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娘尋到馬,苦悶難言在長寧城下兜圈子。不敢離太近,也不甘心走遠。她甚至想到擊倒行人搶路條。
往回路上走,慧娘打算這麼幹了。找個合適的人跟着,伺機搶他路條也罷。她來來回回的在同一條路上奔馳,到下午的時候,離長寧有幾十里路,相中一個少年。這少年生得和慧娘一般兒高,一般兒瘦,面龐也一樣的黑。
慧娘大喜,馬上回頭去路上找僻靜地方。剛纔看過有個野林子,後面還有小路雜草叢生,幾乎看不到路。
頭一回搶劫人的慧娘,打算管殺管埋。搶完了,得給他一個休息的地兒,還不能讓人發現,還得方便他醒了離開。
小路後是草窩,草窩後是草坑,草坑後是……慧娘正檢視間,不想接下來的“路條搶劫案”出現一點兒差錯時,聽到哭聲傳來,還有人低喝:“不許哭,老東西,舍錢還是捨命?”一個老婦人的聲音:“我沒錢吶,天吶,菩薩吶,佛祖吶,”
慧娘心中一沉!
是誰?也來到這裡!
隔着草叢看,見兩個歪戴帽大漢逼着一箇舊布破衫的婦人過來,那婦人花白的發,不在五十也在四十。從她身上看,就沒有油水,再看她手中的包袱,倒是油水充足,有不少油漬。她哭啼啼跪在地上正解包袱:“兩位爺,這裡面全是吃的。”
“少廢話!吃的你還抱這麼緊!給大爺解開!”大漢們纔不相信!
慧娘知道遇上真正劫道的了!她又氣又惱!氣的是大漢們劫的老弱婦人,側面粗看面龐,好似自己母親。再惱的是大漢們不長眼,哪裡不能搶劫,一定要在自己相中的好地方!封慧娘硬着心腸不想多管閒事,只怕影響自己救爹孃,可是這劫道的,眼睜睜的佔了她的地方……。
管還是不管?
慧娘糾結好一陣兒!
要是平時,她一定管!可是……她痛苦的閉上眼,沁出幾滴子淚水。要是管了他們,自己的父親母親誰來管?
再說不管吧?又如何忍心!
“大爺,不要殺了老婦人,老婦人還有兒子,容見上兒子一面再死……”老婦人忽然大哭,她解開包袱,只有一堆的吃食,自知沒命在,只是拼命叩頭。這聲音扯倒封慧孃的心!
她不再猶豫,大步走出去,冷眉冷目喝道:“住手!”
“青天白日,如何強迫良人!”這樣說的慧娘心中痠痛,想青天白日下,父親不也是入了獄。天吶天,你傷害的全是良人,枉爲天!
大漢們着實吃了一驚,他們久在這裡劫道,這裡通住最後一道關城長寧州,路上常有商旅。商旅們有油水的,並不是大搖大擺招搖顯赫,顯赫的那是官員!布衣舊衫,包袱沉重的,是大漢們要下手的人!
但這樣人,也不能隨手可得!不少商旅聰明,十數個結伴而行,大漢們不敢上前。好不容易等到獨行的老婦人包袱沉重,偏又沒有什麼銀錢!
叫大漢們怎麼不惱,怎麼不氣!
這樣人,總是要殺的。她看到了自己們的臉。才動殺機,就見一個黑臉少年匆匆而出,大漢們脫口失聲:“小子,你哪裡來!”
封慧娘只對着老婦人看,眼圈兒慢慢紅了。她心中暗歎,也罷!天下可憐人皆多,救一個是一個吧!
取出自己最後防身利器,小刀!慧娘冷冷淡淡,低眉垂眼:“爲天下不平之人鳴不平!”揚刀,揚眉,眼睫幾閃,那神色像極了昨天晚上逗伍將軍,慧娘不屑:“來吧!”
大漢們不是伍將軍,見到這少年毀自己財路,又大模大樣,“嗷”一聲衝上來!一左一右,一個手舞一把鋼刀,一個手舞兩個短棍!
鋼刀潑風一般,只見白光閃,不見人影動!短棍前後左右上下,打出一片激風來!
封慧娘氣定神閒,見鋼刀近前,短棍在後,側目只抿了抿嘴脣!
“啪!嘩啦啦!”
她抱刀衝上鋼刀圈中,一拳擊飛使刀大漢!再側身長腿,踢走了短棍大漢!
就是老婦人也看呆了!
黑臉少年一下一個,不拖泥帶水,也無花招虛招狠招!
這已經足夠狠!
“啪啪,叫你搶!啪啪,叫你狠!”老婦人拿起包袱裡一個饅頭,撲到倒地的大漢身上,用力擊打他們額頭。左一下,右一下,邊打邊罵:“叫你們不學好!”
慧娘啼笑皆非,大漢們抱頭鼠竄。自以爲功夫過人可以欺負一般人的他們,忘了自己腿腳還在還能逃命,只翻滾着草棵裡亂躲,邊鬼叫:“哎呀,不好了,救命啊!”
有人好心地來問:“這裡有什麼事?”
一個黑臉少年,手牽一匹馬,滿面笑容過來。
封慧娘張口結舌!
老婦人也好,少年也好,見到她眼中淚如雨下!
老婦人不明就裡,但是打發少年走:“沒事,我們在教訓子侄!”有慧娘在,老婦人不怕兩個大漢再做怪!
黑臉少年是久行路的人,如果不是聽到求救,知道自己少管閒事的好!見這裡一個和自己一樣臉黑的少年哭天抹淚,還有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婦人手下打着兩個大漢,都高出她一頭,腰粗出她一圈。
想來不是殺人事!
他歉意笑笑:“既如此,我趕路了!”
帶馬而去的他,沒有注意身後那一雙紅了的眼睛,盯着他,看着他,貪婪而又痛心!在慧娘眼中,這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父親被救的希望,母親迴歸的希望……
她大叫一聲,忽然痛哭失聲!
老婦人和大漢皆嚇了一跳,老婦人不再管大漢,過來安慰自己救命恩人:“小哥,你敢是餓了不成?”遞過來一個饅頭,上面有灰還有黃,是揍大漢們的饅頭!
慧娘住了哭聲,接過這個髒得不能吃的饅頭,還是感受到老婦人傳遞的溫暖。此時此刻心中奔涌,無限事江河決堤般往外泄漏。慧娘住了哭聲,低聲道:“沒什麼,伯母。我只是想,前幾天遇到強盜人多,被他們搶走我的路條,不知道伯母你,可曾被搶去什麼?”
路條,路條。
是慧娘現在唯一所想,唯一所想說,所想提的事。她一張口,就是路條。
老婦人眼睛一亮:“小哥,你要過關?”她笑得有得色,手中舉起一件東西來,安慰道:“別怕,我這裡有!”
一張路條,舉在老婦人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