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帳中,慧娘抱着蕭護手臂和他說話:“十五弟妹是個機靈人,她見到我,一句一句全是好聽的,不像有些人,看得出來還看不上我。”她說得並沒有半分難過,蕭護還是親親她:“機靈就好,你喜歡就好。”
“我是喜歡她,可四叔公房裡,三爺功夫好,瞅着人也可靠。”慧娘幫着蕭護一個一個地看過。蕭護柔聲道:“三弟是個直性子人,直性的人大多可靠。就像我的十三。”慧娘還不知道自己丈夫打算到京裡清君側,得到誇獎,她過於高興,拿腦袋抵着蕭護肩窩撒嬌:“十三不止這些好處呢。”
蕭護很喜歡:“你又撒嬌了,你還小嗎?”慧娘停下來,顰眉頭:“那帶哪四個人去呢?”她臉兒一皺,蕭護就莞爾:“還要過父親那一關。”這一去京裡是拼命,不僅功夫好,還要人忠厚。忠厚,要放在功夫好前面。
不要前怕狼後怕虎的人。
蕭北到院門外,打聽少帥睡下來,交待院中當值的小廝蕭墨:“夜裡警醒。”角門上喚人開門,見是他急忙開了,蕭北往家裡來。
樑媽媽見他回來,才起身還沒開口,蕭北不耐煩:“知道知道。”樑媽媽舉手要打他:“出兵放馬沒幾年,脾氣不小!”
“娘,我去看她,你不用多說!”蕭北袖子裡取出幾封銀子給樑媽媽:“今天來了幾個外官兒送的,我和蕭西分了分。”樑媽媽取一封放桌子上:“這個給若荷帶去。”蕭北一臉的煩得不行,但沒說話,等母親收好銀子再出來,挑一個燈籠,去看若荷。
若荷爹孃也是家裡有名的人,是個管事的。可女兒被打,不敢去求。見蕭北母子過來,如接貴客。讓蕭北炕上坐炕上坐,蕭北道:“還是先看妹妹。”若荷的娘歡喜不盡,和樑媽媽使一個彼此心照不宣的眼色,殷勤地喚丈夫:“他爹,快帶孩子去看。”
家裡房子窄,若荷就睡一牆之隔,聽到乾孃來也罷了,那個見到自己就不滿意,總帶着自己高攀他的乾哥哥也過來,趴着睡的若荷尖叫:“我只要乾孃,別的人不要!”
蕭北喃喃:“雞踩住脖子,不過這聲兒。”反倒對若荷娘和自己娘道:“我有話交待她,娘你們都不必進去。”若荷的娘歡天喜地,好似女兒捱打似是體面事一般,連聲道:“好好,你去交待她,你交待的她才聽。”
三個大人們坐外面,互相笑着,靜靜聽裡面動靜。
若荷瞪着簾子,見蕭北進來,尖叫一聲,要起來又不像,也一動就疼,要不起來,趴着給蕭北看,她眼淚快急出來,手指門簾:“出去!”再一句:“你是個看笑話的!”蕭北冷笑:“是啊,我不看你笑話,都快被你連累到有笑話了!”
“我是我,你是你,誰連累你!”若荷氣得臉通紅。蕭北脣邊冷笑不斷:“看來二十板子打少了,明天回少帥,重打二百打斷你腿纔好!”
若荷哭了:“誰不知道你會侍候,顯擺呢!你要顯擺也分分時候,我現在丟了人,看到你顯擺就難受!”
“活該!”蕭北罵道:“你是我妹妹不是?等你好了,我拿大耳刮子打你!”若荷大怒:“你敢!”蕭北哼道:“我不敢?”本來只站門簾內,隔着有幾步,現在走上兩步,揚起手。若荷往後要躲,實在打重了,哎喲幾聲,伏在枕上痛哭失聲:“如柳和我好,我想着這沒什麼,再說香荷那麼的鬧,少夫人臉上不好看。如柳說勸玉荷姐姐不要鬧,還有個好下場,我就答應讓她去。沒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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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北大怒:“沒想到!”他帶氣扯過一把椅子,“噹啷”一聲摔放牀前,大罵道:“我跟少帥出去,要像你沒想到,早就死多少回!”若荷淚眼汪汪對他:“你別罵了,現在我該怎麼辦?少夫人只怕不敢再要我,少帥只怕不讓要我,我以後還怎麼見人?”
“你才知道沒臉!”蕭北吼道:“我被你連累的也沒臉了!”若荷受驚嚇的住淚,半天小聲道:“我是我,你是你,我只認乾孃,不與你相干!”又心酸:“你是少帥面前的紅人,我是落馬的黑人,你更看不上我……”
蕭北往門簾處看看,壓低嗓音:“我本來就看不上你!”若荷氣噎住:“你!”重新哭起來,越哭越傷心,更哭更傷心。蕭北翻眼睛瞅着她,一言不發的看着。
“你,肯定是喜歡夫人房裡的小鶯兒,她看到你就要多說幾句;不然,你就是喜歡靈芝兒,只怕還有玉紅、翠玉,”若荷哭道。
蕭北一臉懵懂,見哭聲不斷,好容易才找個空子插進去問:“你幾時喜歡的我?我怎麼不知道。”
“我不喜歡你,是爹孃相中你,乾孃說喜歡我,”若荷抹淚水。哭得嗓子幹,又起不來,羞於喊爹孃,也內心朦朧覺得蕭北來看自己挺好,喊爹孃來,他就走了,沒法子求他對少帥求情,重新進去的事。
就求蕭北:“給我倒碗茶吧。”
桌上有壺,蕭北倒茶在手上,見茶還行,不過比家裡差太多。把茶給若荷,見她如飲瓊漿,一氣喝完,又氣她又可憐她。問:“還要嗎?”
“不要了,”若荷怯怯的對他看,見蕭北還是沉着臉,抹一把淚水:“你不喜歡我就算了吧,我對爹孃說。如今我也配不上你,你,跟小鶯兒吧。”蕭北恨的很想給她一個耳光,惱怒道:“嫁給我不見得好!家裡傷殘的,你沒見過!還有蕭南,有一天我像蕭南一樣起不來,你,”
若荷叫起來:“我不怕!”叫過訕訕地難爲情,身上疼,又絲絲地輕輕吐着氣:“反正你不會要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她黯然:“你走吧,這親事,算了吧,”
蕭北把手中接回的茶碗重重一放,摔得“當”地一聲,不回身冷冷道:“我若有什麼不好,你會不變心?”
“當然不變!”若荷驚喜的擡頭。蕭北自小跟蕭護習武,身子修長挺拔,怎麼看怎麼喜歡。又生得不錯,又是少帥的貼心人。
以後前程如錦。
正看着,蕭北迴身,若荷羞紅臉,低下頭趴枕頭上。蕭北重回牀前椅子上坐着,還是想問:“那你可以告訴我,幾時喜歡我的吧?”
若荷羞羞答答:“真的是爹孃作主,你幾年不在家,聽說你跟着少帥立功,我從來不敢想高攀你。”
“那你是情願的?”蕭北問道。
若荷不敢看他,點點頭。
蕭北道:“有多願意?”
停上一停,若荷低聲道:“我知道配不上你,不過,我再見到你,就喜歡上了。你比我機靈,比我見識多,我想着,看少帥對少夫人多好,從沒打過她,紅臉都不多,你跟着少帥,只怕也是這樣的人……。”
“那是你沒見過!”蕭北打斷她,心想沒打過?少夫人是又擰又拗的性子,以前是這樣的,成過親纔好許多。少帥是惹到他,就火爆脾氣,成過親也好許多。少帥和少夫人一生氣,兩個當小廝的左哄右勸,出足功夫。蕭北忽然想笑:“你要我學少帥,好,好,好,”
拎鞭子揍人就行,這倒好學。
若荷聽他一連三個好說得奇怪,擡起頭來看他面有微笑,心中有希冀,又怕這事不成,更難過上來,伏在枕上默默纔開始流淚,聽蕭北道:“嫁給我,樣樣得聽我的,你若不依我,我可不客氣。”
“好!”若荷驚喜交集,傻呆呆擡頭看着他。蕭北覺得這呆頭呆腦樣子好笑,袖子裡出一件東西,若荷問:“這是什麼?”
“金創藥,我們在軍中用的,很見效。”蕭北清清嗓子:“你快好起來吧,三天後,我們成親吧。”
若荷叫道:“三天後!”
“是啊,少帥進京的日子都定下來,滿府裡給蕭西找親事,我呢,先被你佔住,就不能再挑。”蕭北是一臉的遺憾。
若荷紅着臉:“我也被你佔住不是,等了你三年。”是蕭北隨少帥去軍中的第二年,樑媽媽把這親事定下來。
捏着那藥,若荷結結巴巴:“我身上疼得很,要是三天後不能好,怎麼辦?”蕭北無所謂的聳肩頭:“這藥是最好的,你要還不好,也得上花轎。”
起來把椅子放回去,頭也不回:“我走了!”若荷還沒有回話,他步子快,人已經出去。若荷爹孃和樑媽媽在外面一個字不漏的聽到,三個人都滿面春風,蕭北跪下來認了岳父母,還是那句話:“三天後成親,白天我回過少帥,少帥在府中北角兒賞了兩間房子,給蕭西也兩間,他還在挑人。少帥怪他磨蹭,說好三天後他再挑不好,就給他指一個。”
蕭北聽到這句話時,有些抹汗,幸好家裡早定下一個,不然讓自己挑,他怕自己也挑不好。幾年沒回來,府中丫頭性情都不知道。而在軍中四年之久,有些老兵說媳婦偷人的話,蕭北也聽到不少。
幸好,家裡早看中一個。
若荷爹孃喜不自勝送樑媽媽和蕭北出去,喜歡得什麼都忘了,在門外才想到問蕭北:“這丫頭以後的差使?”蕭北道:“不妨事,少帥教訓過她,只要改過,以後一樣用她。再說她嫁給我,要隨我去京裡,還是侍候少夫人。”
若荷爹孃把蕭北誇了又誇,心這才放下。他們也擔心蕭北相不中,又擔心蕭北如少帥一樣,外面帶一個回來。
雖然深夜,進屋後睡意全無,當夜就商議怎麼收拾房子,請什麼喜娘,至於女兒傷能不能好,想也不想。
若荷煩惱一整天,就是怕蕭北因此悔親事,現在親事就要成,上過藥後,疼痛好許多,睡了過去。
蕭北沒有在家裡睡,敲開角門又回府中,書房裡見蕭西愁腸百結狀,還沒有睡。面前擺着丫頭花名冊,百無聊賴的翻着。見蕭北進來,大喜:“快快,來幫我挑。”點一個人名,念道:“花團兒,”
“腰太細。”蕭北笑。
蕭西再挑一個:“紫英兒,”
蕭北笑:“人太苗條。”
“啪!”蕭西合上花名冊,不高興地道:“你調侃人呢!”蕭北拍拍他肩膀:“我還能不知道你的心,你挑了兩天,一個人也沒找出來!媳婦有什麼難挑的,挑一個老實本分的,能生孩子,以後咱們有不好,她不變心就行。給你挑的丫頭全是生得好的,你還相不中?難道你跟少帥這麼久,倒沒有管老婆的本事?”
蕭西愁容滿面:“我,我不敢說。”
“說吧,你喜歡就好!”蕭北給蕭西一個鼓勵的眼光:“少帥作主,她不答應也不行。”蕭西還是憂愁:“我再想想。”蕭北大笑:“看你,愁得像老頭子,你繼續愁,橫豎你不睡,你看着,我睡去。”
蕭西一個人獨自糾結:“她不答應?她會答應?她不答應?她會答應?”抱着頭彎腰,就差鑽褲襠裡,要是不答應怎麼辦?
一夜沒睡到天亮,洗把臉精神恢復。見少帥出來,頭一句話就問:“挑好了?”蕭西縮頭,蕭護不悅:“忒婆婆媽媽!快挑,今天收拾房子,明天選衣服,這人胖瘦高短總得有吧。”蕭北出來捂嘴笑,把自己的親事回過,再笑道:“回少帥,您親自指一個給他,他就說了。”蕭西急頭漲腦:“蕭北你!”
蕭護疑惑:“蕭北你知道,你告訴我。”蕭北笑嘻嘻:“奴才不能說,這個人得蕭西自己說。”他說得很是誠懇,蕭護罵一句:“這是什麼悶葫蘆。”
先放下不提,帶着小廝們操練,演武場上,兄弟們又早到齊。早飯後,蕭護重新想起來,喊蕭西來正要問,有人回話:“張大人來見少帥。”
蕭護眉頭一皺,進京的日子都定下來,這個人又來說什麼?不能不見,出來見張同海臉色鄭重,一本正經地道:“少帥,請問您前日和少夫人在城外,很是恩愛是嗎?”張大人昨天就聽說,只是現在懼怕蕭家父子不敢來問,又想到宮中貴妃,不能不問。
在下處琢磨了一天一夜,還是得問問,以後見貴妃有交待。
蕭護板起臉,一針見血地道:“大人,有話進京再說,不是更痛快。”進京去,哼哼!張同海聽他這話,馬上就痛快,打一個哈哈:“好好,少帥,少夫人去不去?”蕭護微微一笑:“大人,我妻子是進京去領賞賜,必去的。再說,她不去,你能答應?”
張同海再打哈哈:“少帥快人快語,痛快痛快。”他滿意的告辭而去,這個人只要到京裡,貴妃怎麼處置,就與自己無關。
自己的差使,算圓滿完成。
張大人滿意而去,蕭護對他背影拂袖,重新進來,見到蕭西又想起來,命他放下手中的事:“我這一會兒不見別人,就辦你的親事。現給我挑人!”蕭西被逼不過,蕭北又只是偷笑不住,蕭護才見張同海一心的悶氣,見蕭北笑得奇怪,挑眉一笑:“這就有了故事了。”
少帥本着給自己解悶的心情,想到蕭西生得這麼好,又是跟自己的人不會虧待,不會有丫頭不願意嫁他。
當下命人去各房中喊來年紀相當的美貌丫頭,在書房廳上站着,自己帶蕭西和蕭北出來,少帥含笑:“你難爲情說名字,就用手指吧,你不指,就讓別人指你也不錯。”蕭北嘿嘿壞笑。廳上鶯鶯燕燕,粉紅嬌黃,蕭護看着有趣,又見蕭西侷促不安,更來了興趣,對蕭北道:“去個人請少夫人出來,讓她幫着蕭西相看。”
蕭西頭上的汗,一滴子一滴子下來。
慧娘房中有人,就回說不出來,不過請少帥好好樂一樂,說他平時辛苦。蕭護微笑道:“罷了,”也樂到現在,十三不出來看,少帥就催促:“快些挑一個,還真的等我給你挑。”見蕭北從外面飛奔而來,笑嘻嘻:“再等等,奴才請蕭西家人過來幫着相看。”蕭護好笑:“你這奴才,我找樂子,你湊趣兒,也好,這事本該家人作主,不過是念你們跟着我外面辛苦,由你們自己挑。”
見三、五個丫頭不住眼風對蕭西使,都中意。蕭西不看她們,丫頭們就恨恨看他,少帥就更要笑。蕭西的爹孃過來,滿面堆笑給少帥叩頭,他們後面還有一個苗條少女,穿着極素淨的衣服,給蕭護叩頭過,就站在蕭西娘後面。
蕭護見到蕭西父母親來,特意起身受他們的禮,又賞座位。對這個少女笑容滿面:“你也坐,蕭西成年不在家,難爲你照顧公婆辛苦。”少女分明沒開臉,但是毫不羞澀,只欠身子行禮,說不敢坐,站在蕭西娘身後。
蕭西頭上的汗,就滴得更多。
這天,可是初冬天氣。江南地氣暖,也是穿夾衣和薄錦袍的天氣。
久挑不中,廳上丫頭們小聲抱怨着:“太大樣子,”
“就是,分明看不上人。”
蕭西的爹孃催促幾聲,蕭西頭更不擡。蕭西的娘急了:“少帥多少事情,爲你一個人在這裡佔半天功夫。依我說,親上加親,你嫂子的親妹子紫英兒,我看就好。”紫英兒喜出望外,也在意料之中。
那苗條少女,是紫英兒的親姐姐秀蘭兒。蕭東戰死後,秀蘭兒自願爲他守寡,這事大出蕭護意料,問明本人願意,父母也不阻攔。感動的少帥把秀蘭兒月錢提了一倍,又按六品官的俸祿按年給蕭東銀子,全給了秀蘭兒。
因此沒有開臉,還是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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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這一齣子,蕭西選紫英兒是順理成章,理當報答纔是。蕭護本來也想這樣配,可提着紫英兒名字問蕭西時,蕭西咬死不答應。蕭護當他相不中,又不願意委屈蕭西,就取來丫頭花名冊,讓蕭西自己再挑。
現在還是紫英兒,少帥也不奇怪。他笑着道:“既選中了,拿身量兒大小出去,讓人送衣服來,後天成親。”又命蕭北:“喊她老子娘來,我來對他們說。再進去告訴母親,取賞的東西來,告訴少夫人,讓她賞首飾。”
蕭北對蕭西深深看着,又憐憫,又恨鐵不成鋼,故意大聲道:“蕭西,我去了啊,”還不動步子。
“不!”蕭西迸出來一嗓子,把廳上人都嚇了一跳。蕭北大喜:“你想通了?快對少帥說。”蕭護撣撣衣角,他也樂完了,不動聲色:“說吧,心裡是什麼想頭?”蕭西撲通跪他面前,臉上急得不行,只是迸不出來字。
蕭北都想罵他了:“快說呀!”
“砰!”蕭西就一個頭叩下去,一個字沒說出來。蕭護微微沉下臉:“你相與了不能相與的人?是哪一家的?是家裡的?你天天跟着我,不可能呀?”
蕭北急得團團轉。
蕭西總算又迸出來話,一開口淚流滿面:“少帥開恩,我……我……。”我了半天沒我出來,蕭護陰沉下臉:“你別告訴我,你不能人道!”
廳上有丫頭低笑出聲。
蕭西一急,話出來了,回身手一指:“我要娶她!”
大家順他手指看去,見蕭西指的,卻是願意爲蕭東守寡的秀蘭兒。
廳上默然,紫英兒面上一紅,又明白過來,隱隱有了喜色。蕭護卻鬆了一口氣,馬上也就明白蕭西心意,輕踢他一腳:“奴才,你不能早說,折騰到現在!”蕭北在額頭上抹子虛烏有的汗水:“唉,你總算說出來!”
真是費勁兒!
秀蘭兒叫了一聲:“不!”她渾身顫抖,垂下頭不敢看任何人。蕭西誠懇地轉身看着她,人還跪在蕭護面前。他腦子裡閃過他的哥哥蕭東戰死的那一年,蕭東的屍體是蕭西親自送回來,蕭西路上流乾了眼淚,等帶着棺材回來,和父母親抱頭痛哭,當時在現場的家人們全哭的時候……
秀蘭兒衝上來!
她發瘋似的推開阻攔她的人,發瘋似的推開棺材蓋,發瘋似的撲到蕭東身上哭……她哭得昏天黑地,誰也看不到,直到暈過去。
蕭東也是個很英俊的少年,他和秀蘭兒的事半遮半掩,約好軍中第一次探親時成親,並且告訴自己的弟弟蕭西。
只有蕭西知道。
當天就搭靈棚,蕭大帥和蕭夫人一起來祭奠。每一回死人,蕭大帥都會親自祭奠,且不少給撫卹銀子。
蕭西的父母親傷心過度,還要應付蕭東的親事。在蕭西還沒有來得及說秀蘭兒的事時,當天晚上秀蘭兒是未亡人的打扮,出現在靈棚裡。她隨身攜帶自己的一個包袱,裡面只有幾件換洗的衣裳,執意要爲蕭東守靈。
她拿出來蕭東給她的定情信物,不然所有人的反對,在蕭東靈前起誓從此不嫁別人!
秀蘭兒的父母親來勸,親戚們來勸,好姐妹們來勸……誰也勸不走她。只換來秀蘭兒當衆重新起了一次誓言:“我每個月有月錢,自己能養活自己,以後家裡所有的錢,都是兄弟蕭西的!”
蕭大帥知道以後,命蕭夫人試探過幾回,見秀蘭兒真的心比石堅,十分高興地撮合了秀蘭兒未嫁守寡,成了蕭東的未亡人。
從那天起,秀蘭兒就深深刻在蕭西心中。
蕭西的眼睛裡,再也看不到別的姑娘。在侍候少帥的閒暇,經常會想到秀蘭兒。打仗的時候遇到生死關頭是正常現象,蕭西就把自己的心事告訴蕭北,有一個人可以說說心事,會好得多。
兩個小廝就以後找什麼人,交換了一下看法。兩個人的看法都有一個共同點,就是現在少年清秀,收到家中寄來的東西時,同時還收到許多丫頭寄來的東西。
什麼鞋,什麼衣服,數不勝數。
但是有一天如蕭南那樣傷殘牀上,不能起來,不能動彈時。這些寄東西的丫頭們還會剩下來幾個?
每過一年,蕭西和蕭北對秀蘭兒就敬佩一分。
蕭西在外面,家裡的事情,全仗着秀蘭兒料理。蕭西的父母親還年青,才四十歲出頭。可是膝下多一個年青孩子,雖然少了一個兒子,也不再過於悲傷和難過。
成親這話,還是蕭北先說的。蕭北道:“可憐你大嫂連個孩子都沒有,你一肩挑兩房,給她一個孩子吧。”蕭西搖頭,蕭北和他無話不說,就罵他忘恩負義:“那你以後要養她老,讓你的孩子養她的老。”
“我要娶她,不要一肩挑兩房!”蕭西告訴蕭北:“我不想再娶別的人,我只娶她一個,生下第一個孩子,過繼給我大哥!”
這就是少帥命蕭西挑親事,蕭北知道蕭西心事的原因……
回想往事只一瞬間,秀蘭兒在這一瞬間裡痛哭失聲,喊了無數次:“不,我不能答應!”平時喜歡嬉皮笑臉和貧嘴的蕭西跳起來,雙手握拳暴躁地對秀蘭兒喊:“你爲我大哥想想!你不能讓他沒有孩子!”
“你生下來的孩子,過繼給我!”秀蘭兒也衝蕭西喊。蕭西惱怒地頭上青筋突突的跳,覺得這個女人怎麼就這麼笨,怎麼就聽不明白,他大聲道:“那你一個人孤孤單單怎麼過!”秀蘭兒迅速回話:“我侍候公公婆婆!”蕭西馬上轉向自己的父母親:“我要娶她!”回身又去蕭護面前跪下,兩行淚水流下來,泣不成聲:“少帥讓我挑人,我只要這一個,別的人,是天仙神仙我也不要!”
蕭護當然是一片成全蕭西的心,再說少帥戰場上手下不留情,責罰起人來也不客氣,但對於忠心侍候蕭家的人,從來心軟。
少帥含笑:“你起來,我爲你作主!”
“不……。!”秀蘭兒雙手掩面,眼前的事情讓她情緒失控:“我不能對不起你大哥,你不能讓我對不起你大哥,”她嗚嗚地哭起來:“少帥這兩年給你大哥的銀子,我全交給婆婆給你放着。有人在我背後指指點點,說我是相中這些錢,又有人當面說我守不住……你現在說的這些糊塗話,不是讓我無立足之地嗎?”
最難熬的,不是沒有蕭東夜夜的孤單,而是一邊思念蕭東,一邊還要聽很多人的風言風語。這纔是最難過的日子。
蕭西翻身跳起,惱怒道:“你當我不在家,我就不知道!”他一字一字迸出來:“所以我要娶你,少帥作主,我看哪一個人再敢亂說,再敢笑話你沒有丈夫,我要他好看!”
他直眉瞪眼,嚇得有些膽小的丫頭媽呀一聲往外就跑。
秀蘭兒滿面淚水,憂傷的看看蕭西:“你大了,就要成親,以後家裡不愁沒有人,我……”大呼一聲:“蕭東,我來了!”
對着一旁柱子就撞過去!
她這一撞,看得出來用足力氣。步子不遲疑,人也過去的比平時跑起來要快。
蕭西魂飛魄散:“不!”
眼看着秀蘭兒就要撞到柱子上,廳外飛奔而至一個人,大紅衣裳,水綠湘裙,是少夫人慧娘到了。
蕭護讓人請慧娘,說有樂子看。慧娘也是個愛看熱鬧的人,送走房中來看自己的媳婦們,帶着水蘭和小螺兒匆匆忙忙過來,邊走邊笑:“少帥在玩什麼?”
在廳外,見裡面不像有好玩的,倒像是在鬧騰什麼。慧娘對於自己丈夫生氣,總是怕當那被遷怒的池魚,就對丫頭們笑:“咱們看看在鬧什麼再進去。”
只聽了幾句話就聽得一清二楚,慧娘被感動了。見秀蘭兒咬住牙不肯答應,這個時候需要一個女眷去勸幾句。慧娘就往裡面去,才上臺階,就見到秀蘭兒尋死。
少夫人十三的功夫從來不是吹的,敏捷地抱住秀蘭兒,把她救下來。才救下來,正在勸她,見蕭西疾風般衝過來,把自己手上的秀蘭兒一把奪走,雙手搖着她大吼:“你怎麼敢去死?你憑什麼去死?我不答應你爲什麼去死!”
蕭西吼得慧娘耳朵疼,又見蕭西好似瘋瘋顛顛地有些嚇人,覺得自己丈夫那裡最安全,慧娘就快步走到蕭護身邊,對他嘟嘴:“蕭西瘋了,你快說說他。”蕭護微笑,對於眼前的這一幕少帥心中溫暖,他拉起妻子的手誇獎她:“多虧有你過來。”
對於秀蘭兒剛纔要撞柱子,少帥也後怕上來。見蕭西還在那裡搖秀蘭兒,邊吼邊搖她肩頭,秀蘭兒面上淚水都被他甩出去。蕭西的父母親明白過來,商議了一下,過來見蕭護和慧娘:“這親事,我們願意!”
蕭護大爲開心,當下站起來:“就這麼定了,”對慧娘笑道:“這事少夫人安置,辦得不好,唯你是問。”慧娘低低加一句:“還以爲是辦得不好,軍法從事。”對自己丈夫調皮地伸伸舌頭,含笑吩咐紫英兒:“扶你姐姐回家去,出嫁從自己孃家走吧。衣服,我去回母親,就讓人送來試穿。”
她管過家,知道有幾個人老實可靠,就對蕭護說了:“我去回母親,讓他們幫着操辦親事。”蕭護甩手掌櫃似地笑:“我不管,到後天只是去吃酒。再就辦得不熱鬧,我就要說話了。”慧娘一笑:“是是,辦得不好,我自己來領責吧。”
那邊蕭西還沒有恢復正常,他被秀蘭兒那一撞嚇得神智快不清,還在那邊又叫又晃她。紫英兒代自己姐姐給蕭護和慧娘叩過頭,走過去沒好氣:“我說姐夫,我姐姐沒撞到,快被你搖暈過去!”
蕭西這才鬆開手,見秀蘭兒完好無損地在面前,一個人又傻呵呵地笑起來:“呵呵,嘿嘿,哈哈……。”
蕭北下了一個結論:“蕭西瘋了!”
直到晚上,慧娘還在笑個不停,她對着蕭護學蕭西的笑,竭力地咧開小嘴兒:“嘿嘿,呵呵,”也學着蕭北道:“喜歡瘋了!”
蕭護看着她好笑,慧娘又揚眉心滿意足,雙手合十拜過路的神仙,禱告道:“有情人終成眷屬。”
對面她的夫君懶洋洋接話,那斜睨過來的眼神中若疼愛若憐惜:“是啊,我和十三總成眷屬。”慧娘馬上又調皮了,坐他身邊,高高的噘嘴:“你對十三有這麼用心良苦嗎?”是用心良苦的調戲纔對吧?
蕭護恰好壞笑:“很是用心,不用心怎麼能調戲得到?”
“你欺負人!”慧娘賭氣伏他懷裡,手不住揪着他的錦繡腰帶。窗外北風飛過,窗戶上微微作響。少帥雙手抱頭,在這微聲響動中笑容滿面,悄聲問妻子:“要是我先於你而去,十三……”慧娘兇巴巴瞪他:“不可能!”
她似一隻炸毛的小動物。蕭護含笑:“假如,十三……”慧娘舉起拳頭在他鼻子下晃晃,惡狠狠地道:“你敢!”蕭護大笑出聲,調侃道:“有也被你嚇跑了!”慧娘先是嗔怪地看着他,再就又似哭不哭,蕭護急忙道:“開玩笑,這不是想到蕭東,偶然才問。”慧娘鼻子裡吸兩聲,帶着哭腔:“沒有你,我怎麼辦?”她傷心了:“十三就沒有家了。”
蕭護後悔莫及,抱住慧娘想着法子哄她:“別哭了,”慧娘不理他,少帥皺眉:“給做衣服?”慧娘不理他。
“摘天上星星?”蕭護逗她。
慧娘想笑,又忍住:“這不可能。”
“那,給加零用錢,”蕭護捕捉她的每一絲笑意。
慧娘忍無可忍地笑出來,親暱地在丈夫懷裡笑話他:“那是對小表妹。”想到小表妹,慧娘抱住蕭護脖子嬌滴滴:“明天接她吧,人家有幾天沒見她了呢。”初開花瓣般紅潤的紅脣,又愛嬌的嘟起來。
蕭護忽然心中溫暖,也抱緊慧娘,低低地道:“十三,你真討人喜歡。”他說得情意綿綿,慧娘馬上活潑起來:“是嗎?”一定要蕭護說出來哪一條最討人喜歡。蕭護一本正經,還打官腔:“啊,賢惠,啊,乖巧,啊,知道疼表妹們,”
“咕”地一聲,是慧娘笑起來,又撒嬌:“人家要不疼表妹們,想來就不疼十三了吧?”蕭護微笑:“也疼的,不過,”他拖長嗓音:“小表妹早幾年就問過我,我答應過她,娶過門的表嫂不疼她,我是要責備的。”
慧娘馬上怏怏不樂,自己嘀咕:“早幾年就給我下絆子?明天扣她零用錢。”蕭護放聲大笑起來,邊笑邊道:“這一條對付她,最見效不過。”
想想那小丫頭對着自己就:“嘿嘿,表嫂,表哥又誇你了,”一手要錢,一手才交貨,背後還會玩這一手。慧娘頓覺得自己需要檢討,仰面出神:“嗯,明天多給她錢,讓她答應我,以後夫君要不喜歡十三,就讓……小表妹和你鬧去吧。”
蕭護戲謔地配合:“這錢要我出吧?”慧娘得意洋洋:“那是當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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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訂閱起起落落,落落起起。
網站又出來一個什麼有效會員收!掉得嘩嘩啦啦的,十分精彩。
無人可以解釋這收是從哪裡來的。
此書首推不過,仔永遠記得。
仔對於本書的態度,從一開始對大姑說的,認真寫完它,真到現在沒有改變過。
仔也用形動來完成它!
一天兩萬字……。目前的章節自己回頭看,只會比小小王妃好!當然這是自己的看法。
唯一安慰,就是月票月票月票還在!
請喜歡的親穩定訂閱,感謝了……。
如果努力還不能的話,那隻能用盡力來表達了。已經足夠努力,足夠的盡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