數百騎快馬疾馳而來,在小包圍圈之外形成了一個大包圍圈,四處晃動的火把照得現場亮如白晝,百餘張弓弩、數十把手把杆(火銃)對準了垓心的八名壯漢。
馬順策馬奔出人叢,冷冷掃視八名壯漢一眼,喝道:“収起兵器,快快退後,否則,休怪我等無情!”
那八名壯漢武功再怎麼高強,在天子親軍面前,也只有識趣退縮的份,當即収起長槍,回到英國公身後站定。
馬順這才舉目看向英國公,馬上施禮道:“卑職見過英國公。聽聞此地有人聚衆鬥毆,卑職便率衆過來看看,不料英國公也在這裡,倒讓人好生詫異!”
你是說本公在率衆鬥毆?英國公氣得長鬚一抖,“馬順,見了本公敢不下馬,你好大的膽子!即便你是錦衣衛指揮使,但你有軍職在身,在本公面前如此放肆,你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品秩夠不夠分量!”
馬順微微一愣,不太情願地翻身下馬,“英國公莫惱,卑職這不是還沒來得及下馬麼?”
英國公重重哼了一聲,“有韃賊潛入本公府邸欲行不軌,本公率人尋跡一路追來此地,卻發現韃賊正與喜寧密會,本公打算將他二人帶走,交給兵部、刑部問個究竟,何來的鬥毆!”
尋跡一路追來?這不是睜眼說瞎話麼!喜寧忿然望向英國公,方要出言駁斥,一眼瞥見馬順衝自己遞了個眼色,當即生生住了口。
馬順身形猛然一頓,目光落在伯力身上,似突然間才發現此人似的,眼中閃過一道狐疑的光芒,隨即怔怔地望了喜寧一眼,斜眼思慮片刻,道:“英國公,卑職知道您與喜公公有些小過節,所謂冤家宜解不宜結,爲了往日的恩恩怨怨而交手,此事若傳到皇上那裡,只怕會鬧得舉朝譁然!”
“本公已明言在先。”英國公手指伯力沉聲道:“好好看看此人,難道他不是韃賊!”
馬順側目看向喜寧,目光有些異樣,旋即轉視英國公,“若英國公疑心喜公公身邊的那人是
韃賊,便由卑職將他帶回去審訊,不知英國公意下如何?”
緝拿疑犯實屬錦衣衛的本分,說到底,現場其他人都是打醬油的,故而英國公聞言後一時語塞。
瞧馬順那副替喜寧暗中打圓場的架勢,想必韃賊一進錦衣衛獄,多半會立馬從人間蒸發!英國公雖然知悉了喜寧的老底,但想要揭穿他的真面目,得先拿住人再說,可在錦衣衛面前,他終究是不便用強。
遲疑間,就見馬順揮揮手,十餘名錦衣衛下了馬,奔向伯力。
“且慢!”
一道溫潤的聲音飄了過來,緊接着無數人影與火把好一陣晃動,在人叢之外又形成了第三道包圍圈。
郕王策馬而來,左右兩側的隨行者竟是兵部尚書鄺埜和刑部尚書金濂!
英國公與馬順趕緊趨前施禮,“參見郕王殿下。”
喜寧回過神來,也想上前見禮,不料英國公一直留意着他,見喜寧身形一動,英國公立馬喝道:“你手持兇器,站着別動!”
郕王沖喜寧擺擺手,示意他別過來湊熱鬧。喜寧扔掉手上的短劍,愣在了那裡。
“聽說有韃賊潛入京師,又是殺人又是防火,鬧出了好大的動靜!郕王府離朝陽門近,本王本想與賓輔擺上詩宴,來一場風花雪月,不料被吵得······”郕王的目光在喜寧與伯力之間掃來掃去,“誒,喜公公,你爲何與韃賊呆在一起?”
喜寧移動數步,拉開與伯力的距離,“殿下誤會了,灑家不識此人。”
伯力不知哪根筋搭錯了,竟十分滑稽地附和了一聲:“小的不認識喜公公。”
都能叫出“喜公公”三個字來,還說不認識喜寧,這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麼?現場不少人差點笑出了聲,而喜寧不禁暗中呲牙咧嘴。
馬順躬身道:“郕王殿下,您無旨離府已是不妥,再滯留此地恐惹人非議,還請您移步回府,這裡的事自有在下處置。”
“事急從權!”郕
王斷然道:“兵部來不及調兵,鄺尚書以爲郕王府離朝陽門近,便請本王率軍過來追剿韃賊,連英國公都自帶家丁四處捕賊,本王豈能置之不理!”
鄺埜掃一眼馬順,“別的事不敢勞煩郕王出面,但韃賊潛入京師茲事體大,若是韃賊大舉入寇呢?這個時候哪還顧得了許多!”
馬順笑笑,“郕王殿下,就算此人是韃賊,不是還有錦衣衛在此嗎?請您放寬心。”
鄺埜撫須一笑,“又是弓弩又是手把杆,錦衣衛似乎早有預備,平日裡何曾見過錦衣衛擺出這般陣仗!”
馬順微微一愣,正色道:“鄺大人,如今不比平時,南有逆賊,北有邊患,錦衣衛不敢稍有懈怠。”
郕王蹙眉,神色略顯猶豫,定在馬背上默然無語。
突然,一個身着襦裙的女人鑽過人叢,旁若無人地朝喜寧這邊走來。她容顏姣好,但神色黯然。
現場衆人無不詫異地望着這個不速之客,無人出言阻止。
喜寧瞧見來人吃了一驚,“秋娘,你來做什麼?”
秋娘只顧茫然望着前方,連眼角餘光都未曾觸及喜寧一下,“這裡鬧哄哄的,奴家本想呆在家中寸步不出,可你的三個朋友方纔跑到家中,說你在此犯了大事,奴家不得不來。”
喜寧駭然心驚,“你胡說什麼!還不趕緊回去!”
秋娘終於扭頭看向喜寧,目光裡滿是冷意,“你毀了我一生,我本想忍辱含垢過一輩子算了,可聽了你那三個朋友的話,我才知道你一直在作孽!十餘年前,你竟然指使刺客行刺年近八歲的越王殿下,又勾結韃賊擄掠越王,還暗中謀害過你的同僚,你如此不堪,我豈能與禽獸爲伍!”
轟的一聲,現場衆人的驚咦匯成一道震耳的猝響,無數道犀利的目光投射在喜寧身手,幾乎要燒穿那身華麗的內官官服。
“給老子閉嘴,賤婦!”
喜寧的咆哮聲過於尖厲,像極了猛獸垂死前的哀嚎。
(本章完)