伍家兄弟們成親,羨慕他們會有一對人才自盡。是爲着十五公主定下親事,蕭帥竟然毫不過問。

蕭護也沒有爲公主定親事的癮,十一公主和十六公主的親事,全是她們自己找上來的。十六公主哭腫了眼睛:“長公主對我說,說我們對於把親事許給蕭家不滿意,當着人暈的暈哭的哭,蕭帥以後會和我們過不去。我想她說得對,就願意和長公主親近。不想,她騙了我,十五妹當時也不願意和蕭家成親事,也哭過,不是現在由着宮中選親事……”

她翻身而起,從牀前走到伍長河的靈位前,手指靈位聲聲泣淚:“我好恨吶,落得天天對着這個……”

她青春少年,卻一身犒素,容顏常憂愁展不開。周妃看着也哭了,居然說出來幾句很有道理的話:“我的公主,別說你們還是孩子,與他們糾結不起。你就看看朝中的大臣,以前先帝在時還誇過的那些人,有哪一個如今敢出頭露面,還逞強?這不是你們能惹得的起呀。”

十六公主對着她也恨上了,掩面哭道:“十一姐出嫁以後,都說她嫁得不好。可如今看看,還能和娘娘你常常廝守。我想母妃,母妃卻不能來看我……我也想呀……”周妃知道她有相托自己接過母妃的意思,卻不敢答應。周妃哭道:“女兒全是母妃的心頭肉,你如今守孝,自己又不保重,你看你房中,一絲兒生氣也無,把你母妃接出來讓她傷心嗎?”

在這裡就想到自己女兒十一公主的孝順,周妃再哭道:“我不出來看看,也不知道十一的日子是什麼樣子。就這十一才肯告訴我,說她剛成親時怎麼也過不下去,可她回宮見到我,還是隻說好的。我的公主,這一點兒上,你可不如十一了。”

把十六公主狠勸一回,周妃回房裡來,十一公主不在。今天新人第二天,伍思德年紀在兄弟們中最長,十一公主這長嫂得去蕭府受禮。周妃是陳家舅母問好住處,要讓孫子套車來接去家裡吃酒,才留在家中不去蕭府。

房中無人,周妃娘娘狠狠哭了一頓。她怕宮女們不可靠,一個不帶出來,也可憐她在宮中這麼多年,沒有什麼可靠的人。有一個白頭宮女,又才逝去,就無人勸她。

直到快中午,怕面有淚痕去做客,主人家要問,才自己弄水淨面,把自己收拾乾淨重勻脂粉。潑水時,對着院子裡一叢野生茂盛的菊花看看,周妃嘆氣道:“就是守節,伍家卻是不拘小節的一羣將軍。就是那常和十一拌嘴的翠姑,也是個粗爽性子。你若有心,照管照管這府中花草不好嗎?對着花草生機盎然,心裡也自爽快許多,日子也就好過了。”

在房裡只是哭自己命運不濟,已經嫁過來在守節,再哭難道日子好過?

周妃娘娘自己淨面,府中還有士兵,讓他們燒水就燒水,倒覺得自在的很。門外停下車,陳家舅母的孫子如約來接。周妃上了車,幾個士兵們跟上護衛,又覺得這氣派倒也不錯。這些人不是像宮中大太監什麼的,是管自己的,他們全侍候着自己。又在街上看鬧市,見一個店鋪好,想下午回來給十一和十六公主買些東西,周妃娘娘心情就更好起來。

蕭府裡,一對一對新人來行禮,蕭老夫人和四姑太太都有賞賜。大帥和蕭夫人也單獨賞下東西。府中擺過酒宴,讓夫妻們成雙成對坐着,長輩們都說好。到下午,打發他們各自回自己家,只有餘明亮和廖明堂是在蕭府中住下來。

小表妹太過得意,一不小心把五萬兩銀子炫耀出來,弄出來一堆的酸醋。慧娘中午只陪着一時,蕭老夫人說酒氣薰到她,讓她早回房自己用飯。

房中才用過飯,正要休息時,來了搖搖擺擺的小表弟。小表弟一進來,那面色就不佳。小臉兒黑着,對着表嫂行禮:“我來看錶嫂,卻不喜歡。”

慧娘還有心逗他:“表弟,你不喜歡錶嫂,你侄兒可不喜歡呢?”小表弟就對錶嫂肚子上飛快掃一眼,年紀太小不能算無禮,再小臉兒慼慼狀:“怎麼不給我五萬兩銀子呢?”

慧娘大樂,再把自己浸在醋裡的心思也露出一些來,面色也沮喪狀:“是呀,怎麼不給你呢?”怕小表弟人小,不防備對着小表妹學出話來,慧娘還不敢說表嫂也想要。

小表弟以手支肘,小大人似的幽幽嘆一口氣:“唉……”

“唉……”當表嫂的和他對着嘆氣,黑眼珠子裡全是笑意。

表嫂還壞壞的熱心出主意:“去你表哥要?”

“要過了,表哥罵我男孩子,讓我長大了自己掙。”小表親傷心:“我怎麼不是女孩子呢?”當表嫂的快笑翻掉,一直忍着,又出主意:“你還不大,還可以學女孩子。”小表弟眼睛一亮,他也有一雙漂亮有神的眼睛:“要是我對着表哥哭?”

當表嫂的爲他盤算:“應該不會打你?”

“要是打我,我就打着滾兒的哭,”小表弟有了得色:“小姐姐小時候就是這樣的哭。”慧娘笑個不停,還要打聽:“是爲着什麼?”

這要東西的習慣是這樣養出來的。

小表弟搖頭:“是表哥說去軍中長呆,不能一年回來一次那一回。小姐姐抱着表哥大腿哭,哭到表哥塞給她許多的銀子,她還不依,在地上打滾兒的哭。”

表嫂溜圓了眼,難怪夫君最喜歡小表妹,原來是這樣一個小馬屁精。當表嫂的噘起嘴兒,還說自己是跟屁蟲,分明小表妹纔是。

想到小表妹十三歲,小表弟又小上幾歲,當表嫂的狐疑:“你比月兒小,你是怎麼知道的?”小表弟豎起小手指在脣上:“別告訴別人,是我聽說來的。”

表嫂眼睛亮晶晶,悄聲問:“你是想要錢,巴巴兒的打聽出來的吧。”小表弟眨眨眼睛,給表嫂一個從沒有過的甜甜的笑容。表嫂受寵若驚,對小表弟也討好的回以一笑。

小丫頭們不時看着房中要什麼不要,每一回看,就見到房中小公子唉聲嘆氣:“唉……”五萬兩銀子。

而夫人則回他一聲:“唉,”面有笑容。慧娘也在心裡同樣的想,五萬兩銀子。

唉來唉去,大帥讓人回房送東西。是一個烏木匣子,裡面一把子南珠給慧娘收着。送的人是蕭守,什麼也看不明白,回書房告訴大帥:“小公子在陪夫人坐地。”蕭護滿意地點一點頭,表弟大了,也知道要陪十三玩耍。

小表弟從來老成,從小就老氣橫秋樣,讓大帥放心,不會引着十三玩出格的。大帥哪裡想得到,房中一對嫂嫂和小叔子,你一聲我一聲的玩嘆氣,爲着眼紅別人的私房錢。

而這個時候,遊夫人行走在崎嶇山路中,她生得花癡相,人也很花癡,纔會中蕭護這一片衣角也不給沾就魂魄全攝走的圈套。

不過爲人辦事,卻是極認真的。

隨身只帶一個健壯家人,主僕從京中出來後,是連天加夜的趕路,怕在約定會合的時間裡趕不到,文昌王的士兵不敢近京都。

先帝自寵信江寧郡王妃後,政事一下子由原來的還算清明變成昏庸。心不在朝政上,也不願意年年招郡王們進京,問他們封地上民生大計,後來就發展成郡王們全都不來。

文昌王因此幾年沒來朝,到底路不熟悉。

在她們身後,幾匹馬跟得很緊。他們不是在能看到遊夫人的視線之內,而是對着路上馬蹄印子看看,就輕易的能跟上。

遊夫人能看到山凹中有大隊人馬時,後面的人早由地上印跡看出來。爲首的一個人停下來,吩咐身後的人:“去告訴樑將軍,我們找到他們!”輕輕擺一擺手,兩個人回馬去告訴樑爲。餘下的幾個人輕輕拔出刀劍,分散開來圍上去。

見山中,營地依山而起,一部分在谷中,一部分在半山上,他們也就能看得遠。沒有打旗幟,不過見到一路追蹤的遊夫人主僕遞上什麼,就有人帶他們進營後,就可以確定這是吩咐下來要找的人。

文昌王正在大帳中聽自己的將軍們說話:“依山傍水而紮營,可不是我們這個扎法。郡王,我們後面是山,山路時常會多出小路來,要有人從後面夾擊我們,他們是居高臨下,我們反腹背受敵。再說前面,這是在山谷中,前面再有人,更加他在高處我們被動。這是我們不敢紮在明顯地方,也不沒有辦法。只是不能久呆,京中再不來人,我們就要換換地方纔是道理!”

近三十歲的文昌王生得一表人才,翩翩美風姿。

他也在想這件事,靜靜道:“再等兩天。要有人知道我們在這裡,來一支人馬我們就很是不妙。可是我們一路上分散開來行軍,並沒有驚動任何人才對。”

帳篷外面就有人先來回話:“京中來人到了。”

文昌王大喜:“快快請她進來。”

來的是個女人,長公主在信中已經說過:“秋高正是登山時,女眷們遊玩與你會合,不會引人注意。”

哪裡知道蕭大帥最近變了性子,頻頻地約夫人們秋遊呢。

長公主計劃小有打亂,卻因早安排的是遊夫人,還只能讓她前往。而遊夫人在路上時,還想到蕭帥只怕又和人遊玩去了

她進帳篷見過文昌王,把長公主的意思一一轉告。

而這個時候,樑爲帶着黑壓壓的人馬,無聲無息地過來。

蕭家老帥爲兒子媳婦進京平安,派出四支私兵人數計一萬人出去。蕭護不想讓自己的兵馬出動,以免驚動京裡的人。就把私兵盡數給了樑爲,讓他全殲文昌王!

山風鼓盪,如烈烈風聲。

蕭護對於長公主意圖暗殺自己心愛的妻子,和還沒有出世的孩子大爲憤怒,毅然決然地要和文昌王不是魚死,就是網破!

第5章 ,原來是熟人第104章 ,造反了!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15章 ,給你一巴掌!第10章 ,過河拆橋(二)第19章 ,花好月圓(五)第23章 ,好哥哥謹哥兒第34章 ,保護第28章 ,姑嫂爭吵第52章 ,大帥離京百姓送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28章 ,進京第23章 ,贈衣第8章 ,老辣第35章 ,心疼第28章 ,進京第5章 ,母子坐牢第83章 ,蕭西蕭北的親事第83章 ,蕭西蕭北的親事第53章 ,緊跟少帥的十三少第23章 ,贈衣第13章 ,痛打姚官保第9章 ,無端起風波第51章 ,本帥打頭一仗!第17章 ,花好月圓(三)第2章 ,調虎離山第69章 ,呀,生了個強盜!第90章 ,威震袁家的十三娘感謝八月的豐盛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29章 ,一堆女騙子第28章 ,憂愁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24章 ,遇敵第73章 ,見事學事惹出禍!第95章 ,只能爲我哭第9章 ,過河拆橋(一)第36章 ,私語第3章 ,大亂京都(三)第21章 ,大快人心的親事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21章 ,不是有緣人第56章 ,父子親戚同心暖第7章 ,見面第24章 ,鬧平江侯府第86章 ,把張大人嚇破膽!第21章 ,二十四孝好父親第31章 ,大帥離京第97章 ,發作,告密第16章 ,花好月圓(二)第17章 ,再次有孕第27章 ,當衆盟誓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23章 ,好哥哥謹哥兒推薦念藍夏霸寵狂龍太子妃第29章 ,談心第52章 ,胸有成竹的少帥第10章 ,疑點第45章 ,新年夜第48章 ,產子,御璽出現!第6章 ,忠僕不能留第7章 ,見面第12章 ,新兵第37章 ,自己承擔的事第29章 ,談心第27章 ,恩愛夫妻樂事多第3章 ,路上第25章 ,太子威風第77章 ,謠言大似天第70章 ,圓房第29章 ,一堆女騙子推薦野蠻de靈的傲帝的腹黑狂後第4章 ,救人救已第23章 ,贈衣第11章 ,十六公主之死第47章 ,殺人滅口的智慧第93章 ,豪門未必命就好!第52章 ,胸有成竹的少帥第33章 ,饒幸得性命第92章 ,害人最後害到自己!第28章 ,進京第43章 ,主動送錢的表嫂第50章 ,十三少的箭法.......菜啊第15章 ,乍逢驚耗第4章 ,皇帝好奸詐第17章 ,再次有孕第41章 ,亂點鴛鴦譜第53章 ,一碗魚湯暖人心第47章 ,秘密第31章 ,丟了十三第31章 ,皆大歡喜的親事第21章 ,打了少帥第63章 ,細心的少帥巧安排第100章 ,街頭混戰第36章 ,對兒子吃醋第12章 ,新兵第35章 ,沒來由的事端第6章 ,大亂京都(六)第4章 ,大亂京都(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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